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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回忆2(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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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铃响起,打断了今生的讲述,今生低头看屏幕,堂哥的电话。
今生挂掉电话,盯着陈渝看:“今天不是个适合讲故事的时间,我要出门了。”她要去确定那个人是真的死了。
刚在一起,陈渝舍不得跟她分开,闻言起身拿起车钥匙:“我送你。”
既然已经决定了告诉他一切,她就不会再隐瞒什么。
今生点头:“上梧第一监狱。”
陈渝有点惊讶,但是并没有说什么,跟在今生后面走出门去。
一路无话,气氛有点沉重。
陈渝主动挑起刚才的话题:“你当时为什么不收我的礼物。”甚至在婉拒之后还突然和他疏远了,他还以为他太直接,把她吓到了。
今生没有多想他的话,脱口而出:“当时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我穿你送的东西多奇怪啊!”
陈渝气笑了:“行,你说的。”
他的话听起来不太对劲,今生找补了一句:“我妈那时候管得很严的。”
这句话可不是在撒谎,那时候今平整天不干正事,妈妈每天早出晚归工作,回家还有一堆家务,经常累得直不起腰。
妈妈从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出嫁前在娘家养尊处优,出嫁后生活质量下降了一些,但也是富足的。
尽管工作生活都很糟心,黄春玉依旧每天亲自过问今生的学习。
吃过简陋的晚饭,今生主动提出去洗碗,黄春玉:“你去学习吧,我去洗。”说着一边站起来,一边捶打了几下腰。
今生没有多说抢过碗走进厨房。
黄春玉看着今生手上又肿起来的红痕,心疼地红了眼。
今生忍着冰冷刺骨的水流,快速地洗完碗,冲着手呼了几口热气,飞快地往房间走去。
客厅里今平还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剧,声音开得很大,很吵。
今生推开次卧的门,黄春玉正坐在书桌前,暖黄色的台灯下,她的脸色不明。
“妈妈。”今生走过去。
黄春玉抬起头:“阿生,陈渝是谁?”
书桌上躺着一个笔记本,敞开着,正上面是粉红色的一页,上面有唯美的王子公主的插画,日记里没有其他字,只用稍微深一点的粉红色的笔,写了两个字——陈渝。
不同寻常的是,写了几十遍,足足占满了一整页。
今生不知道怎么解释。
黄春玉:“你的同学?还是同桌?你喜欢他。”果然是妈妈,一语中的。
今生沉默。
黄春玉:“青春期有这些心思我都懂,但是我们家现在这样,你爸又这样,我只能靠你了,你知道吧?”说着她有点哽咽。
“嗯,”今生说,“我知道。”
那天晚上,今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伤心欲绝。
她辗转反侧一夜,第二天醒来眼睛又刺又痒,她用冷水冲了半天才恢复。
快速洗漱完,没有心情吃早餐,她直接背上书包出门了。
黄春玉看着敞开的次卧门,走进去看着整整齐齐的房间,心酸涌上心头,正要带上门,低头看到了垃圾桶里的笔记本,叹了口气。
今生坐上公交车,摇摇摆摆地到了学校。
没一会儿,陈渝就提着袋子进来,一脸献宝地递给她,她问起,还掩饰说是圣诞礼物。
今生看着男生此地无银的样子,想起妈妈的叮嘱,直接拒绝了。
上课前,今生被叫到了办公室。
“今生,看不到黑板怎么不跟老师说呢?如果不是你妈妈打电话来,我还不知道你一直被前面的同学挡住了呢。”
今生垂着头听着班主任讲话,不时点点头回应。
“那你坐到第二排去吧。”
今生从办公室回到教室,陈渝把椅子放到过道上,反过来坐着,两只手放在椅背上等着今生回来。
看着她沉默丧气的样子,陈渝逗她:“被老邓批评了?”
今生不想说话,感觉浑身软趴趴的,慢吞吞地收拾桌上的东西。
陈渝原本以为她只是觉得桌面混乱收拾一下,正想让她顺手给他收一下,就看着她开始往前面搬书了。
笑容凝固在脸上,陈渝从椅子上站起来,抓住她的手腕:“你要换座位?”
“还没到换的时间。”话语有点僵硬,干巴巴的。
今生怀里抱着一堆书,没有力气挣脱他的手:“我不想坐这里。”
少女的眸子黑白分明,无辜又纯净,唇瓣柔软,却说出令人寒心的话。
今生只能够感受到手腕上的手越来越用力,良久,手腕上的力气散了。
她听到男生的声音:“我帮你搬。”手臂突然一轻,是陈渝接过了书。
男生捏过的地方,留下了几道红痕。
想起这些事,今生盯着开车的男人不说话。
陈渝挑眉:“是不是突然觉得你男人特别帅。”
今生无语,问他:“高一那年我换座位,你怎么还帮我搬书。”现在想想,今生都觉得自己太没良心了。
人家为了给她治疗冻疮,不知道奔波了多久,结果转眼刚刚治好,她就要跑了。
典型的吃了不认账,用现在的话来书,就是渣女。
想想都觉得陈渝无辜又可怜。
陈渝说:“你是自由的,不管是留下还是离开。”只要是她想的,他都会帮她,即使是她要离开他。
今生觉得这话有点沉重,开玩笑说:“如果我不回来了呢?”不只是当年换座位的事,还有她去美国的事。
陈渝语气也轻松起来:“等不到,我就去找你,多大点事。”只有他直到这话有多认真。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两人到了目的地,停好车,两人来到监狱门口,就看到大伯和堂哥。
今生过去打了招呼。
大伯今安仰着头看着陈渝:“这是?”
