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故事》吃糖醋排骨

75、长大了

　　第二天，齐飞又去了复红生物。
　　他悠闲地泡了杯公司的咖啡，还加了两倍奶，喝了两口听见有人敲门，门外的人却不是小杨，而是吴全友。
　　吴全友顶着似乎嘴角弧度都刻在固定位置的笑容：“小齐，喝咖啡呢！”
　　“吴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是不是又有新案子了？”
　　吴友全走进齐飞的办公室，跟在自己办公室似的逛了一圈，最后在齐飞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小齐，你当公司顾问律师也有段时间了吧，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齐飞殷勤地帮他倒了杯水：“很习惯很习惯，复红生物不愧是大企业！各个方面都很不错！”
　　“那就好，”吴友全喝了口齐飞递过来的水，“对了，听小杨说你要找复红一代的资料？”
　　齐飞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想到小杨单纯是单纯，结果对谁都单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上个官司不是打完了嘛，我想着整理一下归档资料——”
　　吴友全打断他：“你是我们公司聘请的顾问律师，怎么能干这些杂活呢，这个留给法务部干就好了！”
　　说着吴友全拿过桌上的资料：“这就是归档的资料吧？要不我说小齐律师就是专业呢。”
　　“哪里哪里，还得跟吴总多学学。”齐飞面上恭维着，心里想的却是这个老东西太谨慎！
　　送走吴友全，齐飞心里憋屈。
　　他昨天刚整理的资料，今天就被一锅端，这下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吴友全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动作，让齐飞更加确定复红生物并不像表面那么干净......

　　晚上吃过饭，齐飞自告奋勇要洗碗，洗完后也不像平时那样在沙发上葛优躺，殷勤地给韩域端茶倒水。
　　杯里的铁观音浓得让人整晚不用睡觉，韩域挑眉看了一眼，并没喝：“说吧，什么事？”
　　齐飞谄媚道：“就一件小事，要劳烦韩总帮帮忙，能不能帮我打探一下复红生物研发中心的资料？”
　　韩域并没立刻答应：“有什么报酬？”
　　“......报酬？”齐飞一滞，挪过去帮韩域捶腿：“咱俩谁跟谁啊，还计较这些！”
　　韩域并不领情：“一码归一码，我是商人，不能做亏本的买卖，总得收点利息。”
　　“.....”
　　齐飞想了想，站起来跨做到男人的腿上。
　　韩域被他突如起来的动作镇住了，他一不做二不休，忍住羞耻往韩域的耳朵吹了口热气。
　　“这个报酬够吗？”
　　韩域面上不动如山，滚动的喉咙却出卖了他：“……不太够。”
　　齐飞凑近了些，在他嘴角咬一口，轻声问：“够吗？”
　　韩域垂下眼皮，目光在齐飞红润的嘴唇上扫过，声音变得低哑起来：“还差点。”
　　“这还不够？？”齐飞打消了□□的念头。
　　他瘪了瘪嘴刚想直起身，却被背后的手按了回去。
　　一只微凉的手探进T恤里，从下往上数着他的脊梁骨，齐飞忍不住抖了抖。
　　“别抖。”背后的手轻轻拍了拍。
　　“……不是，你摸到我痒痒肉了！”
　　齐飞按住作乱的手，睡意也没了，他喘了口气说：“去楼上。”
　　韩域将人直接抱起，齐飞吓了一跳，喊道：“你腿不好，我自己走！”
　　韩域低声笑了笑：“抱你的力气还是有的。”
　　“那我恐高！“齐飞还是不愿意，他一个大男人被这么抱着心里极其别扭。
　　“你这求人的态度有问题？“韩域不耐，在肉多的地方重重一拍，威胁道：“你自己选，要么这里，要么上去。”
　　齐飞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客厅，想到王姨明早要来，连忙妥协着喊道：“上去上去！”
　　韩域这才满意了，掂着人往楼上走。
　　第二天，齐飞醒来的时候韩域已经去公司了，床边放了一摞资料，最上边的便签纸上写了两个字：报酬。
　　齐飞揉了把酸痛的老腰，嘿嘿一笑，这波倒也不亏。

