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无期》云川依岚

1、袁家求亲

　　秋日的紫柳村万物凋零，秋风瑟瑟，干巴巴的树枝上，两只麻雀叽叽喳喳个不停。
　　苏梓汐望向窗外，那只略小的麻雀被啄的即将落在地上，苏梓汐舔了舔干涩的唇，饶有兴趣地看着。
　　小麻雀弱弱地反抗着，但终究力量悬殊太大，认命落在地上。
　　萧瑟的冷风无情吹打着万物，孤独、痛苦涌上心头，可当风吹到苏梓汐的身边时，冰冷竟不抵她的万分之一。
　　苏梓汐皱了皱眉头，白皙到极致的面容略显失望，片刻，冷冷地转身，向里屋走去。
　　“小妹，在屋吗？”
　　苏梓汐闻声望去，一抹紫色身影越来越近，苏梓汐没有说话，沈雨竹语气有些恼怒和无奈，“小妹，袁家又来人了，他们欺人太甚，难不成还要强逼你？！”
　　沈雨竹打量面前少女的脸色，见她略微皱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与前几天的态度相比，显得极为平静，沈雨竹有些意外，不免松了一口气。
　　难不成真想通了？
　　沈雨竹刚嫁到苏家不到一年，也算了解苏梓汐的脾气，古怪执拗，眼界极高，袁家前来提亲，还怕小妹不同意，如今看来，倒是有些希望的。
　　苏梓汐低头玩弄玉镯，手指时不时敲打几下，指甲触碰的时候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沈雨竹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上前几步，犹豫地说道：“袁家出了个受宠的娴妃，也算皇亲国戚，若是有一日他家举家上京，你又该怎么办？”
　　沈雨竹刚想继续把利害关系讲明白，苏梓汐冷嗖嗖的目光扫过来，沈雨竹低头不敢再说什么。
　　苏梓汐是苏父苏母都敢怼的人，何况自己一个外人呢？
　　苏梓汐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嗓子有些沙哑：“嫂嫂的意思是，我若答应袁家求亲，有朝一日必会被抛弃？”
　　沈雨竹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内心竟有一丝慌张，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只要看向苏梓汐的眼睛，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苏梓汐目光冷漠，“皇亲国戚为了仕途抛弃正妻，有意思；不过，这种行为可真是令人厌恶。”
　　“嫂嫂，你辛苦了，袁家大公子是在大厅里吧？”
　　沈雨竹点了点头，不明所以，“是，来了快一个时辰。”
　　等沈雨竹回过神来，苏梓汐已经走了出去，留下一个清冷、略显孤独的背影。
　　前厅苏父面露严肃，眸子里愠怒之色显现，但碍于情面，始终一言不发。
　　面对袁家，他始终不放心自己娇养的女儿深入龙潭虎穴，袁家是谁？皇亲国戚啊，此时迎娶汐儿，必有隐情，他绝不允许自己唯一的女儿受委屈！
　　苏父与苏母对视一眼，苏母生得端庄，即使年过五旬，依旧眼神明亮，风姿绰约。
　　苏母得到苏父示意，起身走向袁锦年，声色温婉道：“袁家大郎看上我家小女，是我苏家的荣幸，不过汐儿她有自己的主见，这门亲事成不成，关键在汐儿怎么选择，她若不同意，我们必不会逼迫她！”
　　好一个不会逼迫于她，若是自己执意要娶苏梓汐，倒是自己没了分寸，挑拨苏家关系了？袁锦年脸上不喜，但毕竟是长辈，话不能说的太难听，
　　“苏伯母不必说这些，我袁家与你苏家是挚交，几百年前还是一家人。”
　　苏父眼皮抬了抬，目光冷峻，他这是要打感情牌了？
　　“苏家人生性良善，大智若愚，这么多年的蛰伏，不就是为了当年的真相，苏小姐可是与我二妹妹师出同门，天资聪颖，风华绝代，她势必会打破这几百年的诅咒，走出这个千年的牢笼！”
　　高堂上的苏父，听到“诅咒”二字倏地站起，眼睛里布满血丝。
　　这件事几乎是紫柳村乃至新阳县的禁忌，谁都没有办法走近查探它，如今为了娶汐儿，什么都敢说，真当苏家怕了他袁家。
　　苏父目光冷肃，“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为了仕途通顺，想娶我汐儿为你出谋划策你大可直说，你敢将她与诅咒扯在一起污蔑她，袁锦年，我苏瀚绝对不会放过你！”
　　袁锦年没想到苏父会如此动怒，但自己说的并不假，苏梓汐自出生起，后山的草木从未枯萎，十五年翠绿常在，要知道，新阳县四面环山，山中瘴气漫布，几乎与外界隔绝，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里面的人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
　　若她与诅咒无关，那该如何解释这么奇异的现象？
　　“苏伯父切莫动怒，我无意污蔑汐儿妹妹，事实就是事实，或许她自己也想要改变命运，为何不听听她怎么想的？”
　　苏父冷哼一声，若是汐儿同意嫁给他，自己又何必在此说这么多。
