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殇印》牛恋

31、第 31 章

　　还要将这双眼如何俯瞰
　　才可将猜疑都变信任
　　还要等双手再如何拉紧
　　才可不与你分离

　　她哭得像个孩子，他总是不能伸手触碰。
　　她来看过他，他却不能睁开眼睛对她微笑。
　　身体疲倦了，连手指都不能弯曲一下，他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怕就这样睡过去，便再也不能见到她。

　　悦喜，我的悦喜……

　　有一个声音最近总是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一个女人的声音。
　　她总是忧伤地对他说，“孩子，我的孩子啊……”
　　那是一个和他一样红色头发，美丽到让人无法直视的女人。每次他要靠近她的时候，她又会走开，似乎在躲着，却又在召唤。
　　她到底要说什么？

　　在火焰中，炎伢知道那个冰一样的人，叫做苍玉，听他和长老的对话，似乎是他的叔叔。从小他就模糊地知道，他的父亲，就是上届魔王苍紫。
　　那天苍玉避开长老，来到他的面前，对他说，“迷霓，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我可以冒这个险吗？我要是因此害死了你的儿子，你还会原谅我吗？可是我没办法再等下去了……我等不下去了……迷霓，迷霓……我想你，我好想你……”说到这里，他苍白的脸上，竟然挂满了泪珠！他多少次伸手想触碰他，都被烈焰所伤，却又不用法术保护自己，任凭灼烧。
　　忽然炎伢觉得他很可怜。
　　许久，他又站起来，说，“如果凌悦喜死了，你会难过吧，我想你该知道你要怎么做的。你会知道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竟然如此决绝！可是他转身而去的背影，却又那么落寞。炎伢想叫住他，却开不了口，无论如何努力。

　　悦喜，不可以有事，不可以的……
　　他会知道怎么做吗……
　　会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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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东西和悦喜在湖边散步，忽然一阵冷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寒战。那个与他相貌相似的男子，出现在他和悦喜面前，黑鹰盘旋在上方，盯住了悦喜。
　　“不！”小东西瘦小的身体挡在悦喜面前，慌张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不可以！你快回去！风魔就在附近！”
　　男子没说话，一出手，直击小东西的咽喉！小东西差点窒息过去，又被他一扔，掉入湖中。
　　悦喜没有表情，静静地站在原地，打量着那个男子。
　　“小东西身上的伤，是你打的，对吗？”她说，语态中竟然有着不可违抗的威严。
　　男子愣了下，狰狞着脸，冷笑，“你知道他是谁？他是瞳离！杀了参宿的人就他！怎么着，你还想护着他？”

　　悦喜意外地一脸淡然，看着他慢慢靠近，没有后退一步。
　　男子到悦喜面前，伸手轻碰她的脸，忽然一低头吻住她，从唇间吸着她的生气。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风魔刚才他使计支开了，如果这次不能成功，便是死了！
　　悦喜依然没动，忽然一声翅膀扑朔的声音，黑鹰的惨叫回荡在空中，尖锐刺耳。男子不得不抬起头，闪了个身，躲开一道黑影的攻击。
　　一双黑色的，如恶魔一般的翅膀，张了开来，几片羽毛落下，落在悦喜的脚边。
　　“你真的要背叛我？！”男子显然怒了，阴沉着脸说。
　　瞳离没说话，摆了个战斗的姿势，“来吧。”

　　对他，瞳离从来没真正赢没过。
　　幻影瞳离不敢对他用，对他没用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瞳离自己的问题，就像是一种心理障碍，永远没办法克服。一是因为自幼所受到的暴力，二是瞳离的愧疚。这种愧疚从他懂事开始就纠缠着他，无法释怀。
　　所以可见，瞳离是如何才能说出这两个字——来吧。

　　湖面沸腾了起来，如同地底有个锅在燃烧。接着，水面升起了一条水龙，龙头直朝男子伸去，却被男子单手接了下来。水株在他面前像是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四散飞开。
　　“这样就想打败我？力量不是用嘴巴说的，只是想，那是没有用的！”男子冷笑。忽然，周围的一切暗淡下来，发出了黑紫的光。
　　幻影！
　　瞳离的幻影是他第一次感受，强大的压迫感，黑暗如同深渊。
　　他脸上出现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瞳离的力量，比他的母亲大了许多，这就是吞噬了母体所得到的力量吧。可是不会捆住他的。所有的幻影，对他都没有用！自他花了百年时间从先人布下的幻影阵走出来，就没有任何幻影可以捆住他。或许乾坤锁破了以后瞳离能做到，但是现在不行，他还需要足够的时间和能量来成长。
　　一个没有欲望的人，绝不会被任何幻影捆住。
　　一个没有欲望的人……他不是，但他可以装做是。
　　没有希望，就不会有期盼。
　　男子盘腿坐下，无论周围景色如何变化。他不敢说，她的影子在他面前晃过的时候他没有心跳加快，但如上所说，瞳离火候还不够。