　　这一天，齐飞哪里也没去，花了一天时间将资料看了一遍，他越看越心沉。
　　三年前，复红一代确实在没有足够样本数据支撑的情况下批量投产了，作为首个治疗腰椎病的特效药，从一开始就具有极高的关注度。
　　因为复红一代的出现，复红生物这家公司才能在短时间内超过了国内多家老牌药企，跻身一线药企。
　　随后，复红二代和复红三代陆续出世，效果变得更好，副作用也更少，这也彻底奠定了复红生物在药企中的地位。
　　但是，像赵武这样的人却成了复红生物成功的垫脚石，他们为此瘫痪在家，失去工作，失去家人，甚至失去生命.......
　　他们试图维权，试图揭露真相，但真相暴露一次次暴露在阳光下又一次次被淹没，最终大部分人只能接受这不公平的命运。

　　凉爽的晚风吹过花园，齐飞抱着赶山鞭在一棵香樟树下纳凉，他直直望着远处的层层树叶走神。
　　他实际什么也没想，只是在发呆。
　　直到韩域走过来，齐飞这才恹恹抬起眼皮：“你知道了？”
　　韩域在他旁边坐下：“这套资料本来是用来对付韩仲云的，复红生物的实际控股公司是银河，即使你不接这个案子，我也会出手，所以你用不着愧疚。”
　　“谢谢你没有瞒着我，但是做错事的是我，我还是想自己挽回这个错误。”
　　韩域的语气难得温柔：“可以，不管你怎么选，还有我给你撑腰。”
　　齐飞松了口气，又嘿嘿笑起来：“这种抱大腿的感觉还挺爽的！”
　　今晚天气晴朗，深蓝色的天空嵌了不少星星，韩域跟着笑起来：“那你就抱紧点。”

　　吴友全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着办工桌对面的人，不解问：“小齐，你这是做什么？”
　　“吴总，我来解约的。”齐飞言简意赅道。
　　吴友全细缝一样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些，这应该是齐飞见过他最真实的表情了。
　　“这是怎么了？是最近公司的官司太多？”
　　齐飞本打算找些托词，比如生病了或者要出国，但想想还是算了，反正下一次打官司的时候总会遇见，早晚的事：“我已经知道复红一代的事了。”
　　办公室安静下来，也许从齐飞找小杨要资料时吴友全就早有预料，他站来绕过办公桌，一副语重心长：“小齐啊，你还是太年轻了，那就是一群住在城中村的穷人，没钱又没文化，你犯不着啊!”
　　齐飞听了这话笑着说：“吴总，我曾经也住在城中村，也没钱没文化......另外，跟你比起来，我确实还很年轻。”
　　齐飞在复红生物还算会来事，逢人一副笑脸，走道上遇到高层更是溜须拍马、阿其所好，没人会想到他是个混不吝的主。
　　“小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为了一帮连律师费都付不起的残疾人跟复红生物作对，你是在葬送你的职业生涯！”
　　齐飞插兜耸肩，表示赞同：“那可不，好人难当啊！”
　　吴友全还以为齐飞回心转意了，却听他接着说：“那也不能当个操淡的坏人啊，我可不想跟你们一样被人骂一辈子，死了躺进棺材里也不得安生。”
　　“你你你咒谁呢！！”吴友全拍了把桌子，气得面色铁青。
　　齐飞不管不顾地将工牌摘下来，随手扔回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不常在这里，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径直按了电梯。半途中遇上去楼下取外卖的小杨，小杨惊喜地打招呼：“齐律师，你也下楼去外卖吗？”
　　齐飞笑着摇头：“不，我来解约。”
　　“啊？”
　　电梯门开了，齐飞在小杨震惊地目光中出了电梯。

