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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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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sir,是不是小峰在九龙那边惹事了?”
陈国荣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带着属于年长者的宽和谦逊。“小峰年轻不懂事,如果有哪里冒犯了你,还请你见谅,我先替他道歉了。”
“没事没事,陈sir言重了。小峰的表现很优秀,并没有做错事。”
张崇邦顿了一顿,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只是最近我发现,他对于别人在他昏迷时的身体接触,似乎存在应激行为,所以想问问他过去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遭遇?”
由于时间不多,张崇邦只是简单讲述了郑小峰生病的事,但陈国荣作为一个经验极其丰富的老警察,轻而易举就从中推测出了大致的前因后果,包括某些张崇邦不曾透露的细节。
“小峰啊……他是个身世可怜的孩子,小时候吃过不少苦。”
陈国荣回忆了一遍往事,将他和郑小峰的相遇经历告诉张崇邦。“二十几年前,我在街头遇见了他。他的爸爸去便利店偷面包给他吃,逃跑时被车撞倒,我叫了救护车,可惜还是没能把人救回来。”
“他年纪小小就成了孤儿,我怕他以后学坏,劝他忘记那些不快乐的事,长大以后做个好人。在我几乎忘记这件事的时候,长大的郑小峰出现在我面前,成为我低潮期最强而有力的支柱……我以为他冒充警察是居心叵测,没想到他只是为了报恩而已。”
“至于你说的应激反应,我也不清楚具体原因,他并没有在我面前表现过这些。张sir,多谢你对小峰的关心,如果他还有什么反常的举动,麻烦你再联系我。”
“……好,我知道了,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张崇邦心思复杂地结束了通话,转身返回病房,在邱刚敖床边坐了下来。
邱刚敖安静地沉睡着,面容尚且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他的睡颜恬静而安详,这样的神态出现在他脸上,予人一种陌生的违和感。
张崇邦无声打量着他沉静的容颜,觉得这人的五官越看越像邱刚敖,凌厉的眉峰,俊美的眼型,线条流畅的下颚,皆是如此。
他又想起了昨夜那双布满血丝的狼瞳——那样凶悍阴郁的眼神,完全就是堕落以后的邱刚敖,和那人在审讯室里看向自己的目光分毫不差。
两个身世、性格、行事方式截然不同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强烈的相似感?
“邦主。”
躺在病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用沙哑的嗓音唤他:“做咩一路望住我啊?我有咁靓仔咩?(为什么一直看着我?我有这么帅吗?)”
“死靓仔,真系够自恋。”原本一脸严肃的张崇邦顿时被他逗笑,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邱刚敖的身体紧绷了一瞬,下意识想要躲开,最后硬生生控制住自己,任由张崇邦的掌心覆上他的额头。
“冇事,唔发烧了,可以出院了。”
邱刚敖低头瞥了瞥自己被重新包扎整齐的手臂,又看了看张崇邦熬得通红的双眼,脸上绽放出一个足够真诚的笑容。
“多谢邦主照顾我,辛苦晒。”
回到家后,邱刚敖接到了陈国荣打来的电话。他不想让陈国荣知道自己住院的事,一边暗恼张崇邦为什么要告诉对方,一边含糊着蒙混过关。
“陈sir,我冇事嘅,已经出院了,你唔好听张崇邦……乱噏廿四啦。(我没事的,你不要听张崇邦胡说八道)”
他心里有气,本来想直接骂“张崇邦嗰条扑街”,又觉得在陈sir面前骂人不好,于是换了一种委婉点的骂法。
“张sir系你上司,你点可以咁讲佢噶?(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陈国荣语重心长地劝道,“人哋好心送你黎医院,点都要讲番声多谢。(人家好心送你来医院,怎样都要说声谢谢)”
因为陈sir你唔知我同佢有仇。
邱刚敖嘴角挑起一丝冷笑,应答的语气却是十足十的乖顺。
“系系系,我知错啦,我会同佢讲多谢嘅。”
今天,张崇邦独自在办公室加班到晚上七点半,差点错过了吃饭的时间。他收拾好桌上的文件,正准备离开,却发现训练室还在亮着灯。
这么晚了,是谁还在加练?
