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响应》五十五里雾中

15、暖房（下）

　　季旻和沈遇唐收拾完厨房回到客厅，茶几上已经放了两盒崭新的扑克，据说是林声昨天去超市特地买的。

　　人员就位，但是具体玩什么却迟迟定不下来。季旻跟着林声各种玩法都会一点，但是瞿翎和沈遇唐两人都不怎么玩牌，会玩的花样凑不到一块儿，最后商量下来，打俩人一组的双升，林声带瞿翎，季旻带沈遇唐，时间有限，不可能升到K才定胜负，于是便折中选了8。

　　“沈老师，你别对我有什么指望，我们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季旻已经提前预知到了牌局的走向，拿牌时就对坐对面的沈遇唐打了一剂预防针。

　　“嗯，没事，我已经做好下次请你们到我家吃饭的准备了。”沈遇唐笑着回答道，这是刚才说好的赌注，输的那方要招待赢家去家里吃饭，瞿翎和季旻手艺不行，重担就落在剩下两位的头上。

　　沈遇唐刚摸过膏药，洗过手还是有一股散不去的中药味，沈遇唐闻着这一缕味道忍不住朝季旻看了一眼，对方正专心理牌，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牌局比预期中胶着，林声和瞿翎先是一路升到了6，眼看胜利在望，却被另一方赶上了。沈遇唐虽然没玩过，但是他记性极好，记牌对他来说并不难，基本每轮过半之后，他就能把每人手里还剩的分牌算出七八成。相比之下，季旻反而没什么贡献，他懒得记牌也不会林声的那些套路，玩了两轮后他们这边便是靠沈遇唐带着。

　　林声没料到沈遇唐有这一手记牌的本领，中途玩得几乎要抹汗，好在队友瞿翎也不差，和他配合得很默契，最后两人还是赢过了沈遇唐和季旻。

　　将近两小时的高强度脑力劳动，桌上四分之三的人都累得有些不想动弹，唯独刚才没尽全力的季旻还保有充沛的精力，主动提出给大家冲咖啡，配着他带来的蛋糕刚好是一顿下午茶。

　　“林声，我送你的磨豆机不如你现在就打开，我正好能用。”

　　林声上午没来得及看季旻给自己带了什么，一听是自己念了很久的磨豆机，立马来了劲儿，跑去门厅把纸袋捧进了客厅。

　　“我就按着家里的型号给你买了一台，我用着挺好的，你试试看。”季旻先前听林声抱怨家里的手摇磨豆机出粉不均匀，想换但一直没做功课，凑合用了很久。

　　沈遇唐回国后家里还没添这些，大学附近咖啡馆不少，他一直都是在上班路上带一杯去办公室，现在被季旻和林声一提醒，觉得家里也有必要准备一套器具，省的周末早上还要特地出门。

　　季旻拿着磨豆机进了厨房，沈遇唐也跟了过去，说是想看看这台磨豆机的粉质，好让他有个参考。

　　考虑到之前的小意外，沈遇唐这回没走进厨房，而是倚着门框站着，看季旻在里面操作。

　　林声家的咖啡滤杯是1-2人份的，季旻只能分开冲两次，他磨完豆后把一屉咖啡粉递到沈遇唐面前，好让他看清粉质。

　　一阵咖啡香和季旻一起渐渐向沈遇唐靠近，他联想到之前的那支白百合，也是这样带着香气凑到自己面前来的。

　　沈遇唐从斜后方看季旻专注地打圈冲泡咖啡，他起先想和季旻聊几句，但因为季旻看起来过于投入，他便没有打搅，只是安静地欣赏。

　　沈遇唐不懂手冲咖啡，在国外的家里也只有一台胶囊咖啡机，但因为眼前的这个侧影比他在咖啡馆里看过的任何一位咖啡师的身影都要来得顺眼，咖啡还没入口，沈遇唐就愿意盲目地打个九十分。

　　季旻带的是平平无奇的奶油蛋糕，纯白的奶油覆盖在表面，围了一圈朴素的裱花。

　　瞿翎午餐时就说她要留着胃吃甜点，季旻便切了四分之一放在她盘子里，林声和沈遇唐都说吃不下，只要了很小的一角。

　　“这家的蛋糕我也喜欢吃，就是城大附近没有分店，每次要吃还要跑大老远。”瞿翎说道。

　　沈遇唐也同意这奶油蛋糕味道不错，清爽的口感对他这种不爱吃甜食的人也很友好，但他显然是更中意手里的咖啡。

　　“可惜这家也就蛋糕做得好，面包都不太行，我试过一两次之后就不再买了。”季旻喜欢吃西点，对这些比对正餐要讲究得多。

　　“还好我没买过他家的面包。我有时候馋蛋糕了但又懒得走远就会到附近的T记买，奶油偏厚重一点，但是蛋糕胚做得不错。”瞿翎见季旻是个懂行的，忍不住和他分享。

　　“我知道T记，有回乔桥过生日我在他们家订过乳酪蛋糕，味道也不错。”季旻时不时往这一带跑，对这边的店家也很了解。

　　沈遇唐也插不上话，就在一旁喝着咖啡默默听着，听季旻提到生日时，沈遇唐突然想到了什么。

　　三位客人都没有继续蹭晚饭的意思，趁着天黑之前就离开了林声家。

　　只有季旻开车，他主动提出送另外两位。

　　沈遇唐想把副驾让给瞿翎，没想到她却先一步上了后座。

　　“沈老师坐副驾吧，我家离得近，过会儿要先下车，要是你坐后排的话后半程你们不方便聊天。”

