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响应》五十五里雾中

30、可期

　　“其实前天你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我就想说，这家店离我公司有些太近了。”季旻往街对面瞥了一眼，然后转头对沈遇唐说。

　　“嗯？”沈遇唐菜单研究到一半，不知道季旻这话从何而起。

　　季旻抬抬下巴，示意沈遇唐看窗外。

　　好在沈遇唐视力不错，对人脸的记性也相当出色，立刻锁定到街对面两个等着过马路的年轻人。

　　“是Kevin和徐……？”沈遇唐一下子想不起来另一位男性的名字，只记得也是季旻组里的工程师。

　　“徐晏清，前两年刚从J大毕业，他在别的项目上，你应该没怎么和他接触过。”季旻向沈遇唐介绍道。

　　“你觉得他们有多大的概率像我们一样来吃海南鸡饭？”沈遇唐原计划和季旻聊聊天顺便吃个饭，但要是变成多人工作餐，那也太不走运了。

　　“百分之九十以上，这条路上的另外两家餐厅上菜速度都很慢，他俩下午一点半有个培训，没这么多时间吃饭。”季旻摇摇头道，也是一脸可惜，“早知道我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和他们提一句我要来这边吃饭，那他们估计会考虑别的店。”

　　“那个培训你也要去吗？”沈遇唐说完抬手看了眼表，已经十二点五十了，如果季旻赶着回去的话顶多只能在这儿坐半小时。

　　“我不用去，不过两点半约了一个仪器厂家的销售，在那之前回公司就行，足够吃完饭再喝杯咖啡。”季旻悠哉地说。

　　果然不出季旻的预料，Kevin和徐晏清两人穿过马路后就径直走进了同一家海南鸡饭店，不大的店面横竖都躲不过，季旻索性朝他们挥挥手，招呼他们坐隔壁桌。

　　Kevin和沈遇唐打过几次交道，也知道沈遇唐之前车祸的事，一上来就关心沈遇唐身体如何。

　　“都是皮外伤，没什么事，但是上次的讲座只能让我学生江南临时顶上了，真不好意思。”沈遇唐抱歉地说。

　　“江同学的讲座反响特别好，隔壁部门的肖经理还说如果江南考虑博士一毕业就工作的话可以提前给他留个校招名额。领导，我们是不是也应该争取一下？你和沈老师这么熟，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啊。”Kevin笑嘻嘻地对季旻说。

　　“晏清，上次的讲座你应该也赶上了后半场，你觉得怎么样？”季旻扭头征求身边徐晏清的意见。

　　“比我读书时能说会道多了。”徐晏清给了一个简短但正面的评价。

　　季旻闻言点点头，“确实，我也觉得江同学很有前途，特别适合来我们组，那沈老师，你不如帮我说几句好话？”

　　一句话的功夫，桌上的焦点就被转移到了沈遇唐身上。

　　沈遇唐看看桌上的三人，最后视线停在季旻的脸上，“几位的肯定我会转达给他，先替江南谢谢你们。至于工作的事，我暂时还不清楚他的打算，但是假如他也有意向的话他应该会直接和你们联系的，肖经理的联系方式他大概没有，但是你们几位的邮箱和工作电话他肯定都有。”

　　季旻笑着点点头，说：“麻烦你顺便转达，如果他考虑假期实习的话也很欢迎，简历直接发给我就行，我会转发给人事。”

　　这家店菜品不多，店里八成以上的客人都点了招牌海南鸡饭套餐，没一会儿，四份一模一样的餐点就送上了桌。

　　“你觉得味道怎么样？”尝了几口后，沈遇唐问季旻。

　　“这话应该我问你。这家很和我口味，而且离公司又近，基本每个月都会来两次。你是不是第一次来，还满意吗？”季旻知道沈遇唐在吃上比自己挑剔，拿不准这里的海南鸡饭能不能够上对方的及格线。

　　“很好吃，要是城大附近也有这么一家店就好了。”沈遇唐选店的时候忘了季旻大概早就已经把公司周边的店都吃了个遍，明明是他挑的地方，现在倒有些季旻反客为主的意思。

　　“沈老师，你和我们领导都是城大毕业的，年纪也差不多，你们读书时就认识吗？”徐晏清刚毕业没多久，仍旧对校园的事比较在意。

　　“我应该比你高两届？”季旻在低声向沈遇唐确认。

　　“对，差两届，但是我本科学的是物理，不在同一个学院，选修课也没遇上过，不然就有机会早十多年认识了。”沈遇唐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可惜，他其实也设想过，假如当年在城大校园里偶然结识的人不是何愈而是季旻，他们的人生轨迹会不会早早重合。

　　“不过就算在一个学院，也未必有机会认识，像我这样除非上课不怎么出寝室的，毕业的时候连同级生的名字都叫不全。”季旻实事求是地评价。

　　“听说城大的学生活动很丰富，你们有参加过什么吗？我记得前两年有个挺红的女歌手就是在城大读书时拿了十佳歌手然后被唱片公司签约的，好像还是个学水利的。”Kevin在一旁插嘴道。

