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点》金金玲珑

6、等他审判（修）

　　回忆戛然而止，回忆里的少年和眼前的男人重叠，今生内心一片安宁。
　　电影的高*潮过去，后面的结局有点平淡。
　　看起来枯燥乏味，可是陈渝没有其他动作，今生强忍着换片子的念头撑到结尾的字幕出现。
　　电影结束，已经中午了，今生有点饿了，打算出去吃点饭。
　　坐着犹豫了一会儿，想着昨晚陈渝好歹请她吃了顿饭，轻声开口：“我要出去吃饭，要帮你带点什么吗？”
　　陈渝抬头看她，然后把手机递过来：“懒得出去了，你看看想吃什么，叫个外卖吧。”
　　今生接过手机，手机黄色的界面朝上，这个App她没见过，试探地上下划了一下不时点开看看。
　　“你想吃什么？”今生有点选择困难。
　　陈渝显然还记得她这个毛病，从她手里拿过手机，指尖接触，留下一抹温热。
　　今生心里荡起一丝涟漪。
　　陈渝接过手机没点几下，手机被他放在茶几上，像是已经点好了。
　　气氛又有些沉闷。
　　今生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些挫败地拿起手机，点开她在隔离的时候下载的消消乐，玩了起来。
　　陈渝挪了个位置，今生没有多想，只觉得他是在地毯上坐累了，还特地往沙发边上让了让，给他留空。
　　陈渝却没有坐上去，也拿起手机玩了起来。
　　这一关有点难，今生连续打了几把都没过，眼看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长呼一口气，换了个姿势，决定重新振作这把好好打。
　　陈渝见不得她皱眉：“我给你打？”
　　今生递过去，低声埋怨：“这一关好难啊。”
　　陈渝上手不久，手机就连续传来连击的声音。
　　今生听的心痒痒的，凑过去看他打。
　　熟悉的馨香传来，陈渝差点拿不稳手机，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打，不出所料的，这一关四星通过。
　　今生连忙接过手机，真心夸赞：“你真厉害！”
　　陈渝张口：“我更想你在其他地方夸我厉害。”
　　哪里？
　　对上陈渝充满深意的眼神，都是成年人了，今生还有什么不懂的。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陈渝以前就喜欢说些让她面红耳赤的骚话。
　　只是十年过去了，他开黄腔的本事见涨。
　　憋了半天，今生吐出一句：“中年男人，只有嘴是硬的。”
　　陈渝挑眉，似笑非笑地望着今生：“你来试试。”
　　说着就顺手把手机放在茶几上，靠着沙发斜躺着，双臂舒展，做出等君入怀的姿势。
　　比脸皮厚，她这辈子估计都比不过他。
　　茶几上的手机响起，今生如释重负：“你手机响了。”
　　陈渝颇有些可惜地叹一声，拿过电话接起来，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今生只觉得那声叹气正叹在她的心头，明晃晃地勾人。
　　再上来的时候，陈渝手里提着两包东西，今生起身去接：“外卖这么快就来了！”
　　陈渝点了两家外卖，麻辣小龙虾，和很清淡的南方菜，碧螺虾仁、荷塘月色还有山药粥。
　　打开餐盒，小龙虾酱汁依然滚烫，霸道的香味争先恐后地钻入鼻孔。
　　今生看着小龙虾流口水。
　　剥开虾壳，虾肉紧致Q弹，鲜甜香辣的味道令人胃口大开。
　　手机又响了起来，是今生的，今生取下一次性手套拿起手机，走到一边接起来。
　　是咚咚打来的。
　　女声音量不大，距离有些远，陈渝听得不是很清楚。
　　断断续续传来几句。
　　“我过两天就来看你啦……”
　　“……你跟着爸爸，好好听话……”
　　陈渝手里的龙虾连壳带肉被捏碎，啊，是昨天那个孩子……
　　阿生的孩子呢……
　　陈渝有些沉郁地想。
　　今生接完电话过来，桌上只剩下龙虾壳和龙虾汤了。
　　今生怒：“你也不留一点给我。”
　　陈渝拿起纸巾擦了一下手：“你女儿的电话？”
　　没想到他会提起她刚刚的电话，今生摇头喝粥：“我堂哥的女儿。”她哪里来的女儿。
　　陈渝没什么表情，只是站起身进了厨房，端出个碗，放在桌上。
　　赫然是一碗剥好的龙虾肉。
　　今生高高兴兴地吃完饭。
　　饭后。
　　今生出去逛了一圈，这么久没回来。
　　这座城市就像时光一样，从不等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和记忆里破落的小城格格不入。
　　那年今生一家搬回斗城的时候是春季，那年的天气反常得厉害。
　　暴雨肆虐，狂风横扫，没有春天应该有的生机。
　　就像今生的心情。
　　灰暗阴沉。
　　就在这样的天气里，今生一家从上梧搬到了斗城。
　　今生的爸爸今平生意失败，只能卖掉房子回到老家。
　　即使今生正是中考升学的关键时刻，今平也顾不上了，在中考前的最后两个月里火速办好学籍插班的事情。
　　等今生知道要转学的时候，已经在回斗城的火车上了。
　　家里的车也卖掉了。
　　失去熟悉的家，熟悉的老师和同学，今生像离群的幼鸟，惶惶不可终日。
　　夜晚，今生一只手捂着耳朵做数学练习。
　　剧烈的争吵声透过斑驳的墙壁传来，她听见妈妈说：“已经没有钱了……”
　　有玻璃瓶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然后是爸爸愤怒的声音。
　　吵架。
　　吼叫。
　　很快响起了哭声。
　　今生打开房门，面无表情地看着客厅里的人。
　　爸爸看着她，眼里有愧疚，他后退几步拿过扫帚开始清扫。
　　能明显看到他的疲惫和沮丧。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担忧，妈妈嗓音依然细柔：“进去吧，没事儿。”
　　妈妈陪着今生进房间：“咪咪，爸爸生意失败，心情不好，等他心情好了，我们就不会再吵架了。”
　　最近妈妈总是这样说，因为在上梧，他们一家原本过得很幸福。
　　但是在斗城，父母几乎天天争吵，又和好。
　　因为缺钱，家里又陆续搬了几次家，这几天才算安定下来。
　　这样的生活，让今生恐惧不安，仿佛在悬崖边上，随时会天塌地陷，让她的生活再次翻天剧变。
　　好在她基础不错，就算换了学校，中考成绩还是很不错，进了斗城最好的高中。
　　是她们家难得的好消息了。
　　爸爸妈妈还订了一桌席面，请斗城的亲戚吃了一顿饭，庆祝她升学。
　　酒席上，爸爸妈妈就像回到了上梧，体面的，矜贵的，含情脉脉如胶似漆，像热恋中的男女，好像之前无数夜晚面红耳赤的争吵都彻底翻篇了。
　　现在想想，在斗城的记忆总是灰暗的，有太多的恐惧和眼泪。
　　能够算得上鲜活的记忆，大都与陈渝有关。

