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大师》驰三野

30、见不到的人

　　什么把柄……

　　霍孜在脑海里想了一圈，他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了，但是他不想把那称作是把柄，他认为那是自己给林思存最隆重的聘礼。

　　一纸合约。

　　一个可以保证林思存轻而易举跃上龙门直上青天的承诺，一张可以转接财产的白纸黑字，那是前些日子他心甘情愿带着龙二去做的财产公证，和立下这辈子非林思存不可的誓言。

　　只要林思存签字同意，一旦霍孜在未来做了对不起林思存的事情，只要林思存能拿出有力证据，霍家上上下下全部财产都归林思存所有。

　　霍孜以为，林思存原先靠近自己是为了钱，即便是这样他也一概包容，后来他在赌林思存对自己有没有情，他可以先往前迈一百零一步，只要林思存不挣脱他的怀抱，他就能永远抱着他一辈子不放开。

　　“霍孜，你怎么不说话？你到底给他留了什么把柄？他是怎么做到的……”

　　没错，无数人眼红霍家庞大深厚的底蕴，这是他们几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存在，现在却轻而易举易主，自然是极为好奇到底怎样才能做到。

　　龙二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能怎么做到呢，自古以来唯情字不可解，再殷实恐怖的家境也不过换来一句钱财乃身外之物，而那些爱而不得的悲惨，却能穿破金银铜臭，吞噬富有或贫穷。

　　霍孜挂断电话，他要听到林思存亲口对他说明。

　　“龙二……”霍孜深深吸了一口气：“加快速度。”

　　回到家的时候，管家和仆人都被遣散干净，整个房子空落落的，他没有看见林思存的身影。

　　龙二让霍孜去休息一会儿，霍孜没同意，坐在沙发上等了一宿，龙二就陪他等了一宿。

　　第二天清晨，霍孜听到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他猛地起身去看，因为长时间久坐，突然站起导致眼前黑了一霎那，身形有些摇摇晃晃险些朝茶几磕倒，龙二眼疾手快忙地扶住他，眼底布满了担忧。

　　可惜的是，霍孜并没有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只看见几个身穿黑色西服的保镖走了进来，拿出一份盖章文件提在霍孜面前，上面有霍孜亲自签下的名字，而另一行，是他看了数年的字迹，林思存的签名。

　　至于关键证据，就是林思存举起手机拍下的那张照片。

　　“他为什么不亲自来？”

　　霍孜看着面前的人，沉声道。

　　不愧是霍孜，即便一夜之间尊贵的身份发生翻天覆地变化，也依然能从容不迫处事不惊。

　　保镖看着昔日的旧主，心有不忍，但职业素养让他保持冷淡的态度：“林先生说，他要找你的时候，自然会传唤你。”

　　所谓的承诺，是他虔诚用爱对林思存的保护，但他没想到，终有一天会化作利剑刺向自己。

　　他签下名字的时候，想的是要一辈子对林思存好，可林思存忽略他的诚意，明知这是将他击溃的最有力武器，却还是朝他举了起来。

　　霍孜不信林思存不知道那是刘耀琪的圈套，他拱手让江山都无所谓，只要林思存一句话，他什么都能捧到林思存的面前，但是他容忍不了的是以这样的方式，是以林思存亲手将刀划开他胸膛的，他想不明白的方式。

　　“林先生还说，只要霍少…霍先生您愿意，在这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毕竟这里是您从小长大的地方。”

　　说罢，他们转身离开了，徒留霍孜静静伫立的身影。

　　看似无害的金丝雀，如果平时太过纵容，从不落锁，就会在某一天将主人关进笼里。那个时候身份倒置，谁才是真正的金丝雀。

　　从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霍孜兴许是头一例。

　　原本就是他的东西，却在别人口中成了施舍，只要你愿意，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少爷，您没事吧？”

　　龙二隐忍没有上前，只能站在后面默默注视着霍孜的背影。

　　“林思存是故意的么？”

　　“不知道。”

　　“他做这一切，是早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

　　重要吗？

　　霍孜其实也知道，无论是早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都不重要。

　　但他仍然不希望林思存早先的接近，全是利用和算计，那样未免显得他的真心太可笑。

　　“我要找林思存。”

　　他冲到楼上洗浴换了身新衣服，刚准备出房子，被龙二拦住了：“少爷，您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霍孜双手握紧成拳，手背青筋冒起，因为没有得到良好的睡眠，眼底留下淡淡的青影，明明收拾得一尘不染，利落得体，却还是无法掩饰身上的颓态。

　　龙二看得心疼，缓缓松开了霍孜：“少爷，我去打听他的去向。”

　　“用不着。”

　　霍孜给江之星打了一通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了。

　　“你现在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昨天为什么不说话？”

