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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鬼友 ...


  •   来者悄然落地,似有十余众,影影绰绰在夜幕中模糊难辨。
      鬼影形态各异,大多维持生前样貌,有男女有老者也有孩童,一时之间这小小义庄变得热闹异常,她吓得直往松涛先生身后缩去,松涛小声安慰:“姑娘莫怕,他们只是附近的鬼友,并无恶意。”

      夜色中一抹红色翩跹飞至,就像水墨画中倏然怒放的一朵艳色。
      晃动的柳腰犹如撩人心弦的一双玉手,红衣女鬼带着一脸羞意,飘落于眼前。月牙儿般的眼梢睨着心上人,眼波中带着无限娇嗔,像一把无形的勾儿要将别人的心儿盗走。
      她娇滴滴的唤着“先生”,软若无骨的身子直往人家怀中送去,红唇不住嘟哝着:“先生孤身在此可寂寞,想不想艳儿?”

      松涛急急往后退去,笑道:“艳姐不可。”
      艳鬼朝他扔了一个媚眼。
      “先生可真见外,唤人家艳儿嘛!”

      屋中喧笑声更甚,大家都知道艳鬼最喜欢读书人,自知道义庄来了这位松涛先生,恨不得每天晚上都过来调戏一番。

      有个绿头小鬼歪着头,直瞅着躲在角落里的虎妞,吓得她害怕的直往后缩去。
      小鬼对大家高声呼道:“大家快看!今晚义庄又进新鬼了!”

      众鬼闻声都围了过来,纷纷打量这个新来的小姑娘。
      这新魂看着还稚嫩,五官还没长开,长相瞧着倒是有几分可爱,像是个老实孩子。另外让他们不得不注意到,她身上穿着婢女的服饰。
      有鬼摸着下巴,恍然而道:“今日听说城东徐府出了个倒霉蛋,竟然滑一跤就把自己给摔死了,难不成……就是你这小丫头?”

      此言一出,众鬼哄堂大笑,指着虎妞边乐边道。
      “你也忒倒霉了吧!”
      “哈哈哈,就摔了一跤哈哈哈哈……看着自己的尸体是不是都懵了?”
      “当年我在大街上逛着,忽然楼上摔下一个花盆,砸中我脑门,还以为这世上没有比我更倒霉的了,没想到跟你一比真是逊色多矣!”

      红衣女鬼掩嘴一笑,飘上来言道:“这有什么呢,你们可真没见过世面。以前我在万芳楼可见的多了,有个客人就吃了口桃子,就把自己噎死了呢!”

      有鬼接言:“城北那李酒鬼喝酒醉死的,那家伙现在还分不清自己是人是鬼哩!”亦有鬼叹之:“我啊跟往常一样上山劳作,谁知草丛里窜出一条花蛇,给我咬了一口,撑到晚上人便不行了。”

      挑起话头众说纷纭,不说不知道,人的死法还能千奇百怪。

      看着欢笑晏晏的鬼众,虎妞心中满是彷徨无措。
      脸上哗啦啦的滑下两行泪珠子。
      “我不想死,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众鬼闭言,面面相觑。
      有鬼不落忍,叹声安慰道:“唉,别难过啦。常言人身难得,我们谁想死啊,若不是福祸无端生死无常,我们这些游魂野鬼又怎会在此苦中作乐呢!”

      艳鬼在旁笑言:“能滞留在人间的阴鬼,都有各自放不下的念想,虽说阳人属上三道,我们阴鬼属下三道,但做人有做人的好,做鬼也有做鬼的好,过段时间你就会慢慢习惯的。”

      听到此言,虎妞有些讶异,擦了擦眼泪问说:“做鬼还能有好处?”

      众鬼咧嘴一笑。

      有鬼言道:“我们来无影去无踪,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另有鬼握拳接言:“冤有头在有主,生前欠了我们的,我们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一点一点讨回来!”

      年轻的男鬼笑嘻嘻的走上前,开始抖落自己的“丰功伟绩”。
      “你们不知道我那后母有多可恶,天没亮要我开始干活还不给饭吃,害我生生折磨至死。”
      “哼!我如今天天趴在她背上,睡的时候压她心口,吃的时候捶她肚皮,让她天天吃不好睡不好,如今我那后母病怏怏的躺在床上,那面相仿佛老了十岁!”

      又有鬼言:“唉我识人不清,认识了十多年的好兄弟来找我借钱,说要做生意,我便把家底都掏,结果有去无回。如今我便去搅和他那营生,还蛊惑他去赌钱欠了一屁股债,呵如今他是妻离子散,可是连个睡觉地儿都没有!”