　　沈遇唐觉得也有道理，于是便没客气。

　　“没想到季旻你会买这个颜色的车，我以为肯定不是黑色就是银色呢。”瞿翎每次见季旻，对方衣服的颜色都很素，不像是会开红色的车。

　　沈遇唐也想问这问题，既然瞿翎先提了，那他就在一旁等现成的答案。

　　“哦，这车是当年我姐给她自己订的，结果还没来得及提车人就走了，后来就给我开了。”季旻平静地回答。

　　“抱歉，不知道是这个情况。”瞿翎听完后连忙道歉。

　　“没关系，都好多年前的事了，而且第一次见我车的人都会问这个问题，我早就习惯了。”恰好是个红灯，季旻回过头冲瞿翎笑笑。

　　送完瞿翎，下一站就是城大家属院，这回季旻不需要导航。

　　“这车开了八年了吧，看起来还很新。”沈遇唐侧过头对季旻说。

　　“主要也就上班通勤，每年开不了多少。”路上车不多，季旻单手托着方向盘，左手支在窗框上。

　　自从上次去沈遇唐家避雨之后，季旻就把沈遇唐归为可以聊季悠和乔杉的对象，于是不等沈遇唐回应，季旻又补充了一些刚才没在瞿翎面前提的细节：“我姐姐出事那年其实刚拿到驾照，她想着乔桥马上就要上学了，光靠我姐夫一个人接送不方便，于是就学车、买车。不过好在这辆车的主人虽然变了，但是职责没变，乔桥上小学的时候我天天开着这辆车接送他，去年他才开始骑车上学。”

　　“乔桥喜欢这辆车吗？”沈遇唐看着季旻的侧脸问道。

　　“要听实话吗？”季旻带笑瞥了沈遇唐一眼，“他嫌弃这车的颜色太招摇，和我一样。我们对这台车的心情都比较复杂，既嫌弃又希望它永远不要出故障，最好能开一辈子。”

　　最后一句是玩笑话，季旻说的时候语调上扬，脸上神情生动，车内的的气氛都被带活了几分。

　　沈遇唐原以为季旻会顺便上楼看看乔桥，没想到季旻把车停在单元楼前，解了门锁，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季旻接收到沈遇唐目光中投来的疑问，回答道：“今天乔桥跟着乔教授他们走亲戚去了，家里没人。”?
　　沈遇唐点头，搭在车门上的手却没动，“季旻，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这话题转换得太快，季旻顿了两秒才迟钝地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你提到乔桥生日时我突然想到的。旻算是个生僻字，我特地查了字典，它既指天空，又可特指秋季的天空，所以我猜你是秋天出生的。”

　　“难怪，我还以为是乔桥和你说的。不过还早着呢，我出生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康城那时候都开始供暖了。”

　　沈遇唐见季旻不肯透露具体的日子，猜不出对方是不喜欢过生日还是单纯不想告诉自己，于是没有多问，只是说：“那时候银杏正好黄了，是很漂亮的季节。”

　　城大的校园里种了一排银杏树，季旻记得自己生日前后的那两周往往是景色最好的时候，在一地金黄中拍照的学生很多。

　　“好几年没看银杏了，前两年想起来要看的时候都太迟了，今年如果赶得上的话就找个周末来城大看看，希望不要错过。”

　　“不会错过，今年我会提醒你的。”沈遇唐留下这句话，转身下了车。

　　季旻没有立即离开，他把后背紧贴在车座上，中午撞到的地方已经不怎么觉得疼了，只剩下膏药带来的凉意。他把手探到身后，隔着衣服布料和膏药，明明感觉不到手指的温度，皮肤却自动回忆起沈遇唐手指的温热触感，那是一种陌生的感官刺激，让他觉得舒服的同时又想逃跑。

　　本来季旻都快忘了中午洗碗时的那个插曲，但刚才沈遇唐下车前的那句话突然将他点醒，除非是自己单身太久以至于自作多情，否则就是岳琳琅预言成真，沈遇唐不仅弯，而且还朝着自己的方向弯。两相对比，季旻宁可是前者。

　　季旻回到家后坐在沙发上灌了一大杯凉水，手机屏幕在手里按亮又熄灭，他在纠结要不要和岳琳琅树洞。岳琳琅会说什么其实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无非是说沈遇唐是个不错的对象，既然自己不是没有感觉，那就不妨尝试和他发展一下。

　　最后季旻还是没联系岳琳琅。道理他都懂，可是他还没准备好，沈遇唐在他心里产生的这点动摇，还不足以让他走进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