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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零花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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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野鸡变凤凰的桥段屈指可数,想要从权贵中厮杀出一条血路对于成年人来说都很困难,何谈小孩儿?
所有像单向皓这样的孩子,最终的结局都只有一个,就是天才陨落在半道,最终平平无奇,因为太早接触一辈子都无法触摸到的荣光,所以会更早发觉自己的努力在那些世代积累雄厚资本的家族面前犹如浮草弹指可断。
落差感,无力感,屈辱感,绝望感。
是这些孩子小小年纪就会体会到的东西,实在是太残忍,那些换着卑劣面具的大人站成一排,看似什么也没有做,却是做出了对他们最深最深的伤害。
但又有谁在意呢?平民,对于这些权贵来说,只是一群无聊时的玩物。
霍孜有些不一样,虽说他更有资格比那群富家子弟横行霸道,但或许是出生即巅峰,什么东西都不需要努力就有人双手捧到身边,那些与他比起来尚有漫长距离的富家子弟必须仰望着他的身影在父母的逼迫下紧追紧赶,仍不知终点何方。因此那些人是单向皓的终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霍孜又是那些人可望不可及的终点。
没追求,就没有攀比,没有攀比,也更不会有嫉妒。
霍孜不缺任何东西,不缺物质,不缺别人的吹捧,家里教导严格,他更不会养成嚣张跋扈的性子,相反,他比大部分同龄的孩子还要讲道理,自己都不会欺负弱小,自然也看不惯恃强凌弱的行为。
经常有小孩儿讨好他,转头欺负别人时打着跟他关系好的幌子,惹得别人眼包泪珠不敢吭声,即便回家告诉父母,父母也只是脸色难看让他不要声张就此作罢。后来霍孜知道那些小孩儿狐假虎威,假装有他撑腰出去到处欺负人,他就简单直接地当着全班告诉了班主任,表示自己不支持这样的行为,并且警告若还有类似事情发生,他就要把罪魁祸首的名字拿到主席台光天化日之下去念,让全校的人知道他的恶行。
霍孜做什么事都不会有人说一个错字,班主任自然是向着霍孜,连连附和要是再有这种事情的发生,他第一个带着霍孜去校长那里告状。
当时即便霍孜年纪小,也明白了真心难得,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是利欲熏心,以至于后来,他已经懒得去分辨谁是真心待他,谁是虚情假意。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那群人顶着他名号欺负弱小,单向皓也包含在其中,不过,单向皓是被欺负的那一批。
难怪霍孜说当时一群小孩儿里面,有一个小男孩总是以一种看待仇人的目光看着他,彷佛杀不死他也要用最怨恨的目光诅咒他,看得他莫名其妙的,兴许就是当他最坏的使坏头子。
他跟单向皓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
那会儿霍孜跟江之星还不算熟,等到快五年级的时候因为一次运动会,江之星跑八百米把他超了,并且顶着黄金奖牌在他面前得意洋洋绕圈炫耀,后回家饭桌上家长谈及此事,他才对这个名字有了点初步印象。
‘听小江说,他儿子今天碰见你了,你俩还一块儿比赛,你赢了还是他赢了。’
‘他。’
‘哈哈哈,不打紧,小比赛,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霍孜则少年老成,面无表情地吃饭:哦,原来是长辈认识的朋友生的爱情结晶。
因为耳熟了这个名字,所以在一排人名里,他能先将江之星的脸对上名,这让江之星倍感殊荣,毕竟霍孜能看着人脸准确叫出名字的可不多,他就算其中一个。
于是江之星开始厚脸皮接近霍孜,时间一久,二人的关系要亲近不少。直到有一天,江之星领着单向皓到霍孜面前,霍孜初觉眼熟,听到单向皓红着脸对他说对不起,他有些愣,单向皓低头解释当时错把他当成校园暴力的头头,恨了有好一长段时间,至于误会怎么解开的,是霍孜当时在班级说的那番话,恰好被赶回隔壁教室的单向皓听见了。
霍孜从容点头,说自己不计较。
当然,即便他们之间误会解除,那也是江之星跟单向皓熟一点,霍孜跟江之星比较熟的关系,霍孜跟单向皓依然是三人相处时话多些,江之星一走只剩下二人,霍孜跟单向皓彼此之间就不怎么说话了。
有一天霍孜好奇江之星跟他怎么认识的,单向皓说,可能江之星欣赏他的性格,初时霍孜不以为然,听听就过去了,心想是能是什么性格会这么招人喜欢。
结果在一次高年级来挑事儿时,单向皓冲在最前下手最狠表情最冷,霍孜看着江之星在旁鼓舞打气的那副泡泡汽水喝多脑子有泡的憨样,突然理解了单向皓的那番话。
可随之又明白了一件事,江之星需要的不是单向皓这样的朋友,需要的其实是单向皓这样的打手,单向皓自己也明白,他和江之星之间从不是情比金坚,而是互相利用,江之星需要有人代替他解决一些问题,单向皓需要有一面盾牌挡在前面不受其他权贵子弟的欺凌。
霍孜问:宁愿被别人当成工具,为什么?
