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链》叶扬天

5、第 5 章

　　五.蓉转学
　　蓉妈妈看女儿实在不想上学，很机智的安慰说：“你要是实在不想上学，先跟学校请几天假，回家休息一下。我跟你爸再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帮你转学。换个学校，换个环境，看看情况是不是有所好转，总之不管怎么样，你就是混，也要给我把那个本科文凭混到手。”

　　蓉听妈妈这么一说，像得了命令似的。挂了电话，就回宿舍写了张请假条，内容如下：

　　请假条

　　尊敬的校领导、老师、辅导员您好！

　　本人因家里有急事，爸爸打电话说爷爷病重，已进入弥留之际，爸爸要我回来陪爷爷，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需请假一个星期，望辅导员批准。

　　此致
　　敬礼！
　　请假人：某蓉蓉
　　2005年3月5日

　　匆匆写好后，就跑去交给辅导员。然后收拾了行李，去火车站，买票匆匆坐火车回家。蓉妈妈一挂了电话，就跟她老公商量说：“女儿在学校肯定是被人欺负了，她委屈的不想上学了，你想想办法给她转学，这事要赶紧！”

　　其实，蓉爸爸在客厅早已经听到蓉跟她妈打电话的内容，便说：“你刚才跟女儿打的电话我都听到了……老同学大林儿子，去年大三转学的，我打个电话问问他是怎么办转学的手续的。”

　　蓉爸爸一脸愁容的翻着 手机通讯录里的电话号码，找出大林的电话号码说：“喂！大林你好，我向你咨询个事？”

　　大林问：“什么事？”

　　蓉爸爸说：“女儿在学校里受同学欺负挨打，已经哭了好几回，跟她妈说要退学，说再上学，她就死在这个学校了，你们不会希望白发人送黑发人吧？孩子确实不想在那里上的话，我想给她转学换个学校。你去年给你儿子转学，需要办什么手续呢？”

　　大林在电话里对蓉爸爸说：“这个事你到学校去跟学校领导直接反映，你家孩子确实是这个情况转学应该是很好转的，没问题。就说你的孩子在学校被同学打，受欺负，不想上学。她如果再上就死在学校里了。确实是这个情况，学校是不会强留不放的。”

　　蓉爸爸到学校里去找校领导，向校领导反映说：“蓉在学校里受欺负，不想上学。”校方领导经过调查确有此事，蓉转学的手续很快就批下来了。在一个系主任的指点下，她顺利进入邻省的一所有名的大学，每天看到的是一群新面孔。

　　这学校换了，专业换了，换成《古汉语文言文学》因为这所院校没有《古典文献学》专业。人换了，环境换了，可是心情还是没能换回来。她再也回不去从前了，她以前天真烂漫，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这笑容纯真温暖，让人觉得她心里好像有颗大太阳，走到哪儿就能把哪儿照亮，很有感染力。谁见了这张笑脸，心情都会好上一整天。现在她变了，变得沉默寡言，敏感多疑了。她再也不敢交朋友了。她进入这所院校后，从来就没有人见她笑过，更别说唱歌跳舞。开始有几个活泼开朗的的同学,对她心怀好感，主动和她打交道。但是她的木讷和迟疑，让这些人很抓狂，渐渐开始远离她。在这所院校，她把自己的心上了锁。并且建了一道圈型的围墙，让自己与其他同学隔绝开来。

　　她过往的痛苦和压抑的所有坏情绪都积压在心里没有清理。白天上课的时候老是走神。用一句话来形容叫“人在课堂，心在彷徨。”那些令人痛苦的不开心的画面像放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里一幕一幕的回放。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不是她刻意的要去想，要去回忆这些令她糟心的事。而是这些糟心的事，已经化作了一道悲伤的河流。冲破了失控的闸门。而回忆就像是电脑病毒，自动弹跳出曾经往事，一遍一遍的在她的脑海里回放。令她无法跨越，她感觉自己像是行走在沼泽地。任她怎么左冲右突就是无法走出来。这令她很不安，她在床上不停的翻滚，使得床拼命的摇晃。摇醒了，睡在下床的人，而此时已经深更半夜。睡在下床的熙用笛子撒她屁股，并恼火的对她说：“你能不能别动来动去的？别人还要不要睡觉了？”