不等今生介绍,陈渝自来熟地打招呼:“大伯,堂哥,我是阿生的男朋友。”
今安笑着:“好,个子高,长得也好。”
这不是寒暄的时候,今远山看了眼手表,催促:“时间差不多了,进去吧。”
跟门口值守的人说明来意之后,几人来到了一间办公室。
没一会儿,几位穿制服的警察进来,走前面的那位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你们是今平的家属?”
今安开口:“我是他大哥。”今生没说话。
警察点点头,把档案递过来:“今平是昨晚一点多死亡的,与他同住的人发现不对喊了值班的狱警,这是医院的死亡报告和医疗鉴定。”
今安接过打开,他认识的字有限,又递给今生,今生看了死亡报告。
姓名:今平 年龄:53岁 身份证号为:510***************
因急性心梗于20**年07月21日01:27分死亡。
今生反复看着死亡报告单上的“死亡”两个字,给她留下了多年阴影的人真的就这样死死亡了。
急性心梗,死亡。
知道是这个结果,今安念叨着:“我爸就是心梗,怎么他也这样走了。”
今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询问:“警察同志,他的尸体可以捐赠吗?”
警察疑惑:“你是哪位?”
尸体——淡漠地根本不像是亲人。
今安有些激动:“你要把他遗体捐赠出去,入土为安啊。”
今生没有回答警察的话:“可以办理吗?”
“可以,需要办一些手续,”警察说,“你们家属之间协商好。”
今安语气提高:“他是你爸,阿生,入土为安……”
今生冷漠:“我早就当他死了。”
今安还想争取:“人死为大,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我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过,”今生打断他的话:“你也为堂哥他们考虑一下。”
有一个犯罪坐牢的叔叔,他们本来就受到了嘲笑和歧视,连堂哥的婚事都差点告吹。
今安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算是默认了。
捐赠手续办好之后,今远山送今安去医院看今平最后一面,今生没有去。
如果不是为了确定他真的死亡了,这一趟她都不会来。
走的时候,今安直叹气,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
今生知道他对她失望,但是今生不可能再原谅今平,不仅仅是因为他犯罪坐牢,更因为他对她和对她妈妈做的事情。
坐进车里,今生开口:“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冷漠了。”
陈渝:“不会。”
今生:“把尸体捐出去为医学事业做贡献是他应该的,是他在赎罪,根本就不能抵消他做的事情!”
这么多年了,再次提起这些事情,今生依然愤怒。
今生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说:“还记不记得那年,你替我挨了那一凳子。”
怎么不记得,当时他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今生已经不见了,他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后来才从一个同学口里知道,她出国了。
今生沉默了,一路无话。
一路开回了住的酒店,地下停车场内光线昏暗,看不清身旁的人的脸。
今生开口:“打人的就是今平,也就是我爸。”她并不想承认这段关系,可恨的就是她无法改变这该死的血缘。
那一凳子被陈渝受了,可最初他想打的是她——他的女儿。
其实今平也不是一天就变坏的,最开始他也只是游手好闲,也许是坠入底层生活,也许是受够了别人的讥讽和嘲笑,他性情大变。
最开始直接承受这种变化的是妈妈。
到现在今生都还记得那个冬天的冰冷,都还记得那种冻入肺腑的感觉。
今平还是不工作,还沾上了酗酒的毛病,晚上整宿整宿放电视,白天呼呼大睡,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很快到了年关,今生看到妈妈站在窗边打电话,对那边的人喊:“妈。”
今生知道了,她在给外婆打电话。
今生听到妈妈说:“今年生意不好,没有什么盈利。”妈妈还没有把她们家破产的事情给外婆家说。
又过了一会儿,今生听到妈妈艰难地开口:“能不能借点钱给我,明年就……”
不知道外婆同意没有,妈妈很快就挂掉了电话,转身看到了今生,愣住了。
今生不知道说什么,回房间了。
晚饭难得的丰盛,今生猜到应该是外婆打了钱过来,沉默地吃着。
今平也很高兴,一个劲地夹肉吃:“你今天发工资了?”
妈妈嗫嚅:“我今天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这句话就像一根引线,一下子点燃了炸弹,今平腾地站起来,一把把饭菜挥到地上,一手拽住妈妈的领口,另一只手抚摩上她的脖子。
今生吓坏了,上去抱住他的胳膊,一声一声地喊:“爸爸,爸爸……”
今平扼住他的脖子开始用力掐:“我知道你们一家人一直瞧不上我。”
今生用力去掰他的手臂。
今平一把推到今生,眼神狂乱绝望:“现在你也看不起我!”
妈妈说:“我没有。”
有人来捶门,在外面喊:“你们家小声点,我家有老人和孕妇。”
今平拽住妈妈往卧室走。
今生尖叫着跟上,想把爸爸的手拉开。
他把今生推开,把妈妈推进屋里。
门用力合上。
锁上了。
接着里面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以及压抑的尖叫声。
今生拼命地撞门,捶门,尖叫哀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