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下了船》寂光森林

2、离家出走

　　“少爷，您这是去哪啊？”扛着天城回来的那个保镖看到天城背着包横冲直撞的，那保镖语言里带着一丝无奈：“又离家出走啊？”
　　“少爷，要不这次走这边吧？换个风景看看？”保镖只是站在原地转了个身。
　　“你别跟着我！”少年一股脑往前走，想着加快脚步不让这保镖追上他。
　　“少爷，您不能走啊。”这保镖只当是看戏呢，语气站在原地不动。
　　只见这少年越跑越快，跑了一小段路程，本想目测下跟保镖的距离，回头望的一瞬间才发现那保镖还站在原地。少年愣了一愣，内心生出一种被调戏了的尴尬之情，但也还算舒心没人来阻止自己，于是便故作轻松地继续走了。
　　天色渐渐黑了，少年还在街头游荡。街边的饼铺已经放下来门板，街上行人越来越少。
　　网婆婆就要出来了，再找不到住处，就要被抓去了。
　　少年在这家饼铺门前，无所事事地等着。这时从对面商铺里跑出来一个人，紧接着是从窗户跑出来一个包袱，然后是一双鞋。“不解决了这个事，你就别回来！”窗户里传出来一个女人尖利的喊叫。
　　“哼，谁稀得理你，谁想回来看你那张臭脸！”这男人边喊边捡起街道上的鞋，“你一个人在家，孤，孤独终老吧你！”男人穿上鞋子，“这虎娘们，谁爱要谁要！”接着捡起地上的包裹，怒气之下要准备离开，但看了看前面的路，又转身看了看另一个方向，一时也不知道去哪里，只好又抬头看了看那还亮着的小窗户。赌气归赌气，他还是选择蹲在自家门口。
　　就在刚才，街道另一边的天城像看故事一样注视着男人的一举一动，而在此刻，男人、天城两人四目相对。可以试想下：在这条只有昏暗路灯下的街道两旁，少年和男人面对面蹲在那里。少年略感尴尬，于是假装没看见刚才那一幕似的，起身准备溜走。这时，这男人好似突然碰到了熟人一样，紧追着，忙不迭说着：“哎，兄弟别走嘛，唠唠嗑？”
　　少年没有理会，也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没有看这男人一眼，只是表情严肃快步走着。
　　“我看你也背着包袱，难不成也是被赶出家门？哈哈哈”这男人没心没肺地笑着，好似刚才那女人的话并没有伤到他分毫，一不留神儿还绊了一跤，“哎呦，你走慢点嘛！”
　　“不，我跟你不一样！”少年听到“赶出家门”四个字，辩驳了一句。
　　那男人本来有点追不上这少年，但听到少年终于开口说了几个字，就一路小跑过去：“哦？那你不是被赶出家门，那就是自己离家出走喽？”
　　“你……”少年立住，看了男人一眼，又继续走路，只是此刻的脚步慢了下来，也似乎沉重了下来。少年在思索。“离家出走”确是少年正在做的事，但这时突然被眼前这看起来油嘴滑舌的男人说出来，也衬得自己没有了男子汉的那份坦荡，他不想承认自己与这四个字的关系。他心里隐约觉得好像不应该这么做，但已经出来了，天色已晚，想必父亲也已经知道自己再次离家出走的消息。“父亲”，想到父亲，少年叹了一口气。上午发生的种种还历历在目，想到这些，少年便不觉得惭愧了，“离开家也好，这样就不用面对母亲的身世，也不用日日看到杀害母亲的‘凶手’，还有，还有那被推倒的自己精心准备的惊喜。”

　　“是吧。我说准了吧！”这男人得意起来啦。“没啥不好意思的，我小时候经常离家出走。但是你可要小心啊。”男人边说边走，踢了一路的石子儿。说到这重要之处却卖起了官司。
　　“要小心什么？”少年被这突然的停顿撩起了好奇心。
　　“当然是小心那网婆婆了。”男人接着踢起刚才跑远的那块石头。
　　网婆婆每到夜里会带着自己的扑网出来，专门捕捉那些离家出走的小孩儿。像你这样的正是尚好年华，网婆婆最是喜爱。
　　“嘘！”那男人拉着少年躲进一个桌子旁边。
　　少年听到一声沉重的响声，像是有一大包重物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地面上，脚下的土地也跟着抖了抖。他寻声望去，只见到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老奶奶，身高不高但却胖得很，肩上扛着一个箩筐大的扑网，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这就是那网婆婆？”
　　“对啊，他那只网可能装下十几个大汉。别说话，她过来了。”少年和男人藏好。
　　那网婆婆仔细感觉着附近的动静，许是自己看错了？向四处望了望便飞走了。这次她来到了另一条街，街边正好有一个小女孩。
　　那小女孩坐在一块石阶上，双臂环绕着双腿看星星。
　　网婆婆从夜色里飞下来，走到小女孩身边：“来吧，离家出走的小娃娃。只见那扑网一挥，小女孩便进去了。网婆婆喜笑颜开，“终于收获一个，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这个月还差两个，看来今晚得抓紧了。刚才明明看到两个离家的人，怎么一转眼不见了？加上这两个，这个月就满额了我也就可以回去睡大觉了，不防让我老太婆再去看看。”
　　果然，那网婆婆走后两人放松了警惕。网婆婆看到两人还在街边溜达，于是悄无声息地靠近。
　　“哈哈，被我逮住了吧，还跟我玩捉迷藏？我吃过的盐，可比你们走过的路还多！”
　　“额这位女士，盐吃多了，呃是会胖的！”那男人还顾得上说句俏皮话。
　　“冲你这句话，今天可得给你安排个辛苦的差事。”那网婆婆说着挥起扑网。
　　“啊，不是啊，婆婆饶命。”那男人苦苦哀求，“我不是离家出走的，我不是。”
　　“嗯？你不是？”那老太婆停下了手。
　　“他，他是离家出走的，您可以抓他。我，就放了吧，嘿嘿，大妈，不，大姐，美丽的姐姐，苗条的姐姐。我是被赶出家门，赶出家门，嘿嘿。饶命！女侠！”那男人竟为了保命这么快就出卖了伙伴。
　　少年瞪了这男人一眼。
　　“别那么较真，离家出走和赶出家门都来吧！为了今天晚上的KPI！”说完那网婆婆将两人一并收下，然后把扑网抗在肩上向着天上飞去了。
　　“我们这是去哪里啊？”少年发出了疑问。
　　“会被扔到海里。”旁边被压着的小姑娘冷静地回答少年。他们俩这时才发现有个小女孩也在这网里，可是他们被挤得横七竖八，根本谁也看不到谁的脸。
　　“大海，我们要被扔海里吗？我还不会游泳呢！”少年脸就在网的边缘，他起初可以扒着网看一看外面，到了这时他开始不安地看向海平面。
　　“相信大哥，大哥保准把你们拖回岸上！”那男人又扮演上了保护神的角色。
　　少年已经不信任他了，刚才被推出去的一幕还没有忘记，他开始感到自己生命被威胁的恐惧，快到海面上方了，这一刻，他的脑海里，是小时候爸爸陪自己玩耍的记忆，是家里的保镖大叔每次将自己从离家出走的路上扛回去的画面，是桌子上热腾腾的饭菜香，是夏天暴雨时趴在窗台看雨水的哗哗声。“爸爸！”少年哽咽着喊了一声。
　　“这就到了，几位离家出走的小孩儿，有缘再见了。”网婆婆将扑网一颠倒，三个人依次掉进了海里。呼喊声、救命声还没来得及传开，便听见了扑通扑通落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