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灵师》一张A4

1、医院

　　八月二十五日，天气晴。柳因出院，与他而言这是一个好兆头，天气晴代表正气足，鬼怪不易靠近，近日能顺风顺水，运气再好一点说不定还能桃花泛滥。

　　大概半个月前，他出门溜达被一辆电动车给撞骨裂了，腿残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原本想着出院之后坑一把撞他的人但被告知那人只是个初中生，而且得知还被父母当众削了一顿之后他就彻底放弃这个念头。

　　毕竟那孩子在他病房床头哭了三天，生怕他就这样厥过去。柳因被他感动到不行，感动到想给人磕三响头让人快滚别来咒自己。

　　不过最后还是好说歹说，连哄带吓唬给人劝回去了。总算是安静了，他也舒舒服服地度过了这几天。

　　好不容易熬到出院还被护士姐姐关爱，今天早上医生告诉他可以出院，平日里查房的护士就来了个关爱三连。

　　“我说你怎么就自己一个人，你的家属都没来接你吗？”

　　“就算没有家属总该有女朋友吧？不然白瞎这张脸了。”

　　“你这腿行不行？别没走两步又来医院。”

　　柳因算是摸清本院护士的性格了，八卦、好奇、爱管闲事。他凝视着护士的眉心，面相，只见她面露苦相，眉目之间也有黑气缭绕，柳因咂咂嘴:“王护士，我就想知道你怕鬼吗？”

　　护士瞪大眼睛，看上去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呆呆地问:“啊？”

　　他摇了摇头道:“我看你面色发白，眼神迟钝，一举一动又都透着一丝阴气怕是……”他顿了一下，故作深沉，“会遇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据柳因观察这护士平时就是个喜欢猎奇鬼故事无脑妹子，他说的话十有八九她都能相信。神神叨叨的东西喜欢的多了，自己总会相信一些这方面的事情，况且柳因没有坑她，他是真的在她身上看见了一些东西。

　　见她脸色变了，柳因就知道她在动摇，于是他又烧了一把火:“据我猜测，这几天晚上你都频繁做噩梦是吗？”

　　护士脸上一片惨白，她这几天就没睡过好觉，眼圈黑到遮瑕都遮不住。噩梦严重影响她的睡眠质量，一般来说做噩梦没什么，可如果每天都重复一样的梦而且一次比一次真实，她又要上夜班，噩梦带来的冲击让她视幻，这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她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拽着柳因哀求:“柳先生，你帮帮我吧！我这几天一直做那个噩梦，我快被它逼疯了，我甚至能在医院里看见梦里的东西，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柳因感兴趣的点全在最后那一句话上:“找我办事报酬是很高的。”

　　“没关系，多少钱我都可以付!只要你肯帮我。”

　　这护士的语气都这么诚恳了，他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和护士一拍即合就定下这件事，“今天下班后来找我，地址等会儿发给你。记住，不许告诉别人!”最后的话充满警告的意味，护士用力点头表示自己绝对守口如瓶。

　　柳因很满意她的表现，要来联系方式后就出了院。现在的他正站在医院门口祝贺自己脱离这个笼罩着死气的地方。

　　医院门口顺着马路往前再走几十米就可以打车，但那儿是个十字街口车流非常密集所以他干脆走到了另一条街上。

　　这时柳因看见街边有一个摆摊的，摊主身穿一件黑色长袍，手持扇子还带着一个墨镜，坐在阴影里。他觉得奇怪，这里平时只有车流人流鲜少，在这儿摆摊根本没人光顾。

　　这很不合理，一般摆摊的都跑去中心广场，怎么会有人在这儿摆摊。

　　柳因走到摊位前，五指伸开在墨镜前面晃了晃，摊主没反应。瞎的？他暗自怀疑。

　　他低头看着那些摆件，有不少糊弄人的东西。像什么桃木剑，八卦仪，铜镜一类都自己粗制滥造的。原来是个骗子，他肯定地想。

　　柳因瞟见一张符，神色微变。这摊位上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唯独这张符是个例外。笔锋走势凌厉，一气呵成，一看就是行家画的。而且这还是一张生符，用老话说，也就是开过光的符，可以驱魔避邪。这下柳因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过这人是从哪儿得来的。

