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黛如烟》粉黛书生

3、第 三 章

　　黛儿赶紧跟上去，跟到一个僻静的小巷前，那个黑影便消失了。

　　乍一看，巷子里站了一个女孩。

　　黛儿一惊，仔细看，才发现那个女孩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杏色衣裳，衣着打扮看起来像是富家门第里的孩子。

　　只见巷中的女孩手指轻轻滑过墙壁，慢慢朝巷口走着，腰间佩戴的一串白玉铃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独自朝墙壁自言自语地嘀咕些什么，见巷口有人来，也就不说了。

　　她停下来望着巷口的黛儿。

　　黛儿听见背后路过的人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说：“这不是徐家的那个怪胎吗，怎么又一个人站在巷子里面啊？快走快走吧，说不定那个巷子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乞巧节看见了她，也真是晦气！”“她肯定又在和什么邪气的东西讲话了，徐家真是可怜啊，生出这样一个克死母亲的怪物……”

　　一个路过的老痞子看到巷里的女孩，满脸嫌恶地朝巷子里啐上一口。

　　接下来的一幕让黛儿目瞪口呆，那个痞子啐完口水之后，直接跪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周围看到的人都害怕地躲开了，窸窸窣窣的私语声也戛然而止。

　　黛儿义愤填膺地走进巷子站在女孩面前，质问她说道：“喂，虽然是他不好，可你也不能这样啊。”

　　一阵清越的玉铃声响起，空灵地散在风中，随之传来一股若隐若现的妖气，黛儿突然看见女孩的背后站了一缕残弱的妖魂。

　　黛儿又是一惊，大致看出那缕残魂的模样，是个红衣黑发、面容姣艳的妖界公子。

　　妖公子亦看出黛儿是天界中人，但他仅仅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理会。他自顾牵起女孩的手，轻轻将她拉到身边，带她转过身去向巷子深处走去。

　　人间的小女孩走在他的身侧，只齐他肩的位置，她回过头来看看黛儿。

　　黛儿听见那妖公子说：“那乞丐本来就已经大限将至，我只不过是添把柴火推他一把。还有，我身边的女孩她有名字，她是我的新娘，她叫徐若若。”

　　一阵风吹过，又是一阵玉铃的清响，黛儿这才发现那只妖的身上和徐若若的身上都佩戴着一串白玉铃。而那对玉铃的形状，却是天界独有的白色木铃花。她想再看看真切，但那位妖公子和徐若若已经如烟般消失在巷子深处。

　　黛儿本想跟上去问问清楚，他们和天界到底有何渊源，但奈何法力还不及那只妖的一半，想跟也无法跟上了。

　　那只妖可能已经有千年的法术，虽然只剩下一缕微弱的魂魄，却还是能感觉到强大的灵力。他说什么，那个人间的女孩子是他的新娘，可是一个是人一个是妖，怎么可能能在一起呢。真是莫名其妙。不过那个叫做徐若若的女孩，好像还真挺听他的话的。

　　“救命……救救我啊，有鬼……有鬼……”那痞子的确是大限将至，还悬着最后一口气马上就要咽下去了。

　　黛儿窥其此生从恶为奸，干了不少令人发指的坏事，便对他说道：“鬼？哪来的鬼，我看是你要成为被下进油锅的鬼了吧。”

　　她不想从讨厌的痞子身边经过，便也从深巷离开了。

　　从狭窄的巷口走进万千灯火，黛儿感觉眼前一亮，忽又记起自己被抢走的花灯和那股神秘的仙气，再加上方才发生的事，她总感觉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是何处不对。

　　罢了罢了，先帮小狐仙放花灯吧，放完了再重新为自己放一盏就行。

　　可此时天公偏不作美，几滴雨点落下，便滴滴答答下起雨来。

　　她看天落雨，赶紧跑到卖花灯的小摊前，重新挑选两盏花灯：“老板，我要这两个花灯。”

　　那小贩见落雨回家之前还能卖掉两个花灯自然高兴，心里又笑她一个人就要买两盏花灯，还挺不害臊的。明明长得天仙似的美，还要这般惦念着一个人。不知是哪位郎君，有福气喽！

　　黛儿拿着花灯走到桥旁，少女们都忙着上岸躲雨，她挤过一片绸缎罗裳，下到河边时，已经没剩几个放花灯的姑娘了。她一只手抱着花灯，另一只手草草提起裙摆蹲下去，她将小狐仙的花灯点燃小心放进河里，看它随清波微微摆动。

　　这河中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飘满美丽的花灯，缓缓前行的河水承载着无数少女心中的思念和梦想，被希冀流向她们心上人经过的地方。黛儿手中端着自己的花灯，学着凡人的模样闭上眼睛，心中却不知到底该祈祷谁。