他轻轻推开了训练室的门,只见邱刚敖疲惫地倚坐在墙角,满脸是汗,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经过了一番高强度的运动。
“你身体先恢复冇几耐,何必咁搏啊?(你身体刚恢复没多久,何必这么拼命?)”
邱刚敖没有回答,只是闭目不住喘息。一滴晶莹的汗水沿着他的喉结淌落,划过线条分明的锁骨,缓缓浸湿上衣领口。
张崇邦站在一旁看了片刻,上前问道:“需要陪练吗?”
邱刚敖闻言,终于睁开了眼。正好,他也想看看现在的自己究竟和张崇邦存在多少差距。知道了双方实力的差距,才能加以针对训练,找出击败对手的方法。
“好。”
考虑到他的体力还需要恢复,张崇邦并没有主动攻击邱刚敖,只是站在原地防守,示意对方随意进攻。
邱刚敖握拳站稳,凝神观察,敏锐地捕捉到张崇邦身上一处空门,抬腿就是一记侧踢——
“用力踢!出招时不要犹豫!”
张崇邦侧身闪过那道斜掠而来的烈风,再抬臂格下迎面袭来的拳影。
“再来!你没吃饭吗?就这点力气?”
邱刚敖眸光转冷,攻势骤然变得迅疾狠厉,却仍是被张崇邦轻轻松松地挡下了。他连续出了十几招,依然没能占到半点便宜,对方滴水不漏的防御犹如铜墙铁壁,令他无处下手。
张崇邦仔细留意着这名年轻人的动作,总感觉他的惯用姿势、进攻角度、攻击路数都似曾相识,多多少少带着一点邱刚敖的影子。
更让人琢磨不透的是,这人好像懂得很多变招,极其灵活,只是身体的力量和反应跟不上大脑,才屡屡吃亏——两者显然非常矛盾,只有实战经验丰富的人,才能熟练掌握这么多变招;然而实战经验丰富的人,力量和反应速度也必然是顶尖的,绝不可能像这样拖后腿。
直至邱刚敖再也打不动了,张崇邦才停止了防御的动作,肃然问道:“小峰,你的近身搏击是跟谁学的?”
“……陈sir教的。”
邱刚敖累得汗流浃背,几乎站立不稳,只是不愿在张崇邦面前示弱,才强撑着不曾倒下去。
张崇邦给他递了瓶矿泉水。“别练了,先回去吧。”
邱刚敖接过水喝了两口,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薄唇紧抿,瞳光冷然。
“再来。”
张崇邦与他对视一眼,微微颔首,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好,这次轮到我进攻你,你可以使用任何手段反击。放心,我会把握分寸,不会伤到你的。”
与张崇邦乍一交手,邱刚敖就后悔了。
并不是因为张崇邦的攻势猛烈到难以抵抗的地步,而是他根本阻止不了自己的本能——对方进攻的招数全是以前两人交战时使用过的,有的甚至是他亲自教会自己的。
张崇邦出手的速度奇快,根本不容他有半分犹豫,每当他想用最顺手的方式应对,就会想起自己当初也是这么做的,只能生硬改变动作,无比拙劣地闪躲反击——像个四肢不协调的傻子。
太难了。
饮食习惯可以改变,性格也能伪装,唯有身体的本能骗不了人。近身搏击这种东西,他练了至少十几年,种种技巧早就融入骨血,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了,哪里是这么容易改的?
在进攻时,他起码还有机会选择自己使用的招数,但作为防守的一方,实在太被动了,很多时候根本由不得他选。
眼看就要露出破绽时,邱刚敖急中生智,脚下一滑,便“砰”地一声摔倒在地,磕得脊背生疼。
“小峰!”
张崇邦一惊,急忙蹲下来查看他的情况。“你有没有受伤?”
邱刚敖用手肘撑着地板坐起身来,双腿一屈,装作疼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尖拧得死紧。“不小心崴了脚。”
张崇邦本来还心存怀疑,但看着邱刚敖蹙眉忍痛的模样,顿时无心再追究,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起。
“还走得动吗?要不要我背你?”
邱刚敖眼睫低垂,心知这次是躲过去了,暗道好险。
“没事,我自己能走。”
张崇邦你个柒头,下次我一定打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