　　他蹲下身，想拿起来仔细瞧瞧。这时摊主突然开口:“先生好眼光，这符是个好东西。我看你近日命中有煞，是需要一件保命的东西。”

　　听声音是个年轻人，怎么就走了招摇撞骗这条路，柳因内心有点惋惜。但眼下他只想知道这符的出处，没心思教导祖国未来的花朵。

　　柳因刚碰到符就心生异样，他居然查不到这符的来源，真是奇怪。摊主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介绍道:“这张符可是这些东西里最值钱的一件，你要是想要我给你算便宜点，原价888打折后500拿走吧。”

　　柳因不吃他这一套，这行里想糊弄他这人道行还差着百八十年呢。况且他只是想知道符的来源，驱魔避邪什么的他用不着，他说道:“一般的符不管是驱魔还是招魔，就算是符中精品也卖不到这么高的价格。除非你这符是古人留下的老物件。”

　　摊主嘿嘿一笑，摘掉墨镜看着柳因道:“没想到是同行，既然你这么懂我就告诉你这符确实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可谓是精品中的精品，收藏价值可是极高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柳因也对着他敷衍一笑，说:“我就是想知道它出自谁手，本人没有收藏的爱好。”

　　年轻人看上去很失望，叹了一口气说:“本以为终于能卖出去了呢。”他哀愁地指着符，“这东西是我从网上淘来的，听说是柳因的东西。当时还花了我不少钱，本以为能高价卖出结果看上的一个都没有，现在价格这么低都没人要。”

　　柳因明白他的感受，但他又觉得奇怪:“虽然柳因几百年前就死了，但他的东西都是现在炙手可热的宝物，你又干嘛着急卖出去？”

　　年轻人听见这话脸上更加忧愁，他都看出生无可恋地感觉了。

　　“我也想啊！可是这玩意儿在我手里就是个祸害啊！你是不知道我拿到之后有多倒霉，行有行规我又不能退回去，只能选择卖出了。”

　　确实，行有行规。他们这一行，物件一旦出手，不得退回。

　　柳因来了兴趣，“仔细说说，怎么个倒霉法。”

　　“既然是同行你就应该知道，越是好的东西就越要道行深的人压制。柳因生前所制生符不多，这张就是其中之一。我道行太浅，一共就没几年自然是掌控不住，最后适得其反天天梦魇缠身啊！而且，梦里的东西确实是能伤到人啊！我又打不过，身上还全是伤，简直不要太惨啊！”

　　说着他就挽起袖子让柳因看，胳膊上确实一块红一块青，看上去颇为狰狞。

　　“他做的东西是有灵性的，生符里锁了不少东西用于修炼，我猜就是你在睡觉时被它影响了，卖你符的人没告诉你？”

　　“靠!他要是说小爷我还至于这么惨吗？我肯定打死都不要啊！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年轻人可怜巴巴地望着柳因:“大哥，看我这么惨的份上你就收了这张符吧！我可以免费送你的。你看你懂得那么多，一定比我行。求求你帮帮我吧！”

　　柳因摇头说:“你精气神还不错，依我看能压制这张符。这符太麻烦了，你自己加油吧！”

　　年轻人崩溃道:“合着你不想帮我啊！那你还听了这么久!”