　　蓉吓得好长时间 ，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敢再翻身了。直到压在她身体下面的胳膊酸了，因无睡意，而且精神很亢奋。耳边嗡嗡响，听到有人在对她说：“你想不被人欺负吗？如果你想不被人欺负，那你起来学习看书，你起来学习看书……学习的真正意义并不是考一个好的大学，从此就万事大吉，不用学习了。”她疑疑惑惑的起身下床，此时舍友们正鼾声欢畅，看不到一个人在跟她说话，她又上床，在床头坐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又躺下了。过了一会儿这声音又响起继续说：“学习的意义，其实是提高一个人的综合能力……是让一个笨蛋，变成聪明蛋。”突然又换成另一个人的声音继续说：“一旦一个人的能力变强了……就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一个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人，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了。”这一男一女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听的很清楚很清楚。她这是精神受到打击，负面的情绪没有得到释放，产生了幻视幻听。但是，蓉不这么认为，她感觉好像是上天在冥冥中指引自己，就真的起来看书了，她看的是泰戈尔的诗集，看着看着她就情不自禁的大声的朗读道：
　　群树如表示大地的愿望似的，踮起脚来向天空窥望。

　　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得久了……

　　越读越来劲，越读声音越大。这下把宿舍里的人，全给搅扰醒了。

　　婷婷从床上熬起头骂道：“你神经病啊，你不睡觉别人还要睡呢。”其实她无心的一句话，还真的骂对了。她真的得了神经病。从医学的专业角度来讲，就叫‘精神分裂症’。

　　蓉笑呵呵的完全不理睬，还是继续大声的朗读。舍友们实在忍不住了，都从床上跳下来，把她撵出去。夜里只有厕所里还有灯光，虽然微弱，但还能看书。她拿着书蹲在厕所里，大声的朗读。虽然这声音离得远，可是还能听得见。靠近厕所的同学就头疼了。第二天夜里，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躺在床上又听见那声音：“你想不被人欺负吗？如果你想不被人欺负，那你就起来学习看书。”蓉听了疑疑惑惑的起身四处张望，还是看不到人，又躺下，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响起：“你起来学习看书……学习的真正意义并不是考一个好的大学，从此就万事大吉，不用学习了。”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的声音又继续说：学习的意义，其实是提高一个人的综合能力。是让一个笨蛋，变成聪明蛋。一旦一个人的能力变强了，就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一个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人，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了。”这段话由好几个不同的声音说完，可是她抬起头四处张望看不到人。她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视幻听，可是她还是起来了，因为，她不想被人欺负。她又真的拿起书来大声的读。好像这是不可抗拒的命令，必须去服从，必须去执行。

　　不过，宿舍里的人可头疼了。有人骂，有人直接拿东西砸她，抱枕、杂志书，纷纷向她飞来 ，有人撵她出去。从她的肢体动作来看，好像她的行为不受大脑控制，看上去像懵懵懂懂的魂不附体了。第三天、第四天亦复如是。

　　同学们把蓉夜里不睡觉，读书的事情向辅导员反映，向学校里反映。班主任和系主任把蓉叫到办公室谈话，问：“你为什么夜里不睡觉、读书？她一开始垂着头，后来又傻笑。”班主任和系主任发现，她的神情举止不对劲。系主任说：“赶紧通知她家长，来学校把她接回家修养吧。”其实学校里是让蓉退学回家，她始终没能如愿的拿到本科文凭。这段短暂的转学生涯结束了，她的大学生活结束了。

　　她爸爸妈妈风风火火赶到学校，看到蓉这个样子，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非常后悔的哭泣道：“早知道把你憋成……这个样子，情愿你……不上大学了。是妈妈不好……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以后……不会再逼你学习了。”她爸爸脸色铁青，眼里含着泪说：“宝贝不要你上学了，咱们回家，不管以后生活如何，爸爸妈妈永远爱你！这个家永远都是你的家。你飞得高爸爸就替你高兴，飞不高回家，爸爸养你。”

　　班主任对蓉妈妈和蓉爸爸说：“别哭，哭也没有用，还是先带她去医院看看吧！”蓉爸爸蓉妈妈包了一辆车，将蓉送到本市最好的医院。进行了测试及心电图、脑电图等一系列的检查。最后医生确诊蓉患上了抑郁症。对蓉爸爸和蓉妈妈说:“给他办理住院手续，她这个情况需要住院治疗了。”

　　蓉妈妈哭着说：“她还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还能不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医生略略思索了一下说：“这个很难说。”其实这个病不是难说，而是根本就治不好。他不像感冒，或者说是长了个瘤子可以割掉，精神这个东西是一个人的内心世界，用药也最多是控制控制吧，药一停立即就复发了。精神是个看不见，摸不到，更无法割掉或剜除。一个人的内心世界生病了，就彻底的垮了，因为无法根治。这跟从里面坏的苹果一样，一口都不能吃，外面坏的苹果还能把它挖掉呢，这是一个道理。蓉住院以后，每天跟坐牢一样，医院里规定病人不能用手机。吃饭睡觉、活动都有人看着。吃药的时候都有医生看管监督。蓉整天就会说一句话：“我没有偷她的项链！我没有偷她的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