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天涯马

8、千羽

　　我叫千羽。其实我的名字不是千羽，这是小涂给我起的。
　　抚养我长大的奶奶一直喊我小白，因为她捡到我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白发。不过，这应该不算名字？
　　奶奶信佛，从小就教我要保持一颗善良的心。
　　“所以你捡了我，还养我长大？”
　　“是啊，你看我这不是捡到了一个好孩子吗？”
　　“可是他们说我的白发不祥，你不怕吗？”
　　“但小白是一个好孩子啊，我怎么会怕呢？”
　　“那我一直当个好孩子，这样别人就不会怕我了。”我笑得很开心。
　　“嗯，小白要记得多笑笑啊，你笑起来很好看的，像天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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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后的一个冬天，奶奶走了，我将她埋在了后山。
　　以后的日子，就是我一个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小就很怕光，一直不敢在白天出门。
　　奶奶带我去过一次小诊所，结果还没进门就被赶了出来。
　　我喜欢在有月亮的晚上出来散步，月光下的小镇温柔的像一幅油画。
　　我活在小镇的夜晚之中。
　　遇到小涂也是在一个有月亮的晚上。
　　月光斜斜的打在她的脸上，一半隐藏在阴影中，暗色的血从红色雨衣上滴落。
　　紧握在她手中的刀泛着寒光，还残有着尚未凝固的血液，一个醉鬼流浪汉浑身浴血地躺在她脚边。
　　她的脸上留有飞溅上去的血迹，眼神是狼一般的狠厉。
　　但是她的身体在颤抖。
　　她为什么要杀人？我不知道。可她看上去很害怕，是因为杀了人吗？
　　我走上前去，抱住了她。
　　“乖，有我在，别怕。”
　　说来可笑，明明小涂当时手里有刀，我却一点也不害怕，甚至在担心她会害怕，后来想想，大概是一直觉得，自己的生命是无所谓的，所以即便失去了也不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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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奇怪的，我和小涂成为了朋友，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是人群中的异类吧，是那种一旦被发现，便会被当作怪物的存在。
　　我问过她杀人的理由，她给出的回答是不开心。
　　“那你杀人后，会变得开心吗？”
　　“不会，但是比没杀人前好受一些。”
　　“现在还难受吗？”
　　“不了，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她沉默了一下。
　　“你不害怕我吗？”
　　“那你害怕我吗?”我问她。“白发，可是不祥呢。”
　　她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你都不害怕我，我怎么会害怕你呢？”
　　“我也一样。”然后和她相视而笑。
　　说起来很惭愧，我明明比小涂要大几岁，但是很多事情上她表现的要成熟很多。
　　例如每次遇到巷子里那条大狗，我总是害怕的躲开，小涂却会用木棍将它赶走。
　　没办法啊，我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就连小涂都笑话过我，她一开始是想叫我天羽的，意思是天使之羽，但是想想好像没有这么弱的天使，就改了一下。
　　她还说她开始憧憬未来了，去外面的世界念高中，然后带我一起在城市里疯玩。白天她为我撑伞，晚上和我一起漫步在五光十色的街道。
　　小涂说这些的时候很开心，一直絮絮叨叨的，就像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快乐已经要从眉眼中溢出。
　　我会安静的微笑着听她说，偶尔会伸手摸摸她的头，她这时候的眼睛像鹿一样，一点看不出当初如狼般的狠厉。
　　她恐怕自己都不明白，一直以来不断盘旋在她心中的，其实是孤独啊。
　　我也开始憧憬起未来。
　　可惜的是，我没能等到那一天呢。
　　我不知道那些孩子为什么会对我有这么大的恶意，是因为白发吗？我看向其中一个打扮精致的女孩，到底是为什么呢？
　　女孩仿佛被烫了一下，把脸转了过去。
　　我没有反抗，凭我的身体状况也反抗不了，冬天的水冰冷刺骨，一定不能生病啊，生病可能就挺不过去了。
　　只是事与愿违，当小涂带我回到小屋时，我已经开始发烧，大脑逐渐混沌，思维也断断续续。
　　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恐怕要和小涂说再见了。
　　我不想她回到过去那种生活，杀人不仅是对其他生命的不公平，对她自己也是一种负担。
　　我阻止了她为我报仇，微笑着哄她该回家了，不然父母会对她发脾气。
　　“小涂。”在她离开之前，我又喊住了她。“不要太孤独啊。”
　　即便我不在了，你也要继续开开心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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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那些，是我的“过去”。
　　很奇怪吧，但是现在我仍然陪在小涂身边。只是别人看不到我，我也没办法对世界做出影响。
　　不，似乎有时候可以……
　　也许我现在是一个鬼魂？
　　不重要了，只要能陪着小涂就足够了。
　　直到某一天，我看到小涂在看一本书，书被翻到了多重人格那一页。
　　那一瞬间，小涂明白了，我也明白了。
　　“你会，害怕我吗？”迟疑了一下，我开口问她。
　　如果，她害怕我的话，那我还是选择离开好了。
　　“那你会害怕我吗？”她问我。“我可是杀了很多人呢。”
　　我笑了，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重要吗？
　　她杀过多少人，我是白发还是鬼魂，亦或者是多重人格。
　　这一切，对我们来说重要吗？
　　我们能够陪伴着彼此，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