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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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瑜） 我喜欢赵云此人，从我发现他和伯符的相似时起。他们一样直爽，一样经得起我筵请他们的烈酒，只不过逊我一筹。那晚我说了许多关于我和伯符的事情，不过他清醒时便会忘掉吧。他醉倒后是我送他去客房的，他睡着的样子，很熟悉，熟悉得让我心疼，于是我在离开之前一直凝视着他。
战事的准备在短时间内就完成了，一是因为大军压境在即，二是之所以我被从柴桑召回，缘于吴侯早有战的打算。不过，现在有不少人都认为是诸葛亮的一席慷慨陈词起了莫大作用，随他们去吧，最重要的，是找到打赢这生死攸关的一场大仗的方法——三万对至少十六万，严峻的现实，更何况曹操扬言的八十万已经吓退了江东太多的主战派。吴侯不愿意失去江东基业，我更不能让伯符的努力付于东流。
自宴席一晚后，我开始忙于筹划，而诸葛亮也回去调兵，即便只有几千，在此紧要关头总聊胜于无，于是我也见不到赵云了。说到底，我也困惑于我对他的感觉，第二个伯符吗？没有这种可能，他们的差异分明地存在着。或者只是错觉？但我所感明明那般真实。无论如何，只有先打胜了再言。
后方可以交给子敬，至于吴侯新提拔的陆逊，我以为是难得的人才，但没有足够实战经验。大江两岸是正面战场，但合肥等地仍需攻守，尽管吴侯派了张公伐取，我犹担心。
5．（云） 那一战实在惨烈，人马烧死溺死的无数，从征多年，我至今记忆犹新。当时我能调动的兵马只有近千，几乎没有发挥余地，其实如果从整个战局来观，我们得胜的主力显然是孙氏，主公和我们几个将领出入行伍之间，像群小卒。
几十日内战场都在大江沿岸与江面，然后推进到南郡的郡治江陵。而我同关、张两位将军起的同样是陪衬作用。战江陵后公瑾中箭负伤，却坚持跨马掠阵，教我由衷佩服，然而他的所为，实则与他的生命开玩笑。我不明白最终究竟是什么原因直接致使他亡身，但我认为那次箭伤定是个诱因。
战后他请我喝酒，不在庆功宴，而在返秣陵——现在被称为建业之地的途中，不在楼船的甲板上，而是一叶走舸。我们坐在两头，中间隔着一张几案。顺着他的问题，我道出对战胜的感想。当我用相同的问题问他时，他一笑，然后告诉我，一切成就都只为了伯符。又一次，他内心流露出的坚定力量震慑了我。
之后，我四顾而言他，公瑾也随着谈一些并不敏感的问题。忽然他手指空中北斗，说要以此饮尽江水，而人间的万象是他的宾客，我为他的豪气而笑了，抓起酒坛说：“姑且以此聊表敬意。”
舟舸顺西北风而东南行，本应充满寒意的水面却让那一刻的我深感暖意，今生识得周公瑾，有幸，有幸！
6．（瑜） 诸葛亮带着他的卫队离开了荆州东部，看来无疑是想西拓一块刘家的领地。他是一介忠臣，为什么选择刘备为主而无贰心呢？或许他太重视汉室了，可是一个姓氏就能代表那么多？赵云临行，我再度邀请他共饮，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有意地多次失态，对清醒的他叙述了我和伯符的过往，他惊得几乎要失落手中的酒爵。当最后我用不明所以的眼神凝视他的时候，他仿佛抱有极大的同情。
我和赵云，虽说有缘相识，但没有继续的可能。我感到他和我有太多的不同，即便有时是如此靠近对方。我想到，当我仰望天空时，会看到两片云合在一起，可实际上它们并不会交汇，只是在不同的空间里走着自己的路线。
如果爱一个人，我希望他会有与我相同的立场，伯符是，然赵云始终和我代表的是不同集团的利益，他更不可能留在我的身边。现在在我身边的，就只剩夫人小乔了。不知道今后赵云还会不会记得我。我叹息，记不记得，对我有会产生什么不同呢？
阳关三叠，他不是在我的琴声里离开，而是专注地听这主旋律奏了三遍才告辞，为何不在我关注琴音时悄然离去，非要让我还以别礼？
罢了，再相见已不知是何时，永别吧，赵将军。
7．（云） 当初听闻公瑾与孙讨逆的往事，我只觉得惊叹，后来才慢慢理解了。他们是总角之好，后来又升堂拜母互通有无，出生入死平定江东，那种信任感与依赖感比旁人所能想象出的更深切。孙讨逆不幸遇刺，公瑾所承受的无疑是莫大的打击。
至于赤壁一战后的两年内，人民眼中的公瑾并无特别的功勋，这又给他施加了无形却重大的压力——对于立志扩大孙氏势力的他，没有实绩这一现实，带来的想必是沉重感。他的确无时不在努力，但既然孙刘言好，北又有强曹，他的拓展空间只有向南，而南方的山越人已被强令迁居平地，补户补营。没想到他选择了出荆州再西进，踏上一条远征陌生土地的路途。
他率兵从陆路西进，道路的精确地形地貌无人可知，且无西进先例，我不知究竟是如何的策略推动他远征，而且目标定在凉州、与马超结援，我一直认为这不可思议。从另一角度想，难道他想借西进而攻我方？孙刘两家好不容易和亲结好，如果他要破坏联盟，显然不合乎双方利益，吴侯又岂会容他冒进？但无论如何，他毕竟付诸行动，尽管他没能坚持到走出孙方的荆州地界。
夜阑梦回，我曾仿佛见到他孤寂地立在山头，临风远眺，期待着他的期待，至今我仍能描绘那梦境。他是智冠天下的英杰之一，然而我却会对那样一个光辉的他寄以同情，即便我的同情是一种多余。他，或许更是一个断肠人吧，哀痛地守着他的回忆、他的承诺。
我希望他并未走远，而是淡然地、在天涯静观世事变幻。希望我举杯的时候，他会在远方从容地笑着并将自己杯中的酒饮尽。还留在天涯吧，让我在寂寞的时候感到，远方有我的寄托。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