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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怪谈 ...

  •   等到三人踏上归程,进入学校大门口时,已是夜里十点钟了。

      从学校的大门回到寝室的路上,会先走过一片梧桐大道,再经过一片槐树林。

      仲秋时节,梧桐大道上落满了金黄色的梧桐叶,似乎在与那暖黄色的路灯交相辉映着。今夜乌云噬月,走到梧桐道的尽头便没有几盏明亮的路灯了,只有穿过槐树林才会再出现排列整齐的路灯。槐树林是这个学校的一个小景点,树林不大不小,修有好几条石道,路灯是嵌在地上的,主要是为了学生观景而不好修葺高耸的大路灯。

      似乎每一所学校都有个关于自己学校的鬼故事,这好像已经成为了一种传统,哪所学校没有个什么怪谈,那就只能说明这所学校没有什么名气。至于鬼故事或者怪谈是谁编造的,什么时候编造的,无从查证。但通过一届届的学生们口口相传下来,倒还真有种传承的意味在里边。

      对于这所学校的怪谈,其中一则,是关于这片槐树林的。

      据说,这片槐树林在建校之前就存在。

      当时,周围全是乱葬岗,这片槐树林也就因此有了浓重的阴气。在建校后不久,就有个女生因为学业压力过大,在家长和老师都不认可的情况下一时想不开,来到了槐树林结束了自己花一般的生命。

      那时候,有不少人都心存疑惑,学校里那么多高楼,甚至学校的不远处就是一片长河,为什么会选择去槐树林呢?随后,便有人说是因为这片槐树林的阴气浓重,这一说法说服了众人。

      这以后,很少会有人在夜晚进入槐树林,因为据某个不知道是哪一届的学生说,当时他趁着月黑风高壮着胆子去槐树林转了转,想探一探这树林是否真的如怪谈一般可怕,可也就是他这么一探,竟真是看见了一位身着白裙的女生孤独地坐在林中央的长椅上偷偷抽泣。他当时以为不过是一位同学来这里释放情绪而已,可谁知当他走近那女生,正想安慰一下她的时候,却朦朦胧胧地听见那女生说:

      “学业压力那么大,教授什么都不去了解就骂我,还给我家长打电话,害得我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女生的声音颤抖着,让人听着很是心疼,“为什么我费尽全力还是做不到他们满意的样子,为什么……呜呜呜……”女生把头埋在膝盖上,身体一抖一抖的。下一秒,她突然变得坚定似的,猛地把脸抬了起来,一扭头,对着那男生说:“你是来陪我的吗?”

      据那位男生回忆,那女生的脸色已经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在地灯的照耀下更加惧人。但最可怕的,是男生发现女生的手腕上沾着大量的鲜血,在白皙到透明的皮肤下变得十分扎眼。女生朝他诡异地笑了笑,又问了一遍:“你是来陪我的吗?”

      男生扭头就跑,就算跑到了灯光充足的大马路上也没敢停歇,直到跑回寝室把这事告诉了室友。

      据说,接下来的一周之内,那男生都处于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甚至有时候在睡觉时,睡着睡着就大喊有人要索命。几个室友也被吓得不轻,他们把这事告诉了更多人,这槐树林的怪谈名号终是被打响了。

      三人并肩走在梧桐大道上,被踩碎的梧桐叶发出脆脆的“嘎吱”声。苏林看向头顶上的路灯,暖黄色的灯光将他蓬松的发丝染成金色,高挺的眉骨在眼眸处落下阴影,他的双目似一洼深不见底的潭。他还是疑惑自己为什么会作为一次医学奇迹死里逃生,也疑惑为什么自他回来之后朴蒲会变得有点奇怪,更疑惑为什么自己的样貌会突然变化,他可不觉得这是瘦脱了相。

      正当他疑惑之际,身侧的王乐突然来了兴致似的,一抬胳膊搂住了苏林和池河的肩膀,神神秘秘地说:“你们说,我们待会儿从槐树林里穿过去怎么样?”

      “哦?不要你的漂亮柜姐了,改去喜欢女鬼去了?”池河语调怪怪地打趣道。

      “啧,怪谈而已,真当真啊?”王乐咂了咂嘴,“你是不是怕了,胆小鬼。苏林,你觉得呢?”

