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Late in Autumn》烟钰离

10、第10Q

　　临时回会议室找些补充材料的赤司征十郎对于室内有人的第一反应，确然是惊讶。
　　“……真绫。”
　　他有所设想真绫在离开分宅后应当会去拜访好友，但显然他和真绫都没能预料到这位女性好友会大胆地将外校人以这样的方式直接带进洛山。
　　几乎是在合上会议室门扉的同时，赤司就发现了真绫的异常。
　　大约是因为不想让人发现而下意识躲藏在门后的死角，穿着洛山夏季校服的少女背靠在会议室靠门一侧的墙上，脸色发白，视线没有焦点。辨别出有人呼唤而努力做出的回应几乎低得只剩气音。
　　“——？”
　　这是她的老毛病，他也知道她的习惯。而显然穿着他人衣物这一点使得在场二人都找不到立竿见影的解决方式。
　　最稳妥的选择应该是将低血糖的人搀扶送去保健室，由保健室老师进行治疗。
　　而身体先于任何理智常识一步，他下意识伸手接住了貌似摇摇欲坠的人。扶住的小臂轻微地震颤着，带着他的掌心磨过若有似无的凉。
　　少年呼出一气，后知后觉地对自己的动作感到愕然。潜意识里有声音在劝服，为这些行为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又客观地宣称这和上午真绫与他的争执无关。
　　站到对立阵营的真绫自然符合【叛徒】的定义，而造成这样局面的理由赤司他本身也无法全身而退。
　　这本来就是两件独立的事情，他们应当划清。
　　为最终的结论定音，蔷红发色的少年一面耐心地引导着恍惚失神的人坐上几步开外的沙发，一面回想着之前无意间发现某人藏匿零食的具体位置。
　　冷泉兰本人应该也想不到自己在会议期间馋嘴留下的几根奶茶粉倒成了救命的道具。不太接触这些甜口零食的少年依照常识进行冲泡，控制着水温在正好能入口的程度。
　　在喝下半杯高糖量饮料后，少女的状态有了恢复正常的迹象，歪在沙发一侧的人努力躲避着空调的风口。
　　会议室里的冷气被调到了最大出风量，一看就知道是情急之下冒冒失失按下的。
　　将留在会议室里几乎崭新的备用外套盖上真绫裸/露在外的胳膊，自然散落的枫色发丝滑过少年人的手背。
　　陌生的触感，陌生的长度。
　　某一瞬间他的感触和听到两年前事故消息的当时一般，与整个外界切断了感知，带来了十几秒空白以及终于得到的确认。
　　而这一次——
　　既然真绫在逃避后选择作为【叛徒】，那么在全力地角逐出那个答案之前，他都不会容许她的消失。
　　赤司征十郎这时才发现少女无意识皱起的眉。
　　替她拨开额角因为冷汗而黏住的碎发，他垂着眼捏了捏这束长发的发尾。
　　无人知晓执着于胜负结果的少年是无意、或是刻意忽略过去了一个重要前提。
　　【可是能够成为叛徒的，从来都是被默认为自己人的存在。】