单向皓没回答原因,只说了一句:心甘情愿。
然后霍孜就不再过问单向皓跟江之星的关系。
毕竟你情我愿的事情,关他什么事儿,他又不是救世主。
这场对话之后没过多久,一个重大的转折悄无声息降临。
单向皓的父母双双确诊癌症,急需一笔昂贵的医疗费用。命运的捉弄总是以这种令人预想不到的结果到来,明明看起来生活一切都要变好了,可谁知道现实会突然给一个巴掌,告诉你,没完没了。
学校自然不会管这种事,免去单向皓的学费和住宿费已经是学校所施舍仁慈的最大极限。单向皓早先因为身份低微的缘故被欺负,后结识江之星便统统报复回来,以导致他在学校里到处树敌,这么看下来,他关系唯一好的能称得起朋友的,也只有江之星。
于是他咬着后槽牙眼中含泪地向江之星救助。
可关系无论是好是坏,他们终究是个小学生,即便再早熟,也无法动用家里的钱,父母也不可能拿出这笔钱给一个陌生小孩儿。
江之星就算是想帮,也是有心无力,他无奈地说,家里人说要上初中才给开银行卡,他的年纪现在还太小了,实在不行拿家里的玩具抵押卖钱,看看能不能凑医药费。
但短时间里,怎么能凑齐那么多医药费?
单向皓几乎是完全陷入了绝望,他咬紧牙关独自和命运搏斗,却没想到现实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许多。
就在他万念俱灰悲痛至极,打算办理退学手续和父母一同去死的时候,他在回家的路上偶遇了霍孜。
阳光明媚的下午,霍孜蹲在草地上,往精致的碗碟里倒着昂贵的狗粮,身旁站着一位气质不凡举止得体的管家,只有他自己,站在阴暗的桥下,比任何人都要阴暗。
这是在人来人往的桥旁,常年有流浪猫狗聚集,霍孜此番的行为很好解释,是在投喂食物。即便是投喂流浪动物,用的碗也比大部分商场卖的要精致,像是宫廷里使用的琉璃碟,在阳光下散发着漂亮的光泽。
单向皓先是从嘴里念了一遍霍孜的名字,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冲到霍孜面前双膝跪地挺直脊背:“我想求你一件事。”
霍孜被吓了一跳,看见是他后,随手把东西递给旁边的管家。
“什么事?”
虽然这种事情羞于启齿,但单向皓为了父母什么都能做,他们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想要留住他们的性命,即便为此要受到屈辱和讥讽,他也无怨无悔。
原本已经做好了被霍孜拒绝的心理准备,可迎接他的不是霍孜的冷嘲热讽,也不是居高临下的审判,而是拉着他手臂让他站起身的随口一句:“需要多少钱?”
语气轻淡的犹如,这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
单向皓茫然地报了一个数目,心中忐忑不安,既觉得有希望,又觉得不切实际,顺利得像是做梦一样。
“一百万?”霍孜重复了一次金额。
单向皓心脏高高悬起,紧张地手脚发凉。
霍孜朝管家伸出手,管家拿了一张卡递给他,他又顺手把这张卡亲自交到了单向皓手里,没有高高在上地让单向皓自己向管家索取。轻薄的一张卡,在单向皓手里却沉甸甸的,卡面隐隐发着烫。
“里面有两百万,我这……”这个月的零花钱。霍孜似是想到什么及时打住,后轻描淡写道:“以后你长大赚了钱再还给我吧,不着急。”
从头到尾,管家一句不吭,没有觉得霍孜做的有任何不妥。
这些,单向皓全都看在了眼里,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霍孜和其他富家子弟的区别在哪,霍孜的家族底蕴远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恐怖。
“这么多钱……真的没事吗?”
别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就算是成年人也很少能一下子握住这么多钱。
霍孜语气平淡道:“没事。”
毕竟,小孩儿的零花钱,大人又怎么会过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