　　远远的，有人迟疑地喊了一声：“今生？”
　　今生回头看过去，面前的人不再年轻，今生一下就认出来——是邓老师。
　　高中的班主任，邓老师。
　　因为邓老师赶时间去上课，两人没说两句就道别了。
　　碰到了熟人，今生心情很好地回了归来。
　　有人正在往里面搬东西。
　　今生听到有人在抱怨：“不知道这家老板是不是有病，前天才说店不打算做了，都把一楼的东西打包转让出去了，今天又让人搬回来。”
　　旁边的人看见今生，拉了说话的人一把：“赶紧搬了下班。”
　　今生走进一楼大厅，昨天来的时候只觉得大厅十分空荡荡，这会儿摆设重新搬回来。
　　赫然是一个很有情调的清吧。
　　音乐暧昧，灯光昏暗。
　　陈渝歪斜地坐在吧台边上，穿着白T恤，搭配褪色破洞牛仔裤，头发放下来，褪去了一点成熟，添了几分青涩。
　　姿态颓丧，神情难掩疲惫，却像电影明星一样帅。
　　今生说：“老板，一杯长岛冰茶。”
　　他隔着额前的发丝冷眼看她。
　　今生出门的时候特意收拾了一下，及腰长发被打理成蓬松的大波浪卷，配上红唇，即使穿着白衬衫，也万种风情。
　　陈渝眸色渐深。
　　有人大步进来，大声嚷着：“渝哥，你民宿又不转让——”
　　话音戛然而止，而后变得尖锐：“你，你，你……”说话的人似乎极激动，话语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高畅又换了个新发色，灰紫灰紫，显得人有些黑，看起来有点非主流。
　　今生认出了人，笑了，高畅还是这么朝气蓬勃。
　　高畅一声酒气，眯着眼看着面前的美女：“渝哥，你终于想明白了，你终于找女朋友了，不等那个没良心的女人了。”
　　陈渝不耐烦：“你有病？”
　　高畅气愤：“她害你那么惨，脑袋都开瓢了，留了那么多血，差点都醒不过来了，呜呜呜……她都不来看你一眼，呜呜呜……我差点就要失去你了……她还跑到国外去了……”
　　高畅醉得不清，说话断断续续，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还要扑到陈渝身上去。
　　陈渝把他拎到一边的沙发上。
　　今生笑容凝在脸上，高畅嘴里的那个女人是她。
　　今生看着陈渝意味不明的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知道，这么多年，她还欠陈渝一个解释。
　　有些事情如果没有在第一时间解释清楚，后来的每一秒都不是最佳时机。
　　因为觉得亏欠，所以她不敢和过去任何人联系，害怕听到斗城的消息，害怕听到他的消息。
　　心理医生说，她需要跳出自己画的怪圈，所以她回来了。
　　虽然和陈渝相遇如此突然，但是在内心深处，她很开心。
　　沙发上，高畅还口齿不清地在说些什么。
　　今生张口，她冲动地想把一切和盘托出，然后等着陈渝给她最终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