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细长流》渣不理苏先生

31、与光

　　甘严通第二天醒来，一大片的光射进他的眼睛，他以为自己这次是在做梦，可在揉了揉眼睛后发现这也不是梦，确实有很刺眼而温和的光照着他。

　　因为那些人把分立墙给拆了。

　　明媚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屋子，一瞬间甘严通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现实。那口窗户的角落放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位娇小的少年。男孩儿未醒，乖乖熟睡的样子让人怜惜。

　　“程羡…？”甘严通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程羡的睡眠很浅，听见声音立马就醒了过来，看着面前的人愣了三四秒，而后慌张起来，用被子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大声叫道：“啊啊啊！他们怎么这时候把墙给拆了？哥你别看我！我这个样子不适合见你！！”

　　甘严通无奈的笑了：“已经看过了，你还知道害羞啊？”

　　“啊啊啊！你不要再说了！”

　　“行啦，我不逗你了，别老闷在被子里，哪儿空气不好。”

　　程羡犹豫不决，尤其在意甘严通刚才说的“已经看过了”这句话，都怪那些人把自己折磨成那个样子！

　　“好好，那你先背过身去，我梳理梳理。”

　　“好好好，随你。”

　　甘严通照话转过身去，刚才床上的男孩儿，看不出已经成年了，倒像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程羡扒开被子露出一个角，确认甘严通没有偷看才放心地掀开被子，去了内室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他们实验体不需要多么光鲜艳丽，唯一的只是统一的白色实验服，将他们关起来的房间很简洁，一个大的活动空间，里面是个卫生间和客室，还好心的添了个花洒可以供他们洗澡，不过水是凉的。

　　程羡换好衣服又洗了把脸，把昨日的淤痕洗去，接着扭扭捏捏的走了出来。

　　　“哥，可、可以了。”

　　甘严通回过身来，眼中的人身材瘦小，看起来弱不禁风。皮肤还很白，并没有病态的感觉，而且对于见到自己好像还很紧张，从脸一直红到耳朵根儿，低着头眼神不知瞟哪儿，双手揪着衣服搓来搓去，原本平整整的衣服被他搓出了褶子。

　　他比我想象中更小一点。

　　甘严通揉揉程羡的脑袋笑道：“我们以后就要朝夕相处了。”

　　程羡听后笑了起来：“嗯！一起啊，永远！”

　　甘严通没说话，永远对他来说太遥远了，他从不敢去想，那简直是一种奢望。不过程羡高兴就好，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过得开心，就当是对程羡的报答了。

　　“哎哥，你的伤好了没啊？怎么还是包着绷带啊？你拆下来我看看，实在不行我就再给你治疗。”

　　“……”

　　这孩子，只害羞那么一分钟吗？

　　甘严通被强拉着去了客室，程羡小心翼翼地给他拆了绷带。伤口恢复的差不多，胳膊上的两道牙痕已经愈合成疤，肩膀上的就难了很多，还是血红的。

　　“怎么这么严重？”

　　程羡皱起眉头，趴上去吹了几口，甘严通来不及阻止就感受到一股凉意席卷了整个身体，和普通的还不一样，是那种心会跟着一起动的那种。他条件反射的压制住程羡。

　　程羡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哥…”程羡露出痛苦的表情。

　　其实甘严通使出的力气不大，加上程羡有能把伤害降到最低的力量，所以这对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甘严通冷静下来，逐渐恢复理智，松开了抓住程羡的手，倚着墙壁坐了下来。程羡顿时感觉轻松不少，尽管没造成伤害，但他的手腕还是红了一圈。

　　“你……没事吧？”甘严通看着程羡细嫩的手，总觉得自己给人家抓出了什么大毛病。

　　“啊？没事，不要紧。”程羡朝他摆摆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刚才真的是太尴尬了！

　　“……”

　　甘严通沉默着，深吸一口气道：“抱歉…刚才是我失控了，以后，别这样做了。幸亏这次我控制住自己了，下次，你指不定就会被我杀死，懂吗？”

　　“……”程羡愣了下，眨眨眼睛问他，“你，为什么会这么排斥啊？”

　　甘严通目光暗淡下来:“因为小时候有一段不是很美好的经历。”

　　“...是你被抓进来之后的事吗？”

　　“不是。是之前的事了。”

