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大师》驰三野

29、冻结

　　霍孜和刘耀琪同时看向声源处，只见一道肃长的身影静伫在金碧辉煌的大堂，黑色的大衣紧拢在一起，脖颈上系了一条米白色的围巾，是霍孜前些日子精挑细选亲自包装好的秋日礼物。

　　“林思存…？”

　　霍孜本能是第一时间推开刘耀琪再解释，但看见林思存一手垂在腿边，一手对他举着手机，站在他够不着的地方，表现出来的模样比他说出来的声音还要冰冷，他就浑身疲乏动弹不了。

　　他忽然想要避开林思存的视线，因为那个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霍孜，你还是狗改不了吃屎，明明都有伴侣了还要出来勾搭，承认吧，你骨子里就是花的，定不下来的。”

　　刘耀琪的讥讽响在耳边，霍孜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林思存不可能主动认识刘耀琪，龙二说刘耀琪去友人家纯粹是刘耀琪使得烟雾弹，今儿有这么巧俩都赶来镜湖碰面？

　　“什么时候认识的林思存？”

　　“你觉得呢？”刘耀琪坐到霍孜旁边的桌上：“霍少爷谈个恋爱多轰动一件事儿，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况且你从来没在意过我，又怎么会想到去蒙上我的眼睛，堵住我的耳朵，我甚至不需要打听，就会有人把消息源源不断实时汇报在我的耳边。”

　　“目的。”

　　“目的？”刘耀琪似乎觉得霍孜这个问题很可笑，声都变了：“你玩弄别人的感情，现在想金盆洗手过你的幸福日子，难道没觉得这是一件很奢望的事情吗？哦，对了，你是霍孜啊，你是霍大少，你从小顺风顺水，谁都要顺你意，你怎么可能理解得了？”

　　“你体会过爱而不得的滋味么？”刘耀琪侧头看向霍孜：“真可悲，你竟然真的动真情了，霍孜，你为什么不肯看他？是不在意还是因为……太在意了？”

　　连刘耀琪自己都没听出来自己这句话有多么酸涩，他在说霍孜的同时，也是在说自己，他何尝不是一个从小泡在蜜罐里的人，极少会有人出言拒绝他，更何况他财貌双全，追求他的人数不胜数，换句话说，在认识霍孜之前，他的世界里就没有他想要却要不到的东西。

　　可是认识霍孜之后一切都变了。

　　霍孜沉默地起身，朝林思存走去。

　　林思存站在原地，表情冷淡，目光遥比极地冰寒。

　　一瞬之间，彷佛他们从耳鬓厮磨的恋人变成了此生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他站在林思存面前，低头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地喊了声‘思思’，林思存没有回应，他想去够林思存的手，被林思存躲开了。

　　霍孜的动作僵在半空，五指微颤，良久收拢成拳，狼狈地垂在了自己的腿边。

　　“霍孜！”

　　身后，是刘耀琪发了疯的怒吼。

　　“你不是高傲吗？你不是抽身比谁都快吗？现在这副深情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啊！你能不能看清楚，林思存不喜欢你，你别再执迷不悟了！”

　　刘耀琪嫉妒得双眼通红，他从没见过霍孜这么小心谨慎的模样，罩着江阳市半边天的王，以往对感情从不在意奉风流浪子为真理的人，此刻居然会在一段感情里甘愿低头讨好，即便换不来一张好脸色。

　　霍孜听不见刘耀琪在说什么，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林思存身上，他只关心林思存现在的表情有没有一丝松动。

　　“你很了解霍孜？”

　　林思存将挡在自己面前的霍孜推开，冷漠地看着刘耀琪。

　　刘耀琪似乎没想到林思存会这么对他说：“什么？”

　　“你以为霍孜不可能对谁深情，那都是你以为，你以为霍孜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你以为霍孜为什么会看得上你，难道你没发觉你的眼睛跟我很像么？我不是现在才认识霍孜，在很多年前我们就已经认识了，而那个时候，你可能还在背九九乘法表。”

　　这段话无疑是告诉刘耀琪，霍孜的改变因我而起，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都只是霍孜情伤这些年慰藉寂寞的替代品。

　　刘耀琪不知道林思存和霍孜之前的过往，却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因为直觉告诉他，霍孜现在表现出来的种种，都是最有力的证明。

　　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在得意什么？如果那个时候遇到霍孜的不是你，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这些么？你和霍孜从来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应该庆幸自己有一张好看的脸，否则霍孜绝不会看上你。”