　　她叹口气，睁开眼，无奈感慨自己心根之清净。她抹抹滴在脸上的雨水，一抬头，便看见古香古色的石桥上翩翩走过一位撑伞的白衣少年。

　　那白衣少年的手中端着一盏莲灯，黛儿细看，指着他大喊一声：“那不是我的花灯吗！”

　　白衣少年闻声，斜倾纸伞，露出那面倾世的容颜，从高高的桥面看向自己。

　　黛儿怔住，一时连招呼也忘记打，那不是……子卿神君吗。

　　只见子卿神君款款走下古桥，又款款走向了蹲在河边淋着雨水的狼狈的自己。

　　他拂袖伸出手拉住黛儿的手臂，将她扶起，与他共同置于伞下。

　　黛儿再一次与他对视了。

　　雨打纸伞，雨水滴落的声音此时在黛儿耳中听得格外清晰。她亦分明的听见，自己的胸膛里，传出扑通扑通心脏跳动的声音。

　　雨夜中灯火明灭朦胧，岸上一把伞，两个身影，远处看来就像是一幅静谧温柔的画。

　　“神……神君。”

　　子卿正微微低头看着她，见她垂下了长长的睫毛。

　　子卿眼中滑过一丝浅浅的笑意，说道：“是否每次见到我，都会变成结巴。下雨了，你没有带伞。”

　　黛儿仍不敢抬头看他，心中万分忸怩地低头捂住了脸。她第一眼便知他好看，怕现在看了，又会脸红。

　　她压低着头，小声道：“神君怎么也在人界？是否也是来过乞巧节的？”

　　她抬起一点头，张开一点点指缝，透过指缝看他。

　　“不是，我是来捉妖的。”

　　“捉妖？”黛儿想起方才在小巷中遇到的那只妖。

　　子卿掌中化出黛儿的那盏莲灯，“你说这是你的莲灯？”

　　“嗯嗯，是我的灯。怎么会在神君手里，神君抢走我的莲灯做什么？”黛儿再张开一点指缝，露出两只墨青色的剪水眸子。方才街上黑影留下的仙气，多半就是子卿神君的了。可是他怎么像孩童一般，想要直说就是，非要用抢的，这点就是神君的不好了。

　　“是方才一个神秘的仙客递进我手里的，我没看清他的脸，只听他说，喏，你的花灯。我就收下喽。”子卿扬起嘴角，举了举手中的花灯。

　　黛儿赶紧放下捂住脸的手，伸出去要将子卿手里的莲灯抢回来：“不行不行。”

　　原来不是神君抢走的，那抢走莲灯还将灯送出去的，不会是河神吧。她心想，河神大人热情万分，小神已经感受到了，可是您也不能乱点鸳鸯，草率就将花灯随便送给一个人呀。

　　子卿将手举高，看黛儿在伞下像一只玲珑鸟雀般垫脚伸手闹着，说道：“一盏莲灯而已，值得你这般小气。”

　　“这灯是用来……”

　　“用来干什么的？”

　　“算了，神君喜欢那便送给神君吧。”反正好像他也不知道这灯是干什么的。

　　“上回本君还帮你一次，你就是这样对待助你之人的。”子卿饶有兴趣地打趣她道。

　　“我……那这盏也送给神君吧。”黛儿百口莫辩，索性将重新挑来的花灯也一并放进子卿手里。

　　子卿望着她笑了。

　　黛儿故意岔开话题，说道：“神君为何要捉那妖，刚才我恰巧也看见了一只妖，不知是不是同一只。”

　　“一只鲤妖，他私自偷闯天界改写了生死簿，是死罪。”

　　“神君原来是天界的判官吗？”

　　“不是。”子卿将莲灯收入袖中，和黛儿过桥走到对面岸边绵延的廊亭下。

　　“那神君是身居何职？是坐在美景里，专门供画仙画像的吗？还是说，其实神君是众神女朝思暮想，幻化出来的美神？”

　　子卿驻足停下，转头看着她，说道：“何不猜得更离谱些。”

　　黛儿转念一想，俏皮地指着他说道：“哦哦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哪里的神主，其实掌管着一方天地吧？”

　　“看你还能怎么猜。”子卿继续向前走，也不真的回答她。

　　他将黛儿送至廊亭之下，收起伞，说道：“雨就要停了，你在此歇一会即可。”

　　“神君就要走了吗。”黛儿刚要坐下又蹭的站起来，今夜人间巧遇子卿，她心中还未缓过神。

　　“我去捉妖了，你好好玩。”子卿一袭白衣，超尘脱俗，悠然倜傥地站立在黛儿面前。黛儿觉得他一点也不像是要去同妖大战一场，而是多几分悠然闲适要去赏花观鱼的气质。

　　待他说完，衣袂飘飘向夜色中走去，转眼一缕轻烟薄雾，身影无踪。

　　黛儿望着子卿消失的地方，凭栏坐下，感觉刚才好似一场虚幻而不真实的梦。她将手伸出栏外接住几滴雨点，抬头看看天空，正想这雨何时会停之时，她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

　　“可否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