　　“哦。”程羡点点头。

　　甘严通望着他，拿起他的手腕仔细检查了一下，红色已经淡淡消去，程羡在自我疗伤。

　　“那是个夜晚，”甘严通道，程羡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甘严通是在和自己解释。

　　“那天，下着雨，我从孤儿院逃了出来。然后我走到一处荒郊野岭，我迷了路，还受了伤，很难受。接着我遇到了一个老人，那个老人对着我笑，问我要不要去他那里住上一晚。”

　　“那，然后呢？”

　　“...然后……”

　　甘严通回想起那件事的场景。

　　“然后我听了他的话，跟他去了一个很隐蔽的林中小屋，他说他要给我擦拭伤口，我允许了。他先是在我伤口上吹了几下，我以为他是为了让我不那么痛才这么做的，但是紧接着，他一口咬在了我的伤口上。”

　　“……”程羡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我痛的叫了起来，他不松口，狠狠的咬着，好像要从我身上咬下一块肉。最后我发了疯，”甘严通嘴唇抖动着，仿佛在挣扎什么，良久，他道:
　　“所以我把他杀了……”

　　甘严通说完这件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两人被带去吃饭。吃饭的地方是一个大厅，没有桌子，打完饭就只能找个角落坐着吃。此外不同系类的人吃饭的地方也不一样，像甘严通这种攻击系的，都只能安安静静的缩在角落里，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惹到哪个比自己还强的异能人。

　　吃过饭后甘严通被带回了监房，程羡正坐在墙角那儿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东西。听见他来了才转过身对甘严通笑笑:“哥，你回来了？”

　　“在干什么呢？”

　　两人默契的选择不提清晨那事。

　　甘严通走过去一看，程羡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了画笔和小刀，正在墙壁上涂涂画画，有的地方还用小刀刻过，一堆的白灰都落在了他身上。

　　“你这都是从哪找来的？”甘严通看着一地的“作案工具”有些惊讶，按道理来说这些东西应该是找不到也弄不来的，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

　　“嘻嘻~我有神不知鬼不觉的能力呗！来哥，我教你画画。”

　　程羡握住甘严通的手，在墙上描出一只兔子，兔子有着圆圆的脸，两只竖着的耳朵别上了蝴蝶结，看起来很可爱。

　　甘严通就这么任由程羡摆弄，看着他用自己的手画出一个又一个生动的动物。

　　数光照耀，此时正好。

　　程羡就像照亮甘严通眼中世界的光，给了甘严通无比大的慰藉。他正一点一点的将甘严通从黑暗中拉出来，带给甘严通从来不曾拥有过的东西。

　　实验次数增加，甘严通每天应对的都是以往十倍的实验。每次回来都是披着一身伤痕，不过每次程羡都会帮他治疗，确保他的伤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甘严通知道程羡也是每天都会被带去实验室，他也知道会治愈的异能人实验会比他们的惨上百倍，但程羡看起来什么事也没有，每天都安静的等着他，治好甘严通的伤后会和他聊天、画画。

　　或许这种现象早就开始了，但甘严通很依赖程羡。

　　有时候甘严通会为这种现象感到害怕，依赖一旦成为习惯，他会一辈子都生活在痛苦之中。可有时候他又觉得无所谓，他生活了二十多年，每一天都过得如同烂泥一般，好不容易可以放肆了他在犹豫什么？

　　最后甘严通选择不再去纠结这件事。

　　一日没有阳光，外面下雨了，哗啦哗啦的很美又觉得有些惆怅。

　　程羡今天被带回来的时间要比甘严通晚，回来时他的脸上没有笑容，抱着他不知从什么鬼地方拿来的小本子坐在窗口前写着他想记下的重要事情。

　　今天异常安静。

　　甘严通第一次见程羡这样。

　　他不是一个体贴入微的人，他能观察到人的情绪变化但无法做出回答，他能做的只有默默地坐在程羡身旁，告诉程羡这里还有自己陪着他。

　　窗户外雨下的越来越大，恶意地打着叶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溅起它们自认为很大的水花。

　　雨天没有月亮。

　　“哥。”
　　程羡轻声叫道。

　　甘严通嗯了一声。

　　程羡扭过头去看着他:“哥，你喜欢我吗？”

　　“……”

　　甘严通不是很明白的望着他，问:“你指什么？”

　　程羡往他跟前倾了一下举起一根手指眼里放光:“就是那种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喜欢。”