      “我?我无所谓的。”苏林摊了摊手,“我从小就喜欢摆弄些神神鬼鬼的,对于这些我承受能力应该还是挺强的。”

      “神神鬼鬼的?那是什么?”池河在一旁问。

      “大概就是有关超能力那些的。”苏林答。

      “那你说你这次会不会就是动用了超能力所以才脱险……”王乐一句话还没说完,池河先一掌拍向了他的后脑勺。

      “你闭嘴,我求求你。”池河假装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好好好,不说这个了,不说了。”王乐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拍疼了都。”

      “那要不要我给你吹吹啊。”池河瞪着王乐,王乐一下子缩到苏林身后,表示自己好怕怕。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我没那么敏感。待会从里面走也没事,反正也碰不到什么……吧”苏林其实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会有些东西等在那里。

      “男子汉大丈夫,走!”王乐拍拍胸脯,大步往前迈进,一副英勇就义之势。

      池河和苏林也紧跟着他,不一会便走到了槐树林的入口处。

      “进?”王乐拇指往里头伸了伸,朝其余两人抬了抬下巴。

      “走!”苏林把身后的池河推到前头,说有事儿他来垫背。

      “好兄弟。”池河扭头敬佩又感谢地朝苏林道。

      苏林只在一个傍晚来过槐树林,那时候,夕阳将天边的云彩烧得火红,橙黄色的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槐树叶的缝隙映在石板路上,有些光斑落在斑斓葳蕤的花丛中时,格外好看。而夜间的槐树林没了白日的生气,高耸的树木枝干像是直接通入了天空一般,地灯微弱的光芒照不到多远,头顶上便是一片未知的漆黑。这地灯由下往上照得人脸有些可怕,仿佛是在装神弄鬼一般。

      三人几乎是贴在一起行走的,最前方的王乐左看看右看看,似乎真的在期待些什么,而夹在中间的池河就有些不好受,一个劲儿地催促着王乐快点走。

      苏林倒是很淡定,他除了感觉到一丝阴冷之外就没再发现什么。他一边低头看了看路边黑暗中失了颜色的小花,一边往头上望着,想要看看凭着自己的视力能不能在这片晦暗的头顶上看见尽头。

      伴着地灯的微光和脚踩在石板路上的声响,衬得周遭格外寂静。不时一阵风吹过来,苏林前面的两人害怕到都会微乎其微地抖动一下。

      中途,树林里还窜出来过一只老鼠,在一片草丛那里发出“吱吱”的响动。一开始,只有池河发现,当他看见草丛的顶端在微微晃动时,一把抱住了前面的王乐,王乐被他忽然一抱,更是直接发出一声尖叫,吓得苏林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老鼠听到响动后立刻便从草丛里钻了出来,与面前的三人面面相觑,而后又一溜烟地跑走了,三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很快便走到了林中央,如怪谈所说的那样,这里有个长椅。木质的椅面似乎被重新刷过漆,但上面落着不少灰。黑灰色的金属支架上有些生了锈,几支藤蔓盘结在上面。原本是供人休息的地方,却愣是被怪谈搞得没人敢坐。

      “我就坐这儿休息会儿啊。”王乐扬手拍了拍椅子表面,拂去灰尘之后坦然地坐了下来。他明明也有些害怕,但看见池河那一直疑神疑鬼的样子便想着逗弄一样,明明没几步路,却说自己累了要休息。

      “你快点给我起来,不然我真的生气了,真的,生,气,了!”池河想把王乐拽着走,但王乐一身结实的腱子肉哪是池河这样不爱运动的人能挪动的。于是池河只好软硬兼施,甚至还掐了王乐一把,但王乐就是不为所动,他看着池河着急忙慌却无计可施的样子似是十分满足。

      苏林就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打闹,像个老父亲看儿子一样,对面前幼稚的两位成年人深感头疼。

      而就在池河和王乐还沉浸在儿童版本的打闹中时,苏林却听到在风吹动槐树叶时,树叶的沙沙声中似乎包裹着什么其他的声响。

      起初声音很微弱,但很快,就变得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个人正在靠近,对着他远远地说话。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苏林这种自诩不怕鬼的人此时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啊?没有啊,只有风声,怎么了?”王乐扭头看向苏林。而一旁的池河听到苏林的话后先是有些懵,然后大力拉扯着王乐乞求他快点走。

      “你们俩小声点,我再听听。”苏林把食指竖在唇上,两人霎时间都有些傻了,但也很知趣地安静下来。

      “你能听到我的,对吗?”那声音远远地飘过来。

      苏林不答,只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你是来陪我的吗?”那声音又近了一些,但好像突然又变换了方向,苏林立马又扭头看向另一边。

      苏林察觉到不对,但又怕直接跑掉会发生什么意外,想看看这声音是要要做什么,于是缓缓开口:“我们只是路过,若有打扰请勿见怪。”

