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入阵曲》佘跫

35、史臣

　　几日后那使臣便来了，拖着浩浩荡荡的马车，车上或许藏了许多稀世珍宝，是个人看了都会觉得诚意满满。
　　使臣先在客栈休息，第二日进城时，端昀远远见那人身影觉得有些许眼熟。
　　他凑近了看才发现居然是位故人。
　　趁旁人不备，他走到那使臣身边低声又激动地询问：“夫子，你居然还活着，为何成了这越国的使臣。”
　　“小王爷，你怎么会在此地？”那使臣惊恐地瞪大眼睛。
　　“没时间与你解释那么多了，你不该来这里的，想办法速速脱身，又或者，千万别搞什么小动作。”端昀速道。
　　“我明白了，”那使臣点点头，“真没想到小王爷你居然会在秦国谋得个一官半职，你这可是认贼作父啊！”
　　端昀被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哪是认贼作父，他这是认贼作……
　　“总而言之，夫子，你万不可做出不轨之际，千万珍重。”端昀握住老夫子的手泪眼汪汪。
　　这使臣名叫孟渊，字同叔，原本是越国的太子太傅，教端昭端昀和其他皇子念书的。几日前谢勋为自己种下自己喜爱的竹子，几日后他却要杀使自己爱上竹子的人，端昀觉得有些奔溃。
　　但是他只能无奈地看着自己那已经花甲之年的老师挺直脊梁骨，稳稳当当地往高堂上走。
　　端昀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觉得就算谢勋不知道这消息，老师也是不可能成功的。前几日他还在为谢勋担忧，到今日竟然一下子倒置过来。
　　“这块玉石赠予大王。”他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夫子侃侃而谈那玉石的来历和传说以及精妙绝伦的做工，仿佛打消了刺杀的想法。
　　“拿上来。”孟渊回头对下人道。
　　那人上去将一卷轴郑重地递给他，抬眸看了看他，手有些微微颤抖。
　　“此图乃《虎啸山居图》，是越国至宝，还请大王允许我上前进献。”孟渊道。
　　“嗯，你上来吧。”谢勋冷漠地看着他道，语气却是宽厚又平常。
　　端昀知道要完了。
　　“等等，”他上前走出一步，“还是我传递来给大王吧。”
　　孟渊一皱眉道：“这……只有使臣亲手递给大王才能体现我越国的真心，还请这位将军成全。”
　　端昀望着夫子，眼里湿漉漉的，他耷拉下手，垂头丧气地回了原位。
　　谢勋感到端昀有些异常，但还是唤孟渊上来了。
　　这孟渊将那卷轴缓缓打开，先显露出一株松来，再出现的是一只威猛的吊睛白额大虫。
　　就在快收尾时，谢勋一把压住孟渊的手，低声道：“你最好想清楚再打开。”
　　“我来此地前就想好了。”孟渊一把扳起谢勋的手，举起那剑往谢勋身上刺去，堂下一片哗然。
　　端昀一跃而起，挡在谢勋面前。
　　“小王爷，你，你为何？”孟渊往前的倒落在地上。
　　“来人，将这使臣压入大牢，不日问斩。”几个守卫上前轻轻松松押下他，也不知道他刚刚哪来那么大力气移开谢勋的手。
　　“大王……”
　　“去吧。”谢勋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端昀跟着孟渊走进地牢。
　　“你跟着我来做什么？”孟渊皱眉，“你舍命护那小皇帝，你可知他当年亡我韩国，屠尽你家人。”
　　“可那又如何，都这么久了……”端昀道，“当年我王兄的为人处事，夫子您又不是不知道。韩亡于秦，是历史的选择，没有谢济帆也会有别人的。”
　　“你大王兄不成器还有二王兄三王兄，我们韩国多的是人。”孟渊怒道。
　　“可是大王兄猜忌之心重，总是疑神疑鬼的，夫子说的根本不现实。”端昀道。
　　“罢了，是我没教好他。”孟渊叹了口气，“可纵然如此，你千不该万不该入仕这秦国。”
　　“秦王是好皇帝，您这一路上看民生应当也看了几分，韩国是气数已尽，顺势而衰的，对此我感到痛苦不已，但是这个世界是在变得更好的。”端昀道，“老师，对不起，我爱戴秦王，势必忠于他，所以我今日才挡在你前面。”端昀跪下来。
　　“我知你说的有理，我知道，我早就知道的，他不是昏君。可这世界再好又有何用，它终究不再是我韩国的天下，与我又有何干系？”孟渊弯腰对着端昀道，“玄度啊，我终究是韩国的臣子，你也终究是韩国的皇子。”
　　“老师，对不起，我早就不再是了，或许是从亡国的那一刻，又或许，更早。”端昀道。
　　“你，”孟渊叹了口气转身背对着端昀道，“你走吧。”
　　端昀朝向他扣了三个响头，打开牢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