　　“……”

　　甘严通抿起唇，心里觉得该说“不喜欢”，可话到嘴边了怎么也说不出来。他不清楚，那种喜欢和自己理解的喜欢有什么不同吗？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我不知道，”甘严通低下头，“我们这种人，好像都不配拥有感情。”

　　“……”

　　程羡没说话，脸上闪过一丝的失望。他一早就知道甘严通会这样说，但真听到了心还是会很痛，他真的很喜欢甘严通。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这一夜过得很漫长，窗外的雨小了不少，可是还没有停，吵的甘严通睡不着。

　　程羡为什么会这样问呢？甘严通的大脑被这个问题所占据。

　　或许自己是喜欢他的，只是自己不敢承认。在这个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的地方，情什么的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所以他喜欢又怎么样呢？他无法像程羡那样，他给不了程羡那种放肆无畏的喜欢，与其这样，倒不如早点让他断了这个念想。

　　第二日还是阴天，但雨已经不下了。

　　程羡被那些人带走了，而甘严通则放了一天假不用去实验。

　　实验时间很快，可程羡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到了里面的卫生间。

　　甘严通随着他，只是今天比昨日更安静。

　　心里空落落的。

　　天是昏暗的，甘严通感觉回到了以前的生活，他分不清现在是早上还是下午。

　　他只知道时间过去了很久。

　　程羡还是没有出来。

　　甘严通很担心，但是不敢去打扰他。

　　天空闪下一道闷雷，雨又下了起来。

　　甘严通终于安耐不住了，他去敲了敲里屋的门，可是没人回应。甘严通觉得有些不妙，赶忙把门打开，看到的却是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程羡。

　　“程羡...”

　　甘严通蹲下身去查看，程羡整个人已经昏昏沉沉的了。甘严通上手一模才知道程羡身体烫的像滚起的开水，脸也红的像个番茄。

　　“程羡，你怎么了？”

　　程羡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嘟嘟囔囔的说道:“我...难受...我好难受啊……”

　　甘严通的手很冰凉，程羡很喜欢，抓着他的手蹭了起来。甘严通想抽回，可程羡紧抓着不放手，仰头用祈求的眼神望着他，样子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甘严通可算知道了程羡是怎么一回事了，他被人下药了。

　　大概那些人是试过了其它药物，基本了解了以治愈系为实验体可以制作出的抵抗药物和剧毒药物，但是还没试过情药。所以他们拿程羡做第一次实验，也正因为是第一次，他们并不知道剂量，然后导致程羡变成了这样。

　　甘严通无奈的用另一只手扶住额头，他们是放了多大的剂量啊？

　　程羡吻吻甘严通的手心，甘严通一个激灵迅速抽回了手。程羡清醒了些，看着面前对他行为感到反感的甘严通，心里有种出不出来的委屈。

　　“哥...”

　　程羡拥入甘严通的怀中。

　　“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

　　甘严通想推开程羡，但他感觉到程羡已经哭了起来，看起来很可怜。

　　他的理智一次又一次的受到撞击，冲动想要打败理智。

　　程羡还在求着他，甘严通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他该怎么做？扔下程羡让他自己一个人度过，反正这次只是剂量过大了些，虽然过程会有些痛苦，但程羡可以自我疗愈。或者，自己依了他，帮帮他？

　　甘严通终于明白程羡为什么要问自己喜不喜欢他了，这事儿整得...

　　怎么，帮忙吗？

　　甘严通在犹豫。

　　程羡很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变得更大胆了些。

　　那就让理性被冲动打败吧！

　　“...程羡……”

　　甘严通挑起程羡的下巴，程羡早已哭成了泪人，脸上白花花的布满泪痕，双颊绯红，有些凄美。甘严通亲亲程羡的眼尾，吻去他的泪水，又顺着鼻梁一路向下，最后落在了程羡柔软的嘴唇上。

　　程羡丝毫不在意甘严通是第一次，他被下药了，身上是香的，甜的，如果在他哥的眼里也是这样的话，他愿意拉着他捧在心上的人坠入地狱，一起沉沦。

　　不管结果是什么，甘严通不认也好，甘严通疏远他也罢，那些人惩不惩罚他他也不在乎。

　　最后结果都由他来承担。

　　程羡看着甘严通笑了起来，揽住甘严通的脖子亲吻着他心爱的人。

　　“哥……我、我喜欢你……”