　　最后一句话犹如一根刺精准无误地扎进林思存的心，他一直知道，霍孜唯一能看上他的，就是那张脸。

　　假如哪天他的脸毁了，或是年纪大了容颜不复当年，霍孜还会这么死心塌地爱自己守着自己么？

　　霍孜拉着林思存往外走：“别听刘耀琪那些话，不管重来多少次，我都会喜欢你。”

　　“但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思思，我真的错了，我来这里是有正事要办，不是为了跟刘耀琪旧情复燃，我跟他很早之前就断了。”

　　林思存默了片刻：“霍孜，你到底是喜欢我的人，还是喜欢我的这张脸？”

　　霍孜脚步一顿，转身扶住林思存双肩，神色认真：“你是一个完整的人，我喜欢的是你完整的个体，不是拆分的片面，假如没有了性格，只有一张皮囊，那都不算是完整的你。”

　　林思存低头自嘲地笑了一下：“霍孜，单向皓我可以原谅你，因为你们没有实际的关系，我可以骗自己你们将来也不会有牵扯，但是刘耀琪是你亲口承认的，我相信你的身边不止有一个刘耀琪，我不确定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如果今天我没有来，你是不是就会和他半推半就做了？”

　　“我……”霍孜想让林思存相信自己，但空口无凭，这么做是不是太让林思存为难了：“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林思存说：“给我一点时间。”

　　龙二出来的时候，林思存已经离开了，霍孜想要送他回去，但是林思存冷漠的眼神将他钉在原地无法挪动脚步。

　　“少爷？”龙二看了看刘耀琪阴沉的脸，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霍孜，心里直道不妙：“刘耀琪对你做什么了？”

　　连一贯维持的敬语都忘记了。

　　“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霍孜掌心揉了揉额头，抬步往外走去。

　　龙二最后又看了刘耀琪一眼，刘耀琪脸上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得逞的恨意解脱，只有浓浓的不甘和受伤。

　　看来刚才这里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执，少爷才会变得这么异常。

　　回去的路上，霍孜点燃了一根香烟，打开玻璃窗透气。

　　他想了想，还是说了：“林思存刚才来了。”

　　龙二捏紧方向盘：“林思存？他怎么会……”

　　话未说完，他的脑海中就浮现出刘耀琪的脸，那必然是刘耀琪设下的陷阱：“刘耀琪故意这么做，就是为了离间你和林思存的感情吗？”

　　“不得不承认，虽然手段下作，但是很有效果。”霍孜薄唇吐出一口烟雾，在镜中无比性感，那双琥珀眸子淡淡忧郁，让龙二看见了一个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霍孜。

　　“少爷，您放心，还有我。”

　　龙二这番话虽简短，但很暖，难得驱散了霍孜心中的部分阴霾。

　　他看着镜子里闪烁的火星，轻声道：“我知道。”

　　回去的半路，霍孜最不想见到的人打来电话。

　　是单向皓。

　　“怎么不出声？不想跟我说话？”

　　空气凝结了数秒。

　　霍孜扯着沙哑的嗓子道：“最好是有要紧的事。”

　　“你知道你的宝贝刚才做了什么吗？”

　　霍孜眼睛眯了起来：“林思存？”

　　“霍孜，你养了一头喂不熟的狼，他都要吃了你的肉，你还在为这匹狼毛色油光水滑而沾沾自喜。”

　　“直白点。”

　　“语气这么冷静，你是完全不担心他会做不利于你的事么？”

　　电话那头单向皓啧了声，继续道：

　　“他给我打了个电话，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从今以后不再欠我的任何债务，据我所悉，你好像没有给他那么多能供他自由使用的资产吧？江之星待会儿会给你打个电话，但是我觉得用不着他告诉你，你回去之后直接问问林思存，一切就了然了。记住了，你要是真的无家可归，我永远是你的避风港。”

　　单向皓主动挂断电话，丝毫不拖泥带水。

　　霍孜眉头紧锁，不知道林思存到底做了什么，会让单向皓说得这么严重，什么叫做他真的无家可归？

　　然而下一秒，真如单向皓所说，江之星马不停蹄无缝衔接打来电话。

　　“霍孜，你完了。”

　　第一句话，开门见山，彷佛他真的马上要坠落凡间。

　　霍孜尝试从江之星的语气里猜测事情紧急性，但他无法看见江之星的表情，也就不能准确分析。

　　“刚才单向皓跟你打过电话了吧？”江之星急躁道：“林思存把你家端了，你现在去查询你的卡，应该是处于冻结状态了。”

　　耳边，是江之星百思不得其解的问句：“霍孜，你到底留了什么把柄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