　　“你不必用这些理由说服我，我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汐儿能自由平稳的生活，别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袁锦年实在不明白，为何苏父不能、不敢承认，苏梓汐身上的使命不是谁都能阻止的，自己要做的就是让她走出去，认清现实，然后履行使命！
　　袁锦年保持谦逊的态度，脸上的笑容不变，“我……”
　　刚想继续解释，一道水蓝色身影映入眼帘，少女面庞清冷，粉粉嫩嫩的唇似乎在她的脸上极为不合适。
　　袁锦年愣了一下，几月不见，苏梓汐真是越发水灵，她身上冰冷的气息环绕着袁锦年，让袁锦年到嘴边的话瞬间说不出口。
　　自己身上的举动让反应过来的袁锦年暗暗懊恼，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妹妹震慑住了！
　　少女进堂向苏父苏母端庄大方地行礼后，坐在了袁锦年的对面。
　　少女抬眼，微笑道：“袁大公子今日留下来吃个饭吧！昨日腌制的土鸡刚好能吃了，还有后山上的一些野味和野菜，很是爽口！”
　　此话一出，不光袁锦年震惊地看着苏梓汐，苏父苏母也一脸茫然无措。
　　留下来吃饭就意味着此事还有进一步的打算，明明前几天还是不答应的，袁锦年已经做好了长期叨扰的准备，这话说出口，怎会如此简单？
　　苏梓汐环顾一周，将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起身向苏父微微福了福，“爹爹，我有话与袁大公子单独商议，请爹爹准许！”
　　苏父表情严肃，但看向苏梓汐的时候，目光变得柔软许多，叹息道：“汐儿，爹爹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情，这门亲事你不必在意的。”
　　苏梓汐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说这些，他是以为自己妥协了，所以才想与袁锦年单独谈谈的？
　　可笑，在此的所有人，若不是自己灵魂附到这具身体上，谁有资格与自己说上一句话！
　　袁锦年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起身抱拳道：“苏伯父，你也说过不会干涉汐儿妹妹的想法，如今她有话与我说，您可不能阻拦啊！”
　　苏梓汐闻言，有些意外地看向苏父，不干涉自己？
　　自古以来，哪个父母不是控制着儿女的一言一行，甚至为了荣耀地位，将亲生女儿推向没有轮回的黑暗，永远无法解脱。
　　就像当年的他们一样，视儿女如棋子一般，无情无义，冷若冰霜，铁石心肠！
　　苏梓汐冷笑着，多么道貌岸然的话啊，竟然还有人会相信？
　　苏父对上苏梓汐期待的眼神，无奈地摆摆手道：“你去吧，不过你要记住一点，我和你娘永远站在你身后，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苏梓汐背后一僵，眼睛里的一层寒冰像要融化，但苏梓汐及时制止，很快又调整好心态和袁锦年出了门。
　　这些话来得有多不及时啊，以前多么想从他们口中听到，等了几万年了，等累了，不想听到了。
　　两人来到院子里的一棵榕树下，苏梓汐慵懒地背靠着它，袁锦年则坐在圆凳上，与苏梓汐对视。
　　“袁大公子是个爽利之人，我不想也没必要拐弯抹角地跟你说话。”
　　袁锦年干笑了两声，躲开苏梓汐的目光，她怎么变得如此可怕！
　　“是，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有什么话请直说！”
　　苏梓汐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眸子里也多了些暖意，淡淡开口道：
　　“你求娶我不单单是解开诅咒吧？你根本没必要解开，它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的影响，你依旧可以大富大贵，上京找你的娴妃妹妹。”
　　袁锦年脸上青红交加，很显然，他非常心虚。
　　苏梓汐冷睨着他，“不会说谎就不要说，漏洞百出，我爹爹听不出来，我难道听不出来？！袁锦年，可别把我当傻子！”
　　袁锦年低头不语，被识破的感觉如此难受啊！
　　苏梓汐冷冷瞥他一眼，看样子，袁家大公子不像是个说谎的人，如今为了娶自己，连谎话都用上了，倒是显得苏家难为他了。
　　袁锦年表情有些痛苦，“我，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件事只有你能帮忙，活生生的人命，同胞兄妹，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管她！”
　　袁锦年只有一个妹妹袁锦娴，同胞兄妹，关系极为亲密。即使妹妹进宫做妃子，他们之间仍有联系。
　　苏梓汐想了想，道：“什么意思，娴妃出事了？她可是宠妃，出了事，皇帝能不管她？”
　　谁知袁锦年表情更加悲恸，“是皇帝，他以锦娴的性命威胁袁家。”
　　苏梓汐觉得好笑，“贵为皇帝，竟然威胁忠义臣子，自降身份，自甘堕落！”
　　袁锦年竟然有些佩服苏梓汐了，这些大不敬的话，自己有想过，但万不敢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