　　“……”

　　甘严通回应他的是一个热烈而漫长的吻。

　　也许程羡很想要甘严通给自己一个回答，可是甘严通回答不了，他还是那句话，他给不了程羡想要的。

　　甘严通想要的是一身轻松，谁也不能把他拖累。毕竟他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他怎么会为了情而害得自己丢了性命呢？

　　程羡想沉沦，甘严通却很清醒。

　　其实甘严通的想法是正确的，程羡确实自我疗愈的差不多了，意识也逐渐恢复。可是他想借此机会尝尝甜头，即使不能和甘严通增加心与心之间的感情，但若是能增加□□与□□上的关系那也是不错的。

　　程羡最后是哭累过去的，甘严通为他擦洗了身子，然后抱着他上床睡觉。

　　原本甘严通是想让程羡睡他自己的床上的，但是这孩子从自己为他擦洗身子起就紧紧抓住自己的胳膊不松手。甘严通也试着掰开孩子的手，开始碰到的时候没有事，但一旦甘严通想掰开，程羡就会抽泣起来。

　　最后不得已，甘严通和程羡睡在一张床上。

　　这让甘严通不得不怀疑，程羡压根儿就没晕过去，要么就是给他洗澡的时候他又醒了，只不过一直在装晕。

　　这么想着甘严通心里好受不少，连自己都没发觉唇角正在上扬。

　　就这样程羡睡到了第二天下午，那些人估计也是知道了，既没有叫甘严通去实验室也没有叫程羡去实验室。

　　那甘严通可就苦恼了，看他们的架势是准备认真研究一下程羡的体质对情药的抵制作用了。甘严通认为自己是被他们当做了程羡释放发/情的工具。

　　每天都来一次吗？

　　甘严通看看熟睡的程羡，孩子身上的吻痕还没有消去，他是没关系，可是程羡能不能承受的住就…

　　“啪！”

　　甘严通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又把这个危险的念头给打掉了，他可不能这样享受下去。他得保持清醒。

　　程羡醒来，还有些睡眼朦胧，揉揉眼睛坐了起来，软叽叽的叫了声：
　　“哥…”

　　“咳咳，”甘严通掩饰着尴尬，“醒了？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没有。”程羡摇摇头

　　那些人好心的把饭端到了他们屋里，甘严通为了自己的罪恶感能少一点就亲自喂程羡吃饭，程羡很乖，没有闹腾。

　　饭中谁都没有说话，甘严通觉得面前这孩子被自己给整自闭了，心情很是低落。

　　吃完饭程羡拉住了甘严通的衣角不让他走，接着缩进甘严通温热的怀抱中，小声地说着，哥，陪陪我。

　　……那好。

　　程羡的身材瘦小，抱在怀里像在抱一个大型的毛绒玩具。

　　“哥…我喜欢你……”程羡小声地喃喃道，还有，我知道我现在不能承担“爱你”，但是我在努力，我真的很喜欢你…

　　甘严通听着，用程羡听不见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句：“我也在努力。”

　　后来几日两人……

　　程羡不是那种不要脸的东西，他不想强迫他哥做他不喜欢的事情。

　　两人也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程羡仍旧会每天等着甘严通实验完回来，也会教他画画和聊些有趣的事。

　　这种生活也挺好的。甘严通想。

　　直到有一天，程羡在里屋堵住甘严通，对他说：
　　“哥，我们逃走吧。”

　　说实话，当时的甘严通只有震惊没有别的感觉。

　　逃？这个词对他来说多么熟悉啊，可是他逃了多少次，最后不也没有逃出去吗？

　　程羡好大的口气。

　　“…程羡，你以前逃过吗？”

　　“没有啊，怎么了？”

　　没有？年少真好。

　　敢于尝试一切他不敢尝试的东西。

　　“程羡，我试逃过，可是你看看结果。我还站在这里，放弃吧，我们逃不出去的。我连我逃了多少次都记不清了，被发现了还要受到惩罚，那里谁都去过，我已经不想再进去了。”

　　甘严通自嘲似的笑笑。

　　你瞧，这就是差距。

　　“不会的！”
　　程羡坚定的说道。

　　“哥，我们就再试试吧，我保证，我们会逃出去的。”

　　“……”

　　甘严通有些动摇。

　　“…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