　　齐飞和田小波第二次来到赵武家，贺梅上班去了，开门的是浩子。
　　浩子依然是半截鼻涕挂在脸上，他看见是齐飞，好歹吸溜了下：“叔，你怎么来了？”
　　齐飞弹了下他脑门，径直走了进去，田小波跟在后面也走进去。
　　天气炎热，浩子家却没有空调，赵武裸着上半身半卧在床上看电视，一旁一个老式的风扇正摇头晃脑地吹着。听见门口的动静，回头发现是齐飞，有些意外：“你怎么又来了？”
　　齐飞：“来帮你们打官司。”
　　赵武看看齐飞，又看看站在门口的田小波：“你不是复红生物的律师吗？”
　　房间太小，田小波只侧了半个身子进来：“他解约了。”
　　赵武瞪大眼睛，神情惊诧：“......你们没骗我？”
　　“骗你干嘛，”齐飞指着田小波，“这是我师兄，因为我的解约还没办下来，他会是你们名义上的代理律师。”
　　田小波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赵武接过后低下头，好半天才抬起头来，嘴唇颤抖着说：“谢谢谢谢，谢谢你们！”
　　“不用客气，您先给我讲讲整个受害过程吧，越详细越好，包括其他受害人的。”田小波拉了墙角的烂塑料凳坐下，拿出笔记本开始认真记录。
　　不知不觉过了三小时，齐飞和田小波整理好笔记准备离开，赵武再一次表达了感谢，他神情和上次一样激动，只是这次不再是愤怒。
　　齐飞和田小波往楼下走，一颗黑乎乎的脑袋在身后时隐时现，连田小波都发现了。
　　下到最后一楼，齐飞突然转身伸手逮住身后的人，浩子触不及防挣扎，一屁股坐在阶梯上。
　　齐飞抄着手，居高临下看他：“你跟我们干什么？”
　　浩子站起来，用脏兮兮的小手抠着墙灰，又从兜里掏出一把钱塞进齐飞的手里：“叔，这是我攒的零花钱，我先给你，要是不够的话我后面挣钱了再还你。”
　　齐飞看着手里皱皱巴巴的零碎钱，有五毛的，有一块的，最大面额是十块，粗略加了一下，应该不超过五十。
　　他吹了声口哨：“哟，这么大一笔？”
　　“我就攒了小半年，都是帮班里的同学代写作业和代买零食赚的，本来有一百，三八节给我妈买了一对耳环花了五十，现在就剩这么多了。”说到这里，浩子还挺自豪。
　　小男孩有多自豪，田小波就有多心酸，他正同情心泛滥，那边齐飞已经把钱收进自己口袋了。
　　田小波：“……”
　　齐飞：“不错，还挺有生意头脑嘛，继续加油，可以再扩展业务范围，比如代写情书。”
　　浩子圆溜溜的眼睛放光：“我试试！”
　　说完他往楼上跑，边跑边朝后喊：“叔！谢谢你帮我爸爸，你是个大好人！”
　　齐飞也朝楼上扯着嗓子喊：“赚了钱来找我！记得扩大业务线！”
　　田小波只能摇头叹息，真是周瑜打黄盖。
　　等人影消失在楼梯间，齐飞把钱递给田小波：“来，你拿着。”
　　田小波一本正经地拒绝：“飞飞，这样是不对的，我也不能收！”
　　齐飞好笑道：“谁让你收钱了，这个钱你拿着，帮我买双儿童运动鞋，最好是那种踹小石子也不坏的，你家有毛孩子，比我会买，不够的到时候我补给你。”
　　田小波怔了怔，接过钱：“飞飞，我怎么觉得你变了。”
　　“什么变了？”齐飞顺口问。
　　田小波看起齐飞，目光变得欣慰又慈爱：“长大了。”
　　“……什么鬼！我都三十了！”齐飞搓了把身上的鸡皮疙瘩，“对了，苗苗怎么样了？”
　　说到女儿，田小波有些沮丧，他叹了口气：“还在医院呢，烧还没退。”
　　齐飞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又从他手里拿过公文包：“那你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资料我回去整理，你赶紧去医院陪着苗苗去。”
　　两个人走到车前，田小波有点过意不去：“那我先开车送你回律所吧。”
　　齐飞不给他这个机会，大步流星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有什么好送的，我自己走回去，等你送完回来就开始堵车了，赶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