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天堂》李宥天

8、一人天堂8

　　行尸走肉，也无所谓。坚强的面具，谁说我不会。陈笑。那笑居然是甜美的。他把所有的苦涩，在心里堆叠。是啊。真没必要。把心底彻骨的疼痛，说出来给别人玩味欣赏。有的东西，不需要分享。
　　生活。不过如此。也许有人说生下来，活下去。也是有很深刻的道理吧。
　　父母渐渐年迈，丧子之痛突如其来的打击，愈加憔悴了他们的容颜。然而陈还是回绝了母亲，他实在不敢跟父母住在一起。不是不想，只是不敢。他怕终有一天会承受不了，他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撒娇，他不能给父母再添负担。
　　他不能，他不能……
　　他似乎有太多的不能了。生活对一个敏感沉郁的人而言，除了无能为力，似乎永远看不到希望。也许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深刻的。也许天再黑也有黎明的时候。但是陈一如既往的相信，也许黑暗中，他就会粉身碎骨了。他不相信自己可以摆脱宿命的纠缠。或者缺乏自信是一个男人最大的弱点，带来无边的落寞和伤痛。只是有些事，已然成为注定，任翻江倒海，无力回天。
　　安妮宝贝说。当一个女子看天空的时候，她不是要寻找什么，她只是寂寞。陈想。男人。又何尝不是。这个时代的璀璨舞台，似乎只属于某一特定人群，他们肆意表演，他们大放厥词。而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尸体已经腐烂，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也终究无人问津。

　　陈在电脑前默默无语。卡布奇诺的芳香沁人心脾。陈想，也许自己还有梦想。或者这梦想，与这时代毫无瓜葛。每天都会有人出生，每天都会有人死亡。世界太过理性的更迭，然而绚烂，终究是用白骨堆砌而成的。也许他就是白骨。也许他连白骨都没办法舒心的做下去了。
　　黑暗吞噬着散落的青春激情，每一个细胞充斥黑色的血液。失望之上，绝望未满，对这个每天不得不面对的世界。如果不失望，可以自欺欺人的快乐，如果绝望，可以义无反顾的死亡。然而生活终究不给你极端，不允许你极端。他给予你最无奈的中间状态。左顾右盼，却别无选择。
　　网络上，再不会有翼璘寂寞梦的留言。
　　陈开始，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疯狂的抽烟。在哥哥《霸王别姬》的情节流转里，随着程蝶衣一起被寂寞侵蚀每一寸神经。任你有再登峰造极的演技，历史无情的印章，有了无可变更的烙印，虞姬终是一死。
　　程蝶衣拔剑自刎的瞬间，陈手忽的剧烈的颤抖。白瓷咖啡杯黯然落地，粉身碎骨。然而碎裂的声响，很快的，消逝在一片昏暗之中。
　　那精致的杯子，漂亮了整个生命，终逃不过要留下一地碎裂的狼藉。

　　如果苏需要的只是他的身体，那么此刻，陈忽然觉得，他似乎也如此需要他。即使没有爱的温度，至少，还有36度的体温。纠缠的体温，也许可以聊以慰藉苍老的心境和容颜。
　　“你在哪？”陈沙哑着嗓子拨了心里烂熟的号码。
　　苏似乎是意外的。“在家。”他淡淡的说。
　　“来我这。地址是……”陈说。
　　“你？……好。”说罢，苏已经挂掉了电话。
　　时间缓慢的行走。陈已经抽掉两包烟喝完八杯咖啡。缭绕的烟雾混杂着咖啡酸涩的味道，在心底荡漾出一片深蓝的海。他一只脆弱蝴蝶，永远飞不过去的沧海。
　　敲门的声音传来。陈起身开门。拉苏进屋来，迅速的关上门，与外界隔绝。陈疯狂的亲吻他。苏木木的，没有什么回应。他是莫名其妙的。而陈只是目空一切的感受体温的温度，再沸腾的热血，不过30几度的温度。
　　他们的生理游戏。陈从来被动。然而今天，他近乎疯狂的主动，弄了苏一脸茫然的手足无措。然而苏没有反抗。陈想到有人说，一个男人，如果不爱，那与生俱来的强烈自尊是不允许自己被压在身下的。
　　苏还有爱。陈想。然后暗自的笑自己愚蠢和幼稚。
　　身体近乎虚脱，陈木讷的躺在床上，看着惨白的天花板发呆。良久，想起回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苏，这个纠结了10年的男人。
　　陈毫无准备，对于苏的眼泪。
　　苏在流泪。默默地，没有一点声响。陈，感到茫然无措。
　　苏忽然开口，他说“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觉得我属于你。我也搞不清楚，你到底是不是属于我。你曾经说过，如果我们可以在一起，也许可以领养一个孩子，你要叫他小天。因为你曾经那么喜欢天空透彻的蓝。所以我莫名其妙的知道写出那些字的陈小天就是你。我相信文字是不会骗人的。小天，如果在这个时候你想起了我，然后我来了，是不是，我们还可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