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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子归门(4) ...

  •   凌越感觉到他背后那人微微松了口气,但钳住他喉咙的手指却丝毫没有放松。
      那人咬着牙问道:“木陵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
      声音之中满是戒备。
      “我听到了求救的哨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过来看看。颜师哥,这个人不是坏人,你放了他吧。” 木陵说道。
      凌越很想点头附和,可惜他动不了。
      扼住凌越的正是颜济。
      他怀疑地看了一眼凌越,“这人鬼鬼祟祟躲在此处,你怎知他不是坏人?”
      木陵道:“是我把他带到这里,也是我让他躲在石头后面的。”
      扼住凌越喉咙的手指猛地收紧,凌越眼前一黑,仿佛已经看见了地府的大门慢慢打开,勾魂使拿着引魂幡缓缓靠近……
      就在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升天之时,喉咙上的手指突然松开了。
      凌越软倒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喘气,喉咙处烈火灼烧一般,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透过眼前的水雾,他看到木陵半蹲在近前,关切地对那瘫坐在地的人说道:“颜师哥,我身上带了两颗九阳丹,你先服下。”
      随即她又从凌越的旧褡裢里拿了一个装着山泉水的竹筒,打开后递到颜济嘴边。
      颜济看了她一眼,慢慢喝了两口水。
      他脸色惨白,身上血迹斑斑,右腿大腿外侧还在不断往外冒出血来。他方才潜行跃出,突然制住凌越,看似矫健,事实上大概也是强弩之末了。
      相比之下,凌越身上脸上那些擦伤实在无足轻重,脖子上多出来的那两个紫红指印也算不得什么。
      看样子木陵一时半会是顾不上他了。
      凌越缓了缓,自己爬起来取了水袋,打开塞子往口中倒了点水,往下咽的时候喉咙处像被千万根钢针同时戳刺,流过喉咙的水也化成了岩浆,个中滋味真是难以言喻。
      木陵问:“颜师哥,你随身带了止血药吗?我帮你把伤处包起来。”
      颜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目光扫过腿上的伤,皱着眉接过木陵手里的布巾,“不劳烦你了,我自己来。”
      就在此时,松林中突然有了动静。
      “咕咚”一声,像是重物落地,又像是有人栽倒。
      颜济脸色大变,死死盯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神情复杂,悲愤中夹杂着惊恐。
      木陵全神戒备地盯着松林,低声问道:“颜师哥,那是什么?”
      颜济脸上肌肉抽搐了两下,咬牙道:“怪物,是怪物。那怪物打伤了宋师弟他们,又将他们拖进了松林……”
      木陵全身一震,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宋师哥被拖进松林了?”
      颜济两眼通红,“不止宋师弟,还有游师弟,徐师弟,和……侯师弟……我打伤了那怪物,可是,还是没能救下他们……” 他又是悲痛又是愧疚,喉头一腥,呕了一口血,身子晃了晃便向后倒去。
      木陵忙伸手扶住他,小心翼翼地让他靠在石头上,拿过他的手探了探脉。
      颜济脉象还算平稳,想来没有伤到脏腑。
      木陵暗暗道了声“万幸”,对颜济说道:“大家听到哨音,应该很快就会赶来了。颜师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宋师哥他们找回来。”
      颜济摇了摇头,神情悲愤,语气沉痛道,“他们被怪物伤得很重,又中了林中毒气,恐怕……”
      木陵扯下衣摆,用水打湿后蒙在脸上,毅然道:“总要试一试。就算救不活,也不能把他们的尸骨留在墓松坡上。”
      颜济道:“木陵姑娘,你有这分心意,宋师弟他们在天有灵,也必会感念不尽。但墓松坡遍布毒草毒气,又有怪物盘踞其中,你以身犯险,到头来徒然丢了性命,宋师弟他们怕是也难以安心。”
      木陵道:“林中毒草毒气都在一丈之下,只要我不落下去就不会中毒。”
      颜济略一迟疑,瞥了凌越一眼,低声道,“墓松坡是门中禁地,任何时候都不得进入。”
      木陵道:“我明白。到时我会去向门主领罚。颜师哥,” 她指了指凌越,“他不是坏人。请颜师哥派个弟子送他下山吧。”
      颜济皱眉看向凌越,凌越朝他露出个温文尔雅的笑,以示自己的的确确是个好人。