　　柳因眨眨眼道:“我没说要帮你啊。况且我感觉这符和我命里犯冲，带身上肯定没好处。”

　　年轻人欲哭无泪道:“我怎么这么惨啊！我会被这符玩死的啊！”

　　“不会的，一张符而已，玩不死人的。”柳因劝慰道。

　　“你懂个屁!好几次我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柳因安抚他说:“这符要想弄死你，你早就死了，所以你一定能玩赢它。”

　　摊主彻底蔫了，仿佛半条魂飞走了。柳因看他这么惨，想了想说:“也不是没有办法。”他看见年轻人眼睛顿时亮了，继续说道，“只要找一个道行比你深的人陪着你修炼就可以了。”

　　“还能这样？”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找个靠谱的。”

　　他看见年轻人的目光滞留在自己身上，一服若有所思的样子，连忙说:“你最好不要打我的主意，我不喜欢掺和这种事情。”

　　“好吧。”摊主耷拉下脑袋。

　　“谢谢你了。”

　　“不客气。”

　　他换了个地方打车，上车之后，柳因报了地点。他又拿出手机给王护士发了地址，还告诉她今晚过来时顺便买几包高品质的速溶咖啡。

　　十分钟后，司机把车停在郊区一栋建筑物前，光看表面破败荒凉的感觉扑面而来。司机从后视镜看向柳因，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到了。”

　　柳因付过钱下车，见出租车驶出视线后才往建筑物走去。建筑物里的景象和表面上完全不一样，奇奇怪怪的符箓挂了一堆。红线乱七八糟的横悬在半空中，上面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

　　柳因穿过这些东西，走到最里面打开一扇门，里面的人头都懒得回，埋首在桌上鼓捣着手里的东西，提醒道:“别踩我画的阵。”

　　柳因看见脚底下摆着几个米堆，他跨了过去。看清他手里的东西，脑门上的筋都在抽搐:“你能别一天天搞这些没用的东西吗？”

　　程之拿着被黑狗血淋过得符箓举到他面前说:“看出什么了？”

　　柳因面无表情道:“有点丑。”

　　“屁！我说别的。”

　　符箓又向他凑近了几厘米，柳因表情有点扭曲如实说:“难闻。”

　　“我真服了你了。”

　　程之挑了几个没淋黑狗血的符扔给他，“你看看画法有什么不一样。”

　　“你在模仿柳因？”

　　“是啊。”

　　上面的画锋走势和柳因的习惯一样，应该是程之从柳因留下的书里查的。柳因从他乱糟糟的“窝棚”找到个板凳坐下，不解道:“你不是说那位的做法和我们不一样吗？他拿生灵画符，你就用黑狗血模仿啊？况且你又不需要这玩意儿。”

　　柳因用生灵是因为他自己足够强大，是这行无可比拟的存在，模仿他的人不计其数但这黑狗血画符他还是第一次见。

　　“虽然比不上他但也足够用了，虽然我用不着但以防万一还是有必要的，遇到事总能应付一下。”

　　柳因想了想，今天是他第二次听见和自己同名的这个人，他问:“你当初干嘛要给我取这个名字？”

　　没错，他的名字是程之取的。当初也是他把他从孤儿院里领出来的，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很多事都变了，唯一没变的就是程之的这张脸。

　　程之又趴会桌前，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自己制造的宝贝，用后脑勺跟他说话。

　　“我当时脑子里唯一记得就是这个名字，顺口就说出去了，怎么你不乐意？”

　　柳因摇头:“不是不乐意，只是每次跟同行说起这个名字，对方总会一脸惊奇地看我，心里不舒服而已。”

　　“名字这种东西听着听着就习惯了。”程之随口道，“你又不是他，管那些干嘛？”

　　柳因问：“你不是见过他吗？人长什么样？”

　　程之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头，一脸无奈的看着他，“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记性那么差，而且还脸盲。”

　　“不过有一点我还记得，就是他人挺好。”

　　“说了跟没说似的。”

　　“知足吧你！”

　　柳因站起身，把板凳放回原位，伸了伸懒腰随意地问:“他的东西别人查不出来源吗？”

　　柳因看见程之顿了一下，抬头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说:“对啊，他的东西留下的就很少又不喜欢留印记，查不出出处很正常。”

　　柳因点点头说:“我接了活，晚上七点客户就到了，到点喊我。”

　　“知道了。”程之说道。

　　柳因走出去帮他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