　　瞳离一口血喷出，与黝黑的皮肤形成一种诡异的视觉感受。
　　他就知道，这样的幻影对他不会有用的……可是他不能不去阻止他！虽然明知道最后的结局……他不能见他死！不可以！
　　男子从幻影中从容走出来，毫不留情地直击瞳离的要害，瞳离不断飞起，倒地，再站起来，再倒下……身体在地上向后滑去，地上坚硬的石头刺破了他的皮肤，一道道血痕拖地，惊心触目。翅膀折了，粘稠的血液流淌在黑色的羽毛上，残破肮脏。
　　一只温柔的手扶上他的肩膀，瞳离心一惊，却见悦喜微笑。

　　“人谁无一死？何必这样执着。”悦喜轻声说，抚摩着他的脸，血沾满了她的双手。
　　“不……”瞳离惊呼，又吐了一口鲜血，这使他的话无法说清楚。就在这时，男子靠近，捏住悦喜的下巴，俯下身去吻住她，生气一点点被吸走……
　　悦喜开始头晕，无力，但是他没注意，她的眼神，竟然在微笑……
　　黑色的比匕首略大的刀，刺进了男子的胸膛！刀的把手上，一颗蓝宝石，闪亮如星子……
　　“不要！”瞳离的叫声在上空徘徊，抓住地上石头的双手，磨出了血，他却像是毫无感觉，眼泪滴下，打在地上，滴答滴答……
　　是命吗……他阻止不了……就算看见了，他也阻止不了……
　　无力，无助。

　　男子不可思意地盯着悦喜，他没想到悦喜会用这种几乎是同归于尽的方式来对付他！胸前的炔裂如同死神手里的镰刀，呼唤着他的回归……微笑，在这时展现，在死亡的这一刻，他忽然发现他坚持了那么久的信念，竟如气球，那么轻……
　　轻轻地，飘向天空……那里，有一个人，一直在等着他……
　　死亡有时候并不可怕，比起活着，反而是种解脱……

　　白色的梨花，散落在她的发梢，阳光在那刻便停止了，他的生命也在那刻跟随她飘远了。
　　可是一个声音总在呼唤他……一个孩子，叫他，“爸爸！”
　　那个孩子长得很像他，却捏碎了白色的梨花。落樱飞舞在她的身边，鲜红好似血，鲜血好似落樱。
　　从那天起，他眼中的天空都是灰色的，可是，忽然之间，他怎么又见到了血一样的天呢……
　　仰面倒地，他微睁着双眼，胸口有着热流在翻腾。
　　失去意识前，他听见一声咆哮，用力扭过头去，那个孩子，泪流满面……

　　微笑。
　　他从来没对他笑过的，却在临死前，有种想大笑的冲动。
　　想隐瞒，却到最后什么也隐瞒不了；越是想，却越是得不到。瞳离，瞳离……这个孩子终于可以摆脱他了，终于可以开始她给他的生命的旅程了。
　　该放手了，至少，天空不再是灰色了……

　　悦喜用最后一点力量拔出炔裂，血从胸口如柱喷出，喷在她的脸上，滚烫。
　　他倒下了，脸上挂着奇异的微笑……
　　她也倒下了，精疲力竭……
　　瞳离跪在地上，不停捶打地上的石子，痛苦地呐喊，撕心裂肺。

　　血液永远是魔逃脱不了的枷锁。
　　就跟痛，一样真切！

　　梦魔是不会做梦的，瞳离却做了一个梦。
　　梦中一个白衣女子在梨花树林里向他微笑。忽然一阵风吹来，花落风中，莹白如雪。她向他张开了双手，嘴里说了四个字，“我的孩子……”
　　她开始消失，身体化成一道光，渐渐凝聚成环，越缩越小，越小越亮……最后化成乾坤锁的样子，飞向瞳离，套住了他的脚腕，却又在忽然之间，红光大现，粉碎了开来……
　　他又看到了她的笑容，一如往昔的温柔。

　　“做你想做的事，孩子，你的世界到来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衣袖翩飞。他看见，远处有个男子，向她伸出了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