      颜济收回目光,“好。你自己多加小心。”
      木陵点头,起身走到凌越近前,看到他颈上触目惊心的指印,心中不忍,说道:“你下山时采一些龙耳草,捣碎后敷在颈上,一两日就好了。龙耳草灰紫色,叶子细长,生有白纹。”
      凌越说不出话来,于是笑一笑,拱手道谢。
      木陵要说的话说完了,却还站着没动,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她对这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有一种本能的亲近。等她从墓松坡出来时,他应该已经被颜师哥派人送下山了。以后不知还有没有缘分再见面……
      木陵掩去心中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朝凌越微微点了下头,转身朝墓松坡攀跃而上。
      凌越看着她的背影,忽然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
      颜济眉头一紧,握住手边一块尖锐的石头,抬手就要朝凌越后心打去。
      木陵听到身后动静,回头见凌越追上来,心中一凛,纵身跳下来,落在凌越身前,沉声道,“再往上走就是子归门禁地,你不要命了么?”
      凌越大口喘着气,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小团银白色的东西,塞到木陵手里,指指她的手,做了个套在手上的动作。
      木陵将那团东西展开,原来是一双手套,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细密柔韧,触手清凉,表面笼着一层柔和的光晕。
      凌越比比划划,催促她把手套戴上,又指指不远处的松林,眼神中流露出担忧与关切。
      木陵心中一暖,当即戴好手套。那手套戴上后严丝合缝,就像是量了她的手专门定做的一般。
      那自然是因为手套的材质韧性绝佳。虽然不知道这手套的来历名目,但想必是件宝贝,或许有防毒效果,所以凌越才急急地送来给她。
      木陵好生感激,“多谢,等我出来就将手套还你。”
      凌越笑了笑。
      看着木陵几下起落到了松林边缘,纵身跃上了一棵古松,在那棵古松的枝干上稍一借力,像一只优雅的灵猿,毫不费力地弹到了另一棵古松上,很快就看不见人影了,只听到唰唰唰枝叶轻响。
      凌越这才转身,慢吞吞爬了下去,回到原处。
      颜济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闭目养神。
      他刚养了一会儿神,就察觉到凌越挨到了近前,不仅如此,还伸手捅了捅他的胳膊。
      颜济拧着眉头睁开眼,见凌越一手举着水袋,一手指指他腿上的伤,用口型说“我帮你包上”。
      颜济本不想搭理他,但心中一转念,说了声:“有劳。”
      他对凌越还是不放心,睁大眼睛瞧着他,又暗暗握起了刚才没有丢出去的石块。
      凌越毫无察觉,小心翼翼地清洗伤处血污,还不住皱眉摇头,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
      颜济拿出止血药,在他手上倒了一些。
      凌越把止血药敷在他伤处,接过他递来的布巾,才发现那是自己给木陵,让她擦眼泪的布巾。
      颜济见他拿着布巾不动,顿时又警觉起来,皱眉问道,“怎么了?”
      凌越抬头,比了比布巾的大小,又指指伤处,用口型说“太小”。颜济又从内里的中衣上扯下一条白布,凌越接过来,给他缠在伤处,却将那块布巾又悄悄收进了怀里。
      刚包完伤,就听到杂沓的脚步声响,是方正析等人带着一众弟子急匆匆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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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正析他们听到求救的哨音,但只响了一声,一时不能判定准确的方位,先花了点功夫派人到处查看,确定不是哪个小弟子胡乱吹的,这才联想到颜济他们。
      倒也不是方正析他们办事不牢靠,一来颜济本身实力很强,带走的又都是门中出类拔萃的好手,谁能想到他们会出事?二来子归门有规矩,求救哨音要连吹三下,之后要先密后疏,隔一会儿吹一声,给救援者指路,从没有只吹一声的先例。
      众人赶到近前,看到颜济气息奄奄的模样都结结实实地吓到了。
      方正析看到颜济这般模样,一时间心如刀绞。颜济的功夫远超一众师弟,连他都身负重伤,其他四位师兄弟情况只有更糟。他宅心仁厚,与师兄弟相处时间最长,一向对这些师兄弟们爱若手足,想到宋哀等人可能已遭遇不测,心中怎能不难过?