　　“我做过观众，如果这也算是参加的一种的话。”季旻答道，这是他唯一沾得上边的经历。

　　“我记得十佳歌手决赛的入场券很抢手，要提前排很久的队才能拿到。”沈遇唐回忆着说，他印象里季旻不像是为了看一场文艺演出而愿意在室外排一个多小时队的人。

　　“我室友，就是林声，他大四时为了不留遗憾参加过这比赛，止步二十强，但是被奖励了两张决赛门票，他就把我带去了。”具体那场演出上听过什么歌季旻早就不记得了，他那天困得很，后半场都快睡着了。

　　“那就是我大二的那次…那场我也去了，特别巧，也是朋友送的票。”沈遇唐对那一年的十佳歌手印象很深，他原本也不怎么关心这类文娱比赛，但刚好那是何愈头一次做校级活动的主持，还给他塞了张前排的票，他便在台下坐了三小时。不知是当时有恋人滤镜还是怎的，每当他看向台上时，穿一身正装身姿挺拔的何愈实在很抢眼，沈遇唐想何愈自己多半也是知道的，所以也难怪他之后选择走一条会被更多人注视的道路。

　　半个小时过得很快，Kevin和徐晏清直接回公司，而季旻和沈遇唐则按之前说好的再去喝杯咖啡。

　　有了前车之鉴，沈遇唐直接让季旻做主，跟着后者去了一家颇有人气的迷你咖啡馆。

　　“在店里坐一会儿，还是在这附近走走？”季旻靠在取饮品的吧台边，询问沈遇唐的意见。

　　“走一会儿吧，如果你不觉得冷的话。”沈遇唐回答。

　　“不冷，今天太阳很好，而且还有暖手的东西。”季旻从店员手里接过两杯咖啡，把其中一杯递给沈遇唐。

　　步行五分钟的地方有个公园，季旻自己也没去过，于是便建议去那里转转，沈遇唐自然没有异议。

　　公园里种了不少四季常绿的植物，看着颇有生机，简直不像是冬天。不过比这些植物更有活力的，则是不畏严寒在这里给单身儿女打广告的中老年人，他们一个个都自带板凳展示牌传单等种种道具，沿着步道坐了一溜儿，热情地向上前搭讪的路人介绍自家孩子。

　　季旻和沈遇唐对这阵仗都十分陌生，因此也格外好奇，为了看清看板上的字走得尤其慢，头几个看板都是为儿子找对象的，直到看到第五块才遇到一个为闺女找女婿的。

　　“你们两位都是单身吗？看着都是一表人材，你们是做什么的呀？”两人正自顾自看着，看板后的老太太瞧见他们却突然来了兴致，光看外型就是不错的候选人，于是忙不迭起身招呼。

　　“不好意思阿姨，我上个月刚过完36岁生日，硬指标不满足。”季旻正看到“年龄在28周岁到35周岁之间”那条要求，于是便有理有据地拒绝了，话音刚落，他立即想到沈遇唐倒还满足这个要求，不知对方会怎么回答。

　　果然，老太太立刻把目标转向沈遇唐，并在心里盘算，这位看着年轻些，而且身量更高，和自己176的女儿很般配。

　　“阿姨，不好意思，我有对象了，今天是陪朋友过来的。”沈遇唐回绝得更彻底，而且他自认为没有撒谎，追求到一半的对象也是对象，这公园也确实是季旻说要来逛的。

　　季旻没想到沈遇唐会来这么一手，于是也不演了，立即转身往前走，一路上目不斜视，免得再引火上身。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儿，直到把那些花花绿绿的征婚告示都甩在了后头，季旻用一句自嘲打破了沉默：“还好我不是有结婚打算的异性恋，不然按照刚才看到的那些要求估计没人会看得上我。”

　　那个看板上的要求也就三条，除了年龄之外还要求没有婚史或孩子，并且在本市有房产，季旻刚好三条全部不符合。

　　“你只是没达到那位女性以及她家人的要求而已，但你本来就不在意她，所以这根本无关紧要。不过我正好可以和你说说我的要求，我觉得这可能和你比较相关吧。”沈遇唐说完后便看向季旻，像是在等他的反应。

　　换做是一个月前，季旻大概会岔开话题，避免可预期的尴尬，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没了那种回避兼拒绝的消极情绪，相反，他想听听沈遇唐会怎么说。

　　“我在听。”季旻试图让自己的语调和平时无异。

　　“季旻。”

　　沈遇唐只说了两个字，季旻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下文。

　　“什么？”季旻不解地问。

　　“我的要求就一条，那个人要是你，季旻。”沈遇唐说这句话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温和但又不容拒绝的微笑。

　　季旻把手搭在额头上，微微低下头掩住脸上克制不住的笑意。

　　平复了片刻，季旻侧过头对沈遇唐说：“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我会尽量不让你等太久。”

　　“没问题，我也不是为了现在就得到一个答案才急着和你说的，而且，要是这个公园成为我们之间的一个纪念景点感觉不太妙，下次我们还是换个地方。” 沈遇唐有些无奈地说。

　　两人差不多走到了公园的另一侧出口，沈遇唐还记着今天的另一项任务，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那张他揣了一路的门票，递到季旻面前：“有空吗？”

　　季旻收下那张薄薄的纸票，可能是在羊毛织物里捂得久了，也沾了点温热。

　　“有空，谢谢。”季旻爽快地答应了，并且小心翼翼地把门票收进外套内袋。

　　“今年林老师没邀请你吗？我听说往年他都会把亲友票留给你。”沈遇唐顺口问了一句。

　　“他这次迟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