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入阵曲》佘跫

6、去留

　　谢勋在朝廷上发怒之事很快便传入了端清月的耳朵。女子心思细密，往往会多留意一些宫中的情报。她想着那日自己同帝王说明清楚自己的心愿，居然得到了应允原来是事出有因的。可自己出嫁了是少了后顾之忧，那傻弟弟依旧在这秦王宫里横冲直撞的，大王仁厚得了一时难不成能仁厚一世？生杀予夺于天子而言，不过就是张嘴即来的一句话罢了。

　　端清月明白，得快些带弟弟离开秦王宫。

　　端昀坐在桌前同自己对弈，他思索着这几日怎么那傻皇帝不来找自己玩，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谢勋！”他激动地跑向门口，拉开那门帘，直到一张绝色女子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姐姐？”端昀愣了一下，随即招呼端清月进来。

　　“姐姐可是想我了，来看我的？”他心中有些失落，但还是自认为不着痕迹以笑靥取代了。

　　端清月打量了他一眼，道：“少耍滑头了，你刚刚认为着门外之人是啊，那么高兴？”

　　端昀愣了愣，装傻道：“除了姐姐，还能是谁？”

　　“哦，”端清月假意应和了一声然后低声道，“今时不同往日，当初我让你留在秦国是看在秦王宫不愁吃穿用度，秦王勋又是一位明君。如今风头开始有变化了，几日前朝廷之上，有臣进言，说我韩国二姐弟霍乱后宫，请求陛下速速处理。”

　　端昀没明白这有什么大不了，便道：“姐姐一笑倾城，再笑倾国，扬名天下，倒是配得上“红颜祸水”四字。那我堂堂一男子，怎么就祸国殃民了，为何要加上我的名字？”

　　端清月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不谙世事的弟弟，只得耐心解释道：“世间蛊惑人心者，并非只有貌美的女子，更是有貌美的男子。秦国不似我小桥流水的韩国，这里的人粗犷，比起闭月羞花，那些达官贵人，倒是更喜欢芝兰玉树啊。”

　　端昀拧了拧眉，反问道：“就算如此，那你说过秦王勋是明君，他又如何会不分是非。”

　　“正是因为他是明君，才不能不管朝中大臣的反对，而将我们好好置于宫中。”端清月不知道为什么才没几日，这原本该痛国哀民的弟弟就被亡他故国的帝王收买了心。

　　“姐姐，我明白了，容我想想。”

　　“你若是真明白，现在就该应下了。”端清月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扶起衣袖走向门口。

　　端昀的脑子很乱，他打心眼里觉得谢勋是一个可以深交的挚友。不行，他不能就这么没有交代地走了。

　　端昀起身便出了房间，往咸阳宫狂奔而去。

　　一回生二回熟，门口的侍卫见了他这一回没阻拦，一方面是懒得争执，另一方面是上回他来这里那拽哥的嘴脸着实吓着了他们，而且那位帝王对他似乎也很迁就。

　　“大王！”端昀一进门就叫了一声。

　　谢勋举着竹简，缓缓抬起头，他看到端昀径直走到自己面前。

　　“大王，你干什么近几日都不来找我？”端昀看着谢勋书后露出的半张脸开口就质问道。

　　这话语在谢勋的耳里怎么听怎么像埋怨丈夫不回家的怨妇。

　　“寡人，寡人为什么要来找你？”谢勋嘴硬道，这几日他好不容易逐渐淡忘那日的糗事，这人的到来让他一下子全部回忆起来了。

　　“是不是因为朝廷上那事，所以大王才处处避开我？”端昀的话没有问在点上，谢勋一时间也结巴了。

　　“其实大王不必顾虑，你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此就不惧怕那风言风语。”没想到端昀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谢勋听着这话就有些不太高兴了，什么叫做“身正不怕影子斜”？大抵端昀对于自己是从未有过那方面的心思。

　　“端玄度，想什么呢你？谁说我怕那风言风语了？我告诉你，就算明早群臣全部跪倒在早朝上逼我把你送出去我也不会答应的！”谢勋反手扔下那竹简佯怒道。

　　“大王生气便生气，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是糟蹋书作甚，何况还是一本大王喜欢的书。”端昀讲话似乎从未经过大脑。

　　“……”谢勋一时哑言。

　　“那大王最近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寡人……寡人事务繁忙，哪有空日日来寻你的……”

　　“大王有兴致在此读风流蕴藉之书，倒是没空来寻我？”

　　这一番诘问逼得谢勋彻底哑口无言。

　　端昀又向前走了几步，直至谢勋面前。

　　“大王应该还是在担心那些流言蜚语吧。”谢勋不依不挠地问。

　　“不要自作聪明。”

　　“看样子真不是，那究竟是为什么呢？”端昀低头看着他，谢勋有些后悔刚刚扔掉那书了。

　　端昀就在眼前毫无顾忌地盯着自己，自己放不下面子移开目光。他就只得强迫自己盯着那面白如玉，眉眼如画的男子。

　　“大王脸红了，是不是又喝酒了。”端昀突然将手覆上来，凉丝丝的，就像是春雨落在脸颊上。

　　“没醉。”

　　“就是醉了。”

　　“寡人真没醉。”

　　“大王那日醉酒脸色就是这般红润，也是死皮赖脸地说自己没醉的。”

　　“哼，你倒是确定，那寡人便是醉了吧。”谢勋将手覆上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