      王乐和池河看见苏林一惊一乍地摆头,又听到苏林的话语,两张脸刷得一下白了。

      “什,什么意思?”王乐颤颤巍巍地小声地开了口。

      苏林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也不要动。

      “你能看见我的,对吧?”那声音近在咫尺,苏林慢慢的扭过头,看见一位面色苍白且近乎于半透明状态的女生正坐在长椅的另一端,面对着苏林。而苏林不由自主得将视线下移,不由得一惊。

      只见这女生的手腕上,竟是正在汩汩地冒出鲜血,鲜血顺着手掌,滴落在地上,他甚至能听见“啪嗒啪嗒”的声音。那血液落在草地上,正缓缓晕开,又洇入泥土之中。

      苏林又偏着眼睛看向正紧紧抱成团瑟瑟发抖的两人,他问:“你们能看见你们的旁边,坐着个人吗?”

      两人闻言,均是长椅的另一端瞧,又面色凝重且恐惧地摇了摇头。

      苏林蹙了蹙眉,他面对着眼前这不知是人是鬼,大概率是鬼的女生的模样倒没有太害怕,他唯一怕的,是她会做出些什么。

      “如果你只是找我,那放了我的两位朋友,可以吗?”苏林直视着那女生黑洞洞的双眼,似乎要和她比试一下气势。

      女生竟是点了点头。

      “你俩,快走!”苏林目不斜视盯着她,愣是怕这女生反悔后突然攻击这两位室友。

      王乐和池河相拥着对视了一眼,又看回到苏林。

      “苏林,你真的,没事吧?”他们俩声音都是颤抖的,但见苏林一直像个木桩一样站在一旁瞪着长椅另一头的空气不说话,他俩还是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直到再听不见他俩的脚步声,苏林才缓缓开口,语气冰冷又倔强地说:“为什么要找我?”

      女生浅浅地笑了笑,不似怪谈中描述的那样可怖,但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她做什么,都没法让人觉得轻松愉悦。她说:“因为这忙只有你能帮我。”

      苏林在她的眼睛里没有看出太多恶意,但大晚上的在这装神弄鬼无论是谁都会心生猜忌,他说:“刚刚他们两个也在,他们不能吗?”

      女孩知道他指的是池河和王乐,她的笑容不减反增:“你和他们不一样,你身上有点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苏林疑惑道。

      “我在你身上闻到了血腥味,和草木香,这代表你可以帮助我。”女孩认真地答。

      血腥味?这不是朴蒲下午说闻到的味道吗?怎么……

      “我听说过学校的怪谈,真实情况大差不差吧。我是个怨灵,而且死在他乡,所以一直没办法直接进入亡灵世界,只能在这人间飘荡,而且只能在这槐树林这一亩三分地游走。”说着,女孩似乎真的很悲伤,眼眶湿湿的,仿佛下一刻便会流下眼泪,“但我没怎么害过人,当初的那个男同学,的确是被我吓走的,但我没想害他,只是想让大家夜晚尽量别来这里,因为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自己,压制住害人的念头。”

      苏林像是想到什么,问:“那个男同学能看见你,为什么刚刚的两个人不行?”

      “因为我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展现在人的面前。”女孩答。

      “那按你刚刚说的,害人的念头还可以压制?”苏林问。

      “可以,不过对于怨灵而言非常损耗灵魂,你看,我现在都成半透明的了。”说着,她自嘲地笑了笑,“等到全透明,渡灵也没用了,我会真正地死去。”

      真正的死去,便是灵魂尽失,在这偌大的世界,不在留有一丁点痕迹。最残忍的是,连同着对于这个灵魂生前的一切痕迹,都会被抹去。这世界上将再没有人记忆起,原来这个人存在过。

      “渡灵?是什么东西?”苏林闻言,疑惑地问道。

      “将游魂引入亡灵世界的一个仪式。”女孩回答。

      苏林看着女孩,没有再说话,他透过她半透明的身体能隐隐约约看见她身后的石道。这一瞬间,他心里酸涩地动了一下,他抬眸对上了女孩的眼睛,似将心一横,反正也死过一回了,全当行善积德。他开口道:“那要我怎么帮?”

      女孩眼眸一动,她等了太久太久。

      等朝阳东升,夕阳西下,等玉月当空,星幕璀璨,等轮转的四季将那位贵人请到。终于,在漫漫长夜中寻到一根救命稻草,在深渊的巨口中寻到了一丝希望。

      她不愿自己的存在被摸去,更不愿去害人,所以硬是磨损了自己的灵魂,向着上苍赌上了一把,赌会遇到一个能够帮助自己的人,赌自己仍未泯灭的人性终会有得到回报的那一天。

      所幸,上苍见怜,贵人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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