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大师》驰三野

43、心已经死了

　　“柳老二，话不能这么说，人家林少可是多少人趋之若鹜的对象，听说他专跟霍孜曾经看不起的人进行商业合作，我想你们家也很想再多拓展一些渠道吧？”

　　柳季语闻言脸色这才舒展了不少。

　　“既然如此，那我们自然是非常欢迎林少的，只是不知道林少此次前来是有什么要紧事？我们正在和故友叙旧，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多多包涵。”

　　“故友？”林思存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霍孜身上。在看见霍孜背上触目惊心的血痕，鲜血染红了水墨丹青，混淆着不同颜色的酒渍，双腿像是受到了重创而软绵绵地拖在地上时，他的呼吸瞬间凝滞住了。他有想过霍孜落到这群人手里会吃不小的亏，却没想过霍孜会受这么重的伤。

　　“没错，霍少跟我们也认识好多年了，这段时间突然杳无音讯，我们也很担心他，这不，特意邀请他跟我们聚聚，讲讲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要是有什么难言的困难，我们定当竭尽全力帮忙。”

　　果真是虚伪的一群人，说谎脸不红心不跳，要不是亲眼看见霍孜这副惨样，恐怕还真就信了他们的话。

　　“这看起来可不像是招待故友的样子。”林思存只身前往，却面色沉稳，丝毫不惧人多势众。

　　若非知道他半路发家，一般人还真就以为这人是天生养尊处优见过大世面的贵公子。

　　“您和霍孜的事儿我们略有耳闻，听闻他一直强迫您，现在他落在了我们的手上，还不是任由我们处置，林少想怎么报复回来随您开心。”

　　强迫？

　　霍孜听了心里发笑，白的说成黑的，这群人还真有本事。

　　不过一身污名，他不在意别人怎么想，他在乎林思存的想法。

　　“我只是顺道听到异响过来看看。”

　　林思存面不改色说完，落座在昂贵皮质沙发上，他随意一挥：“你们继续。”

　　这无疑是为霍孜判下死刑，唯一能逃出去的可能都消失了。

　　霍孜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里透出悲凉和讽刺，他面露颓死，双目黯淡无光，其实在林思存来之前他都没有感觉到有多么绝望，仍觉自己尚有一线生机，只要他不放弃找准机会就能反扑，哪怕这次栽在这里，日后也定要挨个向这群人复仇。

　　可是林思存的到来，无疑是在给他莫大希望时又无情地浇灭了他的生机，一点儿灰烬也不给他剩下。之前所有的反抗和挣扎此刻像极了笑话，仿佛抽走了他仅剩的所有力气，终于把他的苟延残喘之姿揭开幕布暴露无遗。

　　可悲，可叹，又很可怜。

　　其他人还没从他们明明已经叫人封锁整座新云鹿而林思存是怎么进来的困惑中回过神，便听到霍孜疯了似的低笑。

　　林思存蹙眉问：“你笑什么？”

　　霍孜盯着他说：“杀了我吧。”

　　林思存默了瞬间，冷冷地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霍孜又重复了一遍：“杀了我吧。”

　　他语气极为诚恳，脸上的麻木不像是装的，而是曾经过度的坚守却被自己的信念亲手打碎后的惨状，他没想到，林思存会恨自己到这种地步，他曾经的掏心掏肺，原本的心甘情愿拱手相让，无一不是在表明他有多么愚蠢，无一不是在告诉他，他一腔真心付错人，就会显得可笑之极。

　　他简直是天底下最蠢的蠢人，他没有资格看不起王思敏。

　　他还是个最可笑的笑话，一个死到临头还渴望别人给予他同样深情的悲催之人。

　　一定会有人骂他，霍孜你真有这么缺爱吗？

　　霍孜却知道，自己不是缺爱，而正是因为从小被爱意包裹，才看不得他人的苦难，才想像菩萨一样给予对方最好的爱。

　　他小时候喂养流离失所的流浪狗，长大后看见林思存寒窗苦读十余载便无偿补助，成年后林思存再次带着一身的伤求助到他的面前，他没有坐视不管，同样给予了自己能给予的一切。

　　只是，别人不要，还当他的真心是烂货，随意践踏，随意侮辱。

　　心，拿不回来了。霍孜深深明白，有的东西一旦给出去就收不回来了，所以对方可以随意处置他的心，现在他的心被对方杀死了，他也就不需要这颗心了，他的躯体也能随着一起死了。

　　他没有亲人在这个世界上，他活下去不过是生物求生的本能，在今天之前他还有完整的人物意志和尊严，可是现如今，他除了满身伤痕还剩什么？

　　可怜的自尊？

　　还是千疮百孔的灵魂？

　　这些东西即便留着又有什么用呢？

　　霍孜很想怨恨地对林思存说，你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冷血骗子，把我骗得好苦。但话到嘴边，他突觉很没意思，就像那群人说的，口舌之争赢了又怎么样，只有无能的人才会选择动嘴，因为这是那个人唯一能掌控的东西，所谓的卑贱命运何时轮到卑贱之人自己掌控，自然只能用嘴过过瘾。

　　见到霍孜嘴唇嚅动片刻却又无声闭上，林思存似是一直在关注霍孜的任何小动作，于是敏锐捕捉到了他的表情，便沉声追问道：“你想说什么？”

　　霍孜垂眸不再看他，任由心里的血疯狂滴落。

　　他的心是刚刚死的，没有经过抢救，现在已经冷了，反正也不会有人在乎他到底有多疼，就算活过来，万一又要经历万箭穿心，他真的太怕疼了。

　　有的人，最懂如何用一句话杀死一个人。

　　论攻心，他哪儿比得上对这一行掌握得炉火纯青的林思存。

　　“既然霍少没什么想说的，那我们的游戏就要继续了，王思敏。”

　　众人朝林思存看去，却发现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王思敏行动前也看了林思存一眼，眼中划过一丝不可思议，他没想到这个叫林思存的家伙居然真的能做到这么冷血，好歹是霍孜昔日的伴侣，还被媒体报道有机会和霍孜登记结婚的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霍孜挤下神坛不说，二人再度相遇竟然一点都不顾念旧情，这到底是有多恨霍孜？

　　就连他下手的时候都有些于心不忍，可这个叫林思存的人，在看见伤痕累累的霍孜时，竟眉头都没皱一下，彷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如果这一切都是林思存故意隐忍，那他也要夸一句演技实在是太好了，况且……隐忍不发的理由是什么？值得霍孜冒着生命危险证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