　　“林思存的下落。”

　　“有这么使唤人的吗？”

　　“立刻。”

　　江之星是真听出霍孜火了，忙道：“早知道你会找他，提前我就给你留意了，他现在在安排他父母的去处，听说他给他爸妈买了一套豪华别墅，就在市中心，星玫果季，柳老二他们家的房产。”

　　“谢了。”

　　“哟呵你还会说谢谢了。”

　　江之星话未说完，霍孜挂断电话对龙二道：“开车，我们去市中心。”

　　话毕他顿了顿，刚才保镖已经把所有车钥匙收走了，他们根本没车可以开。

　　“没关系，少爷，我去叫一个车。”

　　“……好。”霍孜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等他们坐车到市中心已经快要下午了，霍孜他们却来不及吃饭，只想快些找到林思存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下车付钱的时候霍孜习惯性刷卡，但正如江之星所说，他的卡被冻结了，他只能尴尬地收回手，旁边的龙二见状迅速付了钱将霍孜扶下了车。

　　“对不起少爷，是我反应慢了。”

　　“这不怪你，这怎么能怪你。”霍孜沉沉地看着手里的卡，星空背景的黑卡，无限额度，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从小用来装零花钱的东西，用了这么多年现在则已经报废，想扔掉，又念旧不肯扔，想了想，霍孜还是把卡收进了包里：“花都送到了吗？”

　　他到现在唯一惦念的是昨天在刘耀琪那儿订购的半亩花田。

　　“少爷放心，给夫人老爷的礼物，我无论如何也会按时送到。”

　　龙二虽然什么都没明说，但是霍孜却听懂了。

　　“破费了。”

　　“少爷！”龙二咬了咬牙：“我的就是您的。”

　　“要是我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这些都会还给你的。”

　　“我不要少爷还，少爷当初救了我，我一辈子都还不清，希望少爷和我不要再分彼此。”

　　“话是这么说，但还要留给你娶老婆用。”

　　龙二还要说什么被霍孜打住了。

　　“行了，我们走吧。”

　　江之星似乎跟柳老二打了招呼，所以霍孜刚进星玫果季售楼处的时候就碰见了柳老二靠在门口等他。

　　星玫果季环境宜人，不仅是地段处于繁华中心，房价昂贵得理所当然，更多的原因是它原本的设计想法就是四季果园，每年耗费巨资请专业人士打理维护，且其中有一座庞大的果酒酒窖，常年免费供应，还有许多设施譬如独立电影院和温泉浴池。

　　林思存要买在这里，必然是考虑过父母的需求。

　　“霍少爷。”

　　柳老二见到他，眼中说不清楚含着什么，但面上维持着一贯的笑。

　　“林思存在哪？”

　　“透露顾客信息，你知道是违反规定的吧？更何况他还是我的大客户。”

　　“那要怎么样你才肯告诉我？”

　　柳老二随性地朝他勾了勾食指：“过来。”

　　霍孜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虎落平阳被犬欺，放在以前柳老二屁都不敢在他面前放一个，现在却这么趾高气昂，玩儿起了有钱人的游戏。

　　“在这里不能说？”

　　“也不是不行。”柳老二抱着手臂挑眉道：“但我觉得你应该不想被别人听到。”

　　龙二恨声道：“柳季语，你别太过分了。”

　　“跟你有关系吗？”柳老二不咸不淡地瞥了龙二一眼：“你只不过是霍孜养的一条狗，现在主人倒台了，你就该老老实实闭嘴，再狂吠，你的主人也护不住你。”

　　霍孜伸手挡在龙二胸前：“柳季语，用不着说的那么难听，我今儿就是来找个人，找完我就走，以后也不会跟你有任何瓜葛。”

　　“霍孜，你知道能进来的都是什么水准的人吧，当了这么多年首富的你应该懂的，有些场所不欢迎普通人，没有被查明资产背景的人禁止入内，你说万一要是他想仇杀某富豪，我们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好，既然你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去外面等。”

　　霍孜转身走出售楼处，站在烈日炎炎之下。

　　柳季语似乎也没想到霍孜竟然会这么容易妥协，脸上的笑跟着僵了僵。

　　龙二声音颤抖地道：“少爷，您在这里等我，我去买把遮阳伞。”

　　“不用浪费那个钱，我现在也不是少爷了，你以后就叫我霍孜吧。”霍孜对称谓向来没什么计较，比如肖恒，他也是让他叫自己名字。

　　“少爷，这怎么行……”

　　“都是大男人，晒一晒能掉块肉怎么的？”霍孜道：“况且，我现在身无分文，你再继续叫我少爷不合适，名不正言不顺，惹人笑话。”

　　“……”龙二将下唇咬出了血，口腔中充斥铁锈味，过了很久很久，才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