      他忍着眼泪查看颜济的伤势。孟渝急吼吼地问道:“颜师哥,这是怎么回事?宋师哥他们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颜济深吸了一口气,红着眼眶说道,“我们赶到这里,就看到一头怪物从松林中冲出来。那怪物凶悍异常,我们五人联手才能勉强抵挡,宋师弟他们都受了重伤。我试图将怪物引开,没想到它十分狡猾,抓伤了我的腿,竟然……竟然把宋师弟他们……都拖进松林去了……”
      说到这里,颜济狠狠咬住牙,神情悲痛,哽咽难言。
      孟渝听到“怪物”二字,不由哆嗦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将半个身子躲在夏亭惑身后。
      夏亭惑凑过去低声道,“我就说这里有怪物,怎么样,现在信了吧?”
      孟渝吞了一口口水,心惊胆战地朝松林方向望了一眼,觉得那黑沉沉的树林中仿佛有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孟渝两腿发软,赶紧转开了头。
      方正析眼中泛着泪光,叹息道,“宋师弟他们被拖进林中,只怕凶多吉少。墓松坡乃门中禁地,不得擅入。也不知那怪物从何而来,会不会再出来伤人。此事得尽快禀告师父,请他老人家拿个主意。”
      夏亭惑道:“那怪物肚子饿了肯定会再出来抓人。咱们这么多人围在这里,说不定那怪物就躲在暗处观察,看哪个长得好吃,下回就抓哪一个。”
      不少年轻小弟子们本就惴惴不安,听他这样说,更是两股战战,几欲逃跑。
      方正析擦了擦眼泪,说道:“我们还是先回去禀告师父,给颜师哥治伤要紧。如何对付那怪物还需要从长计议。”
      小十三楚奇急了,忍不住道:“那六师哥他们怎么办?咱们就不管了吗?”
      比他进门早两年的十一弟子蒋恽不满地道,“你这是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不管啊?刚才大师哥说话你没听见吗?那怪物凶得很,连大师哥他们都伤得这么重,你我能对付得了吗?”
      楚奇脸涨得通红,但一想到六师哥此刻躺在林中生死不明,仍是坚持说道:“那我们也得试一试啊。咱们这么多人,总会想出个办法,不管怎么样,也不能……不能就这么丢下他们啊……” 说到最后心中又是难过又是紧张,喉头发紧,再也说不下去了。
      蒋恽哼了一声,“你说得倒是简单。你排行最末,有什么事还不是我们这些师哥们挡在前面?到时再搭上几位师哥,你的排行就能大大提前了。”
      楚奇说不出话,心中气恼,恨不得立刻冲进松林去,就算救不出六师哥,也好过在这里受人挤兑。
      站在他旁边的十弟子修清见他气得嘴唇发白,浑身颤抖,悄悄拽住他的手,把他拉到人群后面去了。
      颜济咬牙道:“师父闭关,把子归门交给了我,是我无能,辜负了师父和诸位师弟。”
      方正析摇摇头,“祸福无常,也是宋师弟他们命里该当有这一劫。我知道大家心里难过,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感情用事,轻举妄动,否则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招致更多祸事。”
      颜济悲痛愤懑,又呕了一口血出来。
      方正析连忙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布袋,从里面倒出两颗鲜红的药丸给颜济服下,又叫过肩宽背厚的孟渝,让他背颜济回去。
      凌越躲在一边,努力降低存在感,低着头听他们说话,听到他们闹闹哄哄要走,这才抬起头来,恰好与兴致勃勃观察他的夏亭惑四目相对。
      夏亭惑咧嘴一笑,“这位书生好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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