　　结束短暂的京都之旅，几周后就是诚凛开学的日子。仪式结束得不算晚，只是部活的训练安排占据了大部分时间。夜色逐渐侵蚀着仅剩的日光，真绫踏出校门的时候已经是天色黯淡的时间。
　　告别了和自己一班公交车的相田丽子，她顺道去了一趟超市补充一下家里的库存。
　　挽着购物袋腾出手开公寓门的时候，她惊觉家门上少了一道锁。
　　探头进去看看情况，发现了玄关处两只相隔甚远的皮鞋。真绫松了口气，转身轻轻合上门。
　　将两双鞋子摆放整齐，她按开客厅里的顶灯，果不其然发现了从沙发到浴室门口零零落落的衣物，是大致能凑齐一个成年人的搭配。
　　把手里的购物袋提到料理台上，真绫从沙发上的外套开始收拾，她猫着身子一路捡，路过洗衣机再顺手把臂弯里的东西塞进去。
　　好在对方还留下点把值班穿的衣服放到洗衣机旁边的理智，不至于让真绫爬在地毯上满家找。
　　等到机器咕噜咕噜开始滚动清洗，把不用洗的外套在移动衣架上挂好，觉得有点累了的少女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靠在沙发上看起了手机。
　　有几条来自兰的消息，她点开，是上次那个剧目的演出试妆照片。紫黑色眼睛的少女带着幽蓝色的头纱，在照片上画下一个抖抖的猫耳朵。
　　真绫忍俊不禁，笑着帮她添上胡须，回复过去。
　　正巧对面似乎是在排练间隙，消息蹭蹭地继续弹出，真绫便趁着这段时间一起聊些有的没的，顺带旁敲侧击出了学园祭表演的时间。
　　时钟跳到整点的数字，冷泉兰那边的排练继续，难舍难分地在对话框里道了别，真绫也顺势站起来去厨房准备晚餐。
　　考虑到晚上两个人的晚餐，加上有人之前连续夜班的情况，她切了许多蔬菜准备做一个涮锅，加上今天刚从超市买到的新鲜薄切牛肉，另外再蒸了一盘饺子。
　　她忙忙碌碌地按下计时器，就听见里间房门打开的声音。
　　“哈——”
　　走出来的女人伸了一个很长的懒腰，打着哈欠喊她：“哦，回来啦。”
　　金红色的长发睡得乱七八糟，松垮的短袖睡衣只挂住了一个肩膀，声音也有气无力的。
　　“醒了就快去洗脸啦。”刚洗了手，觉得有点好笑的真绫只能拿干燥的手臂将她推进洗手间，“晚饭还要一会儿呢。”
　　“知道了知道了……”
　　洗漱了一遍后再出现在客厅，女人看上去清醒了不少，她探头过去看了看真绫准备的晚饭，慢吞吞地去茶几下掏隔热垫。
　　“莎娜你好了吗？我要离火了——”带着隔热手套的真绫对着那个半跪着的金红色身影催促道。
　　“……找到了。”女人随意地把垂落的碎发往后一推，起身把垫子放上餐桌。
　　蒸腾的热气缭绕着，在吊灯的光线下顺着香气弥漫，把晚餐端上桌的时候真绫才发现餐桌的边缘压着一封浅色的信。
　　指腹擦过外壳，她抬头去看对面拿着饮料的莎娜：“你是给我送这个来啦？”
　　“我说瞒不了太久的，喏。”女人把手中果汁递给她，扬了扬下巴，“他不在日本，我本来就不去这种聚会，他们自然不会再放过你。”
　　真绫把请柬拆开，目光草草略过手里的卡纸，嘴角勾起一个淡笑：“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哪有不去的道理。”
　　“对方也请了冷泉家的小兰花，你们不如通个气。”莎娜举着筷子笑她，手下却利落地替她夹菜，“哼哼，有自己的打算了啊，小星。”
　　“别用那个称呼啊，怪害羞的。”
　　真绫挠挠脸颊，低头咬肉，没有看到对面长姐沉下担忧的眼神。
　　在姐妹聊天中结束晚餐，她站起身溜到房门口去看新的表格。莎娜的排班表贴在她的门上，以防有急事的时候找不到人。
　　“嗯？你这周五也是晚班诶。”拿出手机对了对时间，真绫向客厅探头，“我给你送点吃的吧？”
　　正在洗碗的女人隔着水声回应着，声音模模糊糊：“学生就不要熬大夜了，你还是休息休息吧。做计划够费心思了，而且你们那个什么冬季杯预选不是要开始了吗？”
　　“没关系，反正我那天也要理东西。”捕捉到了关键词，真绫哼哼着凑过去，“嗯？你怎么突然关注这个了？还冬季杯呢。”
　　“那么是因为谁啊，这种不必要的知识。”莎娜看了她几秒，不爽咂嘴，向坏笑着的妹妹弹水，“烦小星！”
　　“都说了不要这么叫我了啊啊——”
　　被袭击的真绫大叫着逃跑，半是得逞半是引火烧身。

　　在经历过全国大赛之前的魔鬼补习，相田丽子这次非常有先见之明的直接提前给火神大我安排上了长期辅导班。
　　由于真绫是中途加入的转学生，相田丽子考虑到需要保全整体最佳阵容，让全体都带来了上一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单。
　　在亲眼目睹了一年级生之间成绩过山车式差距后，前辈们一致决定将火神的英语交给可靠的经理负责。
　　同样有海外背景的两个孩子，怎么在语言上就差得不是一点呢。
　　翻看了几份低空飘过的考卷，理解对方的思维和适应程度，真绫叹了口气，选择用英语进行讲解。
　　被母语勾起熟悉感的少年挠了挠头，试图找出一些相关的记忆。
　　“哦！经理的口语很地道啊……嗷！”
　　下意识发出惊讶感叹的火神被一旁监督的相田丽子奖励了一个分神的暴栗。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给我集中啊笨蛋火神！”
　　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一点灵感直接被从脑海里敲出去，火神大我捂着脑袋再一次放弃了思考。
　　学校的部活室一时间热闹非凡，等到监督没好气地拿着纸折扇坐下，真绫好笑地解释起来。
　　“考虑到这里高中的试卷主要还是侧重于语法和词汇的考察，所以口语的那部分就被排除在外了。”
　　“除非可以用语感答对所有问题，还是建议火神君稍微记一下吧，我这里划出来的部分。”总感觉问当事人会得不到什么靠谱的回答，于是她转头去和相田丽子确认，“上次考试的背诵要点火神君是怎么记下来的？”
　　“……强记的。”监督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一边让他打球一边记的。”
　　“是火神君的风格。”笔下不停，真绫眼里的笑意已经快满溢出来，“那接下来每次训练的热身阶段，就采用之前的方法吧，我来一对一监督。”
　　“如果背诵不合格的话，当天就要加训哦，可以的吧？”
　　火神眼睁睁看着自己几乎被划了大半的课本，抬头对上笑眯眯的经理，一种凉意漫上心头。
　　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分析那种熟悉感从哪里来，他的命都快不在自己手里了。
　　“……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