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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人天堂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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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好在弟弟没再说什么。陈想,他果真,是个聪明人。
有的话,点到为止,意思已足够了然。说得多了,会让人失去自欺欺人的权利,然后手足无措。
“睡吧弟。”
“你呢?”
“我还要等会。”
“你舍不得在黑夜到来时,把大好光阴用来睡觉吧。”
“恩。”
“我也是。哥。”
“那?”
“两杯卡布奇诺,一首帕格尼尼,两台笔记本,一夜无眠。”陈弟说“这样就很好。”
“Ok。”
寂寞的谋杀。会带来惨烈的眩晕和死亡般的痛楚。陈常常会想。如果还有勇气。也许真的可以享受三毛海子的幸福。忽然想起那句“春天,十个海子全部复活。”
是的。其实海子,得到了永生。
也许撒手人寰是一种懦弱。然而又何尝不是需要巨大的勇气与执着。
世界太冷漠,梦想很遥远。如果生只是为了活。何苦经历轮回的波折。
想到这,陈几乎是要哭出来了。一个32岁的成年男人。然而没有。眼泪是很艰难的事情。或者男人的泪腺生下来就是不同的。哭算是一种权利,只是无情被剥夺,有意无意的克制,终究无法酣畅淋漓。
或者生活是绝望的。或者可以什么都不去在乎。然而不在乎,就是太在乎吧。
只是想哭泣。陈想。一切烂在心里。是令人压抑和绝望的苦楚。
窗外。夜雨突如其来的肆虐。风狂乱的刮。呼啸而过的阵仗。使人窒息。
“哥。不应该这么活着。”
“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想一个人生活了。落寞要把我残杀。”
“我们别无选择不是吗?自始至终,一个人来,一个人去。自己的生命里,别人永远是路过。爸妈是,我是。不是吗。”
“如果不要了呢?”
“我会理解。但不支持。没有理由,我们要做的只是活下去。不是怎么活。”
“我失去的太多。”
“你也拥有太多。”
“可那不是我要的。”
“可那是生活。”
陈忽然发现。这一场对话,那么像跟自己的对话。熟悉的温存感觉,是心脏剧烈的跳动,然后颤抖。
也许果真。这世界是会有“另一个自己的”,像林宥嘉唱的那样,同样渺小却同样骄傲。
双子座。陈想。终其一生都是在寻找。寻找生命中,被分割出去的另一个小孩。“我”字本身就是蕴藏一个“找”的。穷极一生,只为寻找。陈想。陈黯然。
如果不去找。那么只有等。
然而无论如何去选择。结果似乎是一样的。寻找和等待,是最纠结着疼痛和绝望的辞藻。有种东西苦不堪言,叫做现实。
那么,咖啡。那么,抽烟。
聊以慰藉,又如何能慰藉这一世的满目疮痍。
黑夜似乎是没有尽头的。算作一种享受。陈想,如果还有来世,请不要让我再做一个男人。想着。讪笑。笑自己像一只蜗牛。
没有壳的蜗牛是活不久的,有人这么说,然而有壳的,还不是可以轻易的被碾碎。
一如既往的相信人之初性本善。然后慢慢的,慢慢的被动的感知着一切嘈杂与浮华的表象。将心冷却冷却,跑到北极圈,放在冰山下。似乎可以泰然处理一切,仿佛安之若素,可以随遇而安。
如果老虎不应该这么活着,为什么老虎要这么活着。
“哥。我们做爱。”陈弟一脸的落寞,有木乃伊似的苍白。
“什么?”陈似乎是个无知的人。白痴般的惊诧。
“就一次。求你。”陈弟咆哮着呐喊,有撕心裂肺的疼痛销魂蚀骨而来。
陈笑,然后点头。莫名其妙的竟然同意这个游戏。
然后。疼痛中。陈不自觉地呼呼睡去。
等天色发白,明晃晃的光线不期而遇。陈微闭着眼睛。仿佛要在阳光下融化。眼前一片狼藉,床上地下混乱不堪。忽然想起自己昨夜如何荒唐。却遍寻不着弟弟的身影。
本能的走去洗手间,浴缸里妖娆的血腥花朵带来一片眩晕和战栗。
弟弟深闭着双眼,明亮的眸子消失不见。血红色的一缸水,有刺骨的冰冷气味。
沐浴液的芳香,交杂着血液粘稠的腥气。
陈发现。眼前19岁的男人。嘴角残留着那么宁和的笑靥。
他眼中的弟弟。很久。很久。没有那样的笑容了。
很多时候,心狠手辣,无论对自己,还是别人,都会带来最好的结局。生活带的走一切,留下死亡的权利。
这一刻。陈脸上有扭曲的笑意。然后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嚎啕大哭起来。
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悄然而至的乌云之后,不再现身。
陈似乎如此沉沦于死亡令人迷醉的绚烂味道。那是血腥却华丽的味道。弟弟硕大的黑白照片,在追悼会上肆意的笑。那笑从未如此温暖和笃定,有超脱出记忆的幸福味道。
然而陈一脸的麻木不仁,在一派抽泣声中特立独行的透出无边的落寞。
前一刻,陈享受似乎从未体验过的被理解的温情。后一刻,那个唯一的人离他而去。
离别的旋律,有最凄美的乐章。曲目也许会更迭,只有寂寞不停歇。
生活。陈哑然失笑。你强大的摧毁一切的力量。我叹为观止。
然而这一切都交由自己去想象。陈默默承受。不会拿来分享。时光早已教会他不再柔弱而矫情的对别人说“哦,我难受,哦,我心情不好。”有些话,自己知道就好。是不应该说出来的。给自己留有余地,维持基本的底线和自尊,似乎才会一切安好。
陈站在88层的大厦顶端。他几乎觉得可以触摸的到柔软的云朵。雪白的云,胖嘟嘟的可爱。时不时变幻出不同的模样来。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异常的清新感觉。阳光浓烈而刺眼,陈眼角有晶莹的水花,唇边是灿若烟火的笑。他张开双臂,一跃而起,有飞一般飘忽的快感,像鸟一样肆意的翱翔,仿佛世界终于有一个温暖的拥抱。当身体重重落地。杂乱的意识忽的变成模糊。血光四溅,面目全非。似乎终于,可以安静的睡。在一派人声嘈杂中,回归处子的平静。然后模糊的意识似乎又清晰起来。陈觉得自己已经灵魂出窍。天地任逍遥。
头狠狠地疼,陈费力的睁开眼睛,又闭上。光线让人局促,感觉不舒服。淡淡香水的味道钻入鼻孔,是熟悉的气息,却忽的令人作呕起来。再次睁开眼睛,迎来母亲关切而疲惫的目光。陈笑,原来幸福,终究只是一场梦。
陈努力的抬抬手,轻抚母亲苍老的面颊。母亲倾尽全力,绽放一个残破的笑容。陈觉得轻飘飘的,浑身无力。原来是病房。难怪灯光如此惨白。母亲落寞的叹息和哀怨的眼神,陈看见她是要说,妈只有你。
是啊。责任。陈想。两座大山压在肩膀。岂能轻易地就可以逃离呢。梦幻的美感,想来简单,却也遥不可及吧。
陈想安抚母亲。然而终究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