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入阵曲》佘跫

49、弹劾

　　秋围结束后一切宁静，直到三日一次的早朝，打破了这片宁静。
　　谢勉大概是实在闲得无聊，穿了件桃红色的衣服摇着把山水画纸扇也来了。
　　本以为又是太平年头里形式化的早朝，最多上报上报民间旱涝灾害，然后中央下派官员去治理。
　　结果确是前所未有的一场激烈批斗。
　　谢勋此刻依旧是往日的动作，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半躺在龙椅上。
　　“臣有要事上奏。”李岩忙不迭地跪下举起那块擦得锃亮的象笏。
　　“说。”谢勋不悦地俯视看李岩。
　　“大王啊，您如今至而立，膝下却无皇子继承衣钵，老臣实在是惶恐，这一日日是食难咽，寝难安啊！”李岩字字句句讲的仿佛撕心裂肺、痛苦不堪。
　　旁边的魏远这几日刚刚才与李岩“破镜重圆”，而且对于当今陛下一直以来膝下无子一事甚是担忧，一直不知道该从何开口，此刻见李岩胆大至此，立刻就跪倒在地替他讲起话来。
　　“陛下呀，李相他说的话不中听，可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啊！陛下应当快快开枝散叶，莫要让太子之位空缺！”魏远一片肺腑之言，一张老脸都讲得通红。
　　谢勋见他此种模样，满口恶毒的话还未出就咽回了肚子里。他移开眸子不看两位宰相，看向了端昀。端昀宁静地抬眸看他，似有波澜，那双眼又好像万丈深渊。
　　“哎。”他重重叹了口气，妥协道，“先退朝。”
　　谢勋快步往后院走去，端昀飞快追上来。
　　“大王，我有话同你说。”他道。
　　谢勋回眸看他。
　　后花园的花开得已经不那么旺盛了，大有颓败之势，只剩下桂花这类淡雅的花卉，细细密密地长在枝头，几个小宫女在采，应当是要做桂花茶的。
　　“月月，你要说什么？”谢勋回头看他。
　　端昀走向谢勋，挽住他的胳膊道：“早些年刚到秦国，大王屡次三番向我表达心意其实当时虽不谙世事，却不所谓不心动。”
　　端昀搂着谢勋往桂花园中走去，满园都是浓郁的桂花香，甚是好闻。
　　“后来就是预料会有此日，才逼迫大王放我走的。谁知缘分如此奇妙，老天让我在齐国遇到了大王，突然回心转意和你回来了。”端昀笑道，“其实那时的我心里所想的无非是好好辅佐你，毕竟年少的欢喜对于任何人来说是刻骨铭心，也是过眼云烟，何况你是帝王？我以为你会忘了我的，结果我却牢牢咬住了你丢下来的钩子。”
　　谢勋眉头一紧就把人拥住，端昀笑道：“大王，你知道我是爱着你的，可是现在你该作出抉择了。”
　　“月月，如果寡人不做这王，那谁来继位？”谢勋问道。
　　“大王表面装糊涂，心中就没有人选吗？谢以青向来喜欢装纨绔，可以他的能力，我相信治理个国家还是绰绰有余的。”端昀拧眉道，“大王明明心里清楚，却为何还是要让我挑明？”
　　“你，你容寡人想想……”谢勋蹙眉道。
　　“好，我等你给我个答案。”端昀回答。
　　“我去一趟姐姐那儿。”他一转身，满脸的笑容全然消失，径自走出桂花园，直奔宛央宫。
　　熟练地自后墙翻入，他敲了敲门。
　　“是月月吗？”里面人问，“进来吧。”
　　端昀开门进去，看到往日漂亮的姐姐变得臃肿，硕大的肚子鼓着。他不知作何感想，只觉得委屈了姐姐，又觉生命来到世界上身为母亲的不易，还有不怎么美好是模样。
　　“姐姐……”他心疼地握住阿姊的手道，“让你受苦了……”
　　“无事的，月月。”端清月抬手摸了摸他的鬓角，道，“前几日太医来检查过了，我右手尺脉沉实，最近又喜食辣，想必是女孩了。索性哪，这孩子能保全了。”
　　“姐姐可有想好名字？”谢勋问。
　　“自古以来重男轻女，但我的姑娘不能取个贱名就罢了。”端清月笑道，“我思索了几日，也想不出什么花儿来。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若她真是个女孩，便叫她泠弦吧。望她莫要媚时俗，清高一些，莫要走我的后尘……”
　　端昀起身，搂住姐姐，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了。他只记得亡国之前，还有她嫁为人妇之前，她一直都是个有主见、有个性、有独特魅力的女性。可经历了那么多，不知怎么了，姐姐的变化真的很大，她不再展露锋芒，磨得似那中原流水，见了石子就懂得绕道而行。这样子活，可以避免不少麻烦事情，但是真的一点都不开心。但无论怎样，姐姐一直都是好姐姐，也一直都是他端昀唯一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