      “还有我还有我!我三姨妈啊有个远房亲戚,姓章……”

      众鬼围坐一团,讲者吐沫横飞,听众津津有味。

      松涛先生踱步到窗前,抬头望着天上那幽幽月光,脑中忽然闪过一段文字。
      “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
      清朗的声音缓缓流向夜空之中。

      月至中天星夜晦暗,众鬼你一言我一句,是欢乐不知时日过。
      忽然有鬼面色一凝,竖起耳朵往外听了听,给大伙做了噤声手势,大家见之立即安静下来。

      院子外头有金属碰撞之声,一阵叮哐脆响。
      众鬼面面相觑,都站起身往庭院看去。

      只见一阵浓烟从天外飘进义庄,不速之客有两位。
      一位白脸高个子穿戴白帽白衣,一位黑脸矮个子穿戴黑帽黑衣,皆手持法器面若冰霜。
      两鬼同时踏入内堂之中,冷冷将众等扫视一遍。
      众鬼汗流浃背,大家都认识这两位,赶紧拱手对他们礼下:“见过七爷八爷!”

      两位爷神情冷淡,对众鬼拜见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白衣兀自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几经翻阅后,头也不抬的呼出一个人名。
      底下有鬼急急忙忙跑来,俯身应之:“小的便是!”

      “简松涛!”
      白衣又唤了一声。
      松涛先生一脸笑意,悠然自得的踱步前来。

      白衣再翻书册,念道:“张……”
      才念出一个字便哽住了。

      虎妞心里咯噔一下,因为自己就姓张。

      只见白衣满脸不解,两眼圆瞪的瞅着手中书册,黑衣见他面有异色,转头看向他。
      “怎么了?”黑衣问道。
      白衣将书册递过与他看,黑衣低头瞧着书中内容,也是满脸犹疑,诧异的说:“这,这是怎么回事?”

      黑白对看一眼,默然将书册收回,对眼前二鬼说:“我等奉城隍之命带你们前去报道!”
      两位鬼魂临走前还与鬼友们相互抱拳,告了辞意。

      虎妞好奇的问大家:“他们是谁啊?你们看起来很是惧怕。”
      绿头小鬼说:“这是城隍爷手下的鬼差无常二爷,本事厉害着呢!”

      “松涛先生是犯事了吗?鬼差因何拿他?”

      旁鬼接言:“他们都是这几日离世的,凡是新魂都要到城隍爷那儿勾去生死簿,城隍爷会根据鬼魂生前作下的善恶,判定他该上天享福,还是下地狱受罚……”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诧异的瞪着眼前的小丫头。
      “嘶——你也是新魂啊!七爷八爷怎么没带你走?”

      虎妞一脸茫然。

      在香气四溢的小花院中,喜姐儿嘻嘻哈哈玩得起劲。

      经过今日一通的惊吓,徐二夫人把喜姐儿拘在屋里,让她好好习字。
      小朋友握着笔乖乖写了不过三炷香,脸上的墨迹比桌上的纸还花,夫人一边帮孩子擦脸一边直叹气。以前她们总安慰说喜儿还小还没开窍,等长大便好了,她心里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喜儿的心智,似乎与别的孩子不大一样。

      晚饭过后徐二夫人拗不过孩子苦苦哀求,同意她在院里玩一会儿。
      喜姐儿快乐的举着小风车,在花院里来回疯跑。
      忽然听到院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耳尖的小朋友两眼一亮,把小风车一扔撒跑出去。徐二夫人正想出声斥责,就听到女儿在院外甜甜的喊着爹。

      不一会儿,徐二爷抱着孩子大步走进院中。
      她站起身笑脸相迎,唤道:“夫君,你回了。”
      徐二爷淡淡的回了声“嗯”,抱着喜儿直径走进屋里。

      徐二夫人随之走进内室,取来丈夫的私服,亲自伺候他换上。
      她走到丈夫跟前,刚为他解了腰扣,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夫人面色微不可见的略略一怔,凑近丈夫外袍上细细一闻,她闻到浓浓的酒气之外,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脂粉香。

      夫人垂下眼眸,不动声色为丈夫除下了外袍。

      将衣袍挂到木架上,手上不停忙碌着,她开口跟丈夫提及今日府中发生的事情。

      徐二爷理了理衣袖,稳稳的坐在椅子上。
      “今日之事赵福林已经跟我说了,此事你处理得甚好。”

      徐二夫人浅浅一笑,给他奉上备好的茶盏,挨着坐了下来。
      她说:“沾了一身死人血终归不吉利,我担心喜儿冲撞了什么阴煞,想带她到法安寺小住几日听听佛经,也好为家里祈福,夫君觉得可否?”
      徐二爷慢条斯理的品着茶汤,闻言看了眼身侧的妻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嫁给他这些年,徐二夫人已经习惯丈夫不苟言笑的模样,看着他的神情心想定是不同意了,正想找个由头将话题圆过去,没想着却听到他回道:“多带些人去,早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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