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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橙黄橘绿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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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一路上,爱乐头昏昏涨涨地痛,大概是受凉了在茶园的坡上,这虽然不是她第一次真实的摸枪,但是被对方那刀逼着脖子的场景,宛如一个梦魇,在头脑里挥之不去。
此案疑点太多了,毫无疑问,关于这批货,何荣景知道的消息一定比她多,他们拼命想掩盖事情的真相,而且比安家快了不止一步,他们到底在掩盖什么?既然何家也想知道真相,而且这次的人,也是动了何家的利益了。
一时之间突然很伤神,不知道怎么和爹交待这件事,安爱乐长舒一口气,靠在车窗上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何荣景嘴上是板的紧紧的,似乎还是在和爱乐闹别扭,可身体倒是诚实得很,还是把自己的皮貂长外套披盖到她的脊背上。
沈遥则笑而不语地看着二人,但是一想到自己爱的女孩也对自己置之不理,因为看到了自己送给爱琴珍珠项链她没有戴在身上。
“爱琴,你到底怎么了?从来到现在,我哪做错了惹到你了?”他终于绷不住了。
“沈少爷不必为我这多愁善感之人伤脑筋,我们本就不是相同的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什么不同?我们的喜欢的东西都是相同的,你爱画画,我也爱;你爱书法,我也自幼学习……”
“沈少爷可否忘记了与我解释清楚?”安爱琴笑笑。
“何事?”
“沈少爷酷爱风尘女子,我并无兴趣;沈少爷喜欢辗转在十里洋场之间,爱琴也不觉有趣,让我心里生厌。
今日沈少爷既问到此,我也就一并托出了,省的使我又多心。”
“好啊,你倒是说来听听,我究竟做错了何事。”沈遥明知故问笑了笑。
“第一,沈公子既将我当做朋友知己,就应该与我保持距离,不应该没有分寸的拉拉扯扯。
第二,你那些小把戏小手段就不要再来叨扰我,我没有空去陪您玩耍。第三,你作为贺礼送我的珍珠项链,也同样送给了别人,你若想与我真心交好,就要拿出诚意。我并非如此好相处的人,多有得罪了。”
爱琴就是如此直性情,如果说你给我的不是独一份的,而是人人皆可拥有的,那我宁可不要。既然真心换不来真心,折腰欲何求?
“我自然是知道你的脾气的,爱琴,但是我想告诉你,你这条项链是独一无二的,别人的并非如此。你等等……”没等沈遥说完安爱琴就关上了车门和窗户。
“喂,你听我说完啊!”沈遥无奈地拍着玻璃。
“不必了,少爷只记得一句话便好‘来者须诚。’我这个人便是这样的,现在不会变,未来更是如此。”
“周叔,开车吧,时候不早了。”
“好的,二小姐。”
“他们会跟上的,我们只管走我们的。”
几个人各念心事,显然没有了去时轻快的气氛,面上都挂了些愁容。
周叔在后视镜里笑了笑,觉得很有趣,不禁想到了自己青春年华的时候,也总是说这个愁,那个也愁。不过等过了这个年纪,什么事情也都说得清,道得明了的时候,头发却也白了。
他们几个倒是很默契,一路上几乎都一言不发,只听得见车子压着路上石子咯吱咯吱的声音。
“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
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一段让人闻之缱绻的《牡丹亭》桥段,原来是路过了一家卖留声唱片机的老古董店,这店看上去有年头了,却年久失修,牌匾摇摇欲坠之感。
“周叔,我们先歇停吧,正好车程过大半了,大家也下去活动活动。”
“好嘞,何少爷。”
外面又下起了朦朦胧胧的雨,何景容推开车门,没撑伞,三步两步地跑进了店里。
“买还是当?” 店里的老板端着茶壶,没有抬头看来客。
“老板,就要这个唱片机吧!”何景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漆身,细细感受它的质地。
“哟,公子您真是好眼力。”
“怎么说?”
“这可是近来新进的洋货,当然了,也不完全是洋货,运的时候底部受到磕碰了,正好我的老师父来这儿,便给此物重新打了一个底座,紫檀木的料子,精致非常了……”说到这,他顿了顿叹气。
“后来啊,我师父上月底,染风寒去世了。这也便成了我的一个念想,要说卖,就不卖了吧。”店长笑了笑,眼中不禁湿润了。
见何荣景面露不舍,老板便也好奇地询问他为何买此物。
“我有一个……朋友,她从小便喜欢唱戏听曲,也颇有一番造诣。刚才在远处,我听闻这唱片机甚是好听,如您此番讲解一般地,也是中西结合之物了,便绝非俗物。”
看着何荣景虔诚的目光,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意会地笑了笑。
“吾心悦于此人,便想给她最好的。”
“罢了,罢了。这世道,有今朝没明日。我虽留的了念想在,不如让它成人之美。这且就送你这有心的人了吧!”老板也爽朗地笑着,拿出布匹在小心地包装着。
“这怎么行,我照例付您钱!”
“我明日就准备动身回吴苏老家了。这东西沉,我怕是也带不走它。劳碌这么多年,又逢这动乱,老夫也要回乡避避风头啦!”
“此话怎讲?”
“想来公子不若我们小户人家,自是体会不到这家家柴米油盐的苦楚。自打洋人打进来,百姓的日子有今日没明日,想活命的不敢声张着做生意,能做大生意的,也非我们这种百姓人家。”
“我儿去年跟着军队走啦,去打仗去了,结果这臭小子一年没来信了,也不知死活,哼。”老板点燃了一根烟,扶着额头。
“您方便的话,就把您儿子的名字住址和编制的军队写给我,我帮您打听打听,再寄给您。”何景容思考了一会,压低声音说。
“当真?!”老板激动不已地看着他。
“何某定会仔细帮您留意的。”
“麻烦公子了,我只有这一个孩子了……”
“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赶路啦!”何家小厮敲了敲店外的玻璃,指了指里屋的钟表。
“您保重,若有消息,我定给您写信。”
“多谢公子恩惠。您慢走罢! ”
回到车上,何荣景轻抚着唱片机的盒子,心绪也倍感沉重。世家都在明里暗里针锋相对,更别提处于水深火热千家万户的百姓们了……
不过眼下,何家和安家根基的稳定,是不可出半步差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