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远》黄金世界树

7、1937年12月31日

　　这天早上下起了大雪。
　　挪了一晚上驻地的李空没睡多大一会就被冻醒了。
　　她缓了缓后披上了厚重的军大衣，看着顶着放学做早操的战士们李空有些骄傲。
　　因为他们身上穿的是昨天缴获的军衣，而为了区分两军，李空让战士们各自找块大点的蓝布缝在了显眼的地方。
　　但转念一想又叹了口气。
　　因为今天旅长要来，说是为了解决那两个日本娘们的事，但李空知道他是来打劫的。
　　毕竟那是十车的军资啊。
　　虽然她上报的是八车，但就算如此上头也不可能全给三团独享，按照规定战士们现在穿的棉服也都是要交给上级，然后返回制棉厂拆了多做几件分发给贫困部队的。
　　但是李空认为精锐就是要有特权，不然谁还想努力当精锐。
　　所以她直接下令让团内自己分了穿上，虽然违规但李空可是三团的团长，优先让自己兵过好不就是团长的指责么。
　　有时候她就觉着自己还不如独立团了，虽然他们是后娘养的但打下来的军资不用分给别人，还能自由扩编呢。
　　《挨。》
　　她叹了口气去了存放物资的屋子，看着那一箱箱的肉罐头她心疼啊。
　　但没什么办法，毕竟新三团的家底不说全部也有大半是违纪缴来的。
　　而这里头的事她跟旅长也是心照不宣的不挑明了来说。
　　反正你搞物资，我卖你方便，完事看着分。
　　《挨...嘿嘿。》
　　吐了好几口气之后李空突然笑了，给后进来的戚明远吓了一跳。
　　《你心疼的疯了？》
　　《没有，我就是来拿点物资送人。》
　　想起苏大夫之后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这可真给戚明远吓坏了。
　　《不是，你别吓唬我啊。》
　　《去你的！帮我拿着。》
　　李空扔了一把入鞘的指挥刀给戚明远，自己在往皮包里装缴来的军罐头和十斤精米。
　　完事又卷了一床棉被跟一件新的军大衣。
　　《你跟我去还是？》
　　李空是希望戚明远跟自己去的，因为她的警卫员在月前被鬼子炸死了。
　　新的警卫员没找好，这么多东西她一个人拿不了。
　　《行啊，正好我也想看看是什么女人能让李老扣出这么血。》
　　李空再搭理他，把东西都绑在了自己那匹高头的西洋大马上。
　　《去哪啊？》
　　《去医院。》
　　《不早说——等会我。》
　　戚明远快速跑了回去也拿了一双棉被一件军大衣和肉罐头。
　　《你咋滴？》
　　这回轮到李空看不懂了。
　　《能咋滴？也送人。》
　　李空虽然也很纳闷他能送什么人，但转念一想自己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上马之后两人对政委说
　　《老林！旅长问就说我俩去勘测地形了！》
　　随后玦尘而去，独留林峰在风雪中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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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医院却并没有找苏远，倒是戚明远鬼鬼祟祟的去问了一个叫张洁的人在哪。
　　《张护士长这时候还在查房。》
　　他那张脸肉眼可见的瘪了，而李空也问了。
　　《苏大夫现在在哪？》
　　《苏医生和主治医生都住宿舍，要过新年了没多少手术要做。》
　　李空这时候才知道苏远不是一般管打针的大夫。
　　她是手术室的主刀大夫，师里为数不多会西医的大夫之一。
　　按照小战士的指示她到了宿舍，其实都是地房，几个人住一个屋。
　　苏远正坐在火炉旁烤火，面色微红。
　　看着苏远缩着脖子的模样，李空心里不是滋味。
　　而苏远本身就体寒，上头新发的冬装也不够保暖。
　　因为部队里真的很穷，八路军跟国军不一样。
　　国军和日军都是能吃上肉的，但八路军是真吃不上。
　　在卢沟桥事变之后是全面抗战了没错，但蒋光头给发的那点军饷，用李空的话来说就是
　　《将光头把老虎当猫来养。》
　　就那点军饷，下发到各地才能有多少啊。
　　有的部队一年才能吃上一口肉，多数部队的军粮都是得自己挣。
　　更别提冬装了基本都没多少棉花，很多的兵到这时候就把能穿的都穿上，套了好些层来过冬。
　　《苏大夫。》
　　李空将厚重的军大衣披在了苏远的身上，而后者显然没料到李空会来。
　　《你这是干嘛？》
　　《老七！别傻站着了，赶紧搬进去。》
　　李空没管她，叫上戚明远两个人自顾自的把带的东西搬进了屋。
　　此举搞的苏远手足无措，摸着身上披的过膝军大衣她隐约猜出了一点，但此时只能被动接受。
　　李空知道如果问苏远要不要，那她肯定会说不要。
　　但是我直接给你，那苏大夫不可能会把这些稀罕玩意扔出去的。
　　《咳咳，这些是我这个首长个人犒劳苏同志的。》
　　李空装模作样的学着官腔，苏远心里明白她的意思，打趣的说。
　　《那我这个小同志，是不是得回报一下李大首长啊？》
　　《我早上没吃饭。》
　　被晾在一边的戚明远心想你小子勾搭上了这美人也不跟大哥说。
　　再一想，看这俩人这是已经勾搭上了，自己还没跟张洁说几句话呢可不能落后这小子。
　　《我还有事先走了哈。》
　　他跑的那叫一个神速，但他去了哪呢？他回了小战士哪里一块坐着等张洁。
　　至于李空和苏远，她们去炊事班借了口锅。
　　《苏大夫你手艺真好。》
　　《这都是李同志带来的，我也就借花献佛。》
　　其实是开了一盒肉罐头又拿李空带来的米熬的肉粥，可就只是这样简单的混在一起却能让李空觉得是珍馐。
　　但不只是李空自己这么觉得，苏远也是这么认为的。
　　苏远从三月底回国参红军，到现在为止这是第一顿带肉的饭。
　　李空也已经两个月没吃过肉了。
　　虎牢据点原来是一个大队驻军的，为的是搜索八路军的位置。
　　一月前她的三团被虎牢里的鬼子发现了，双方交火之后虽然成功转移到了新阵地。
　　但是李空的警卫员被炮弹炸没了，她自己的胳膊也被三八大盖擦着边打透了。
　　这就是李空非要打虎牢的根本原因。
　　而原驻地剩下的的物资烧的烧，烧不掉的都被鬼子掏了。
　　就是因为烧物资这事李空才不想把缴来的军装上交出去。
　　因为八路军的消息传达速度很慢，鬼子的剿灭也断断续续的没停过。
　　很多缴获的棉衣棉裤要么都在仓库里堆着等上级发落，要么阵地被鬼子发现自己撤退的时候烧了。
　　《苏大夫，那些东西你就收着，这件军大衣可是昨天刚缴来的新衣裳，不像是我这件是在平型关从鬼子中左身上扒下来的。》
　　《那李同志难道不觉得全医院都穿的蓝袄，就我一个黄袄有些搞特殊化的嫌疑吗？》
　　李空瞥了眼自己身上披的黄呢子大衣说
　　《师长和副师长也穿的这个啊，他那件也是从鬼子军官身上扒下来的，还额外缴了一匹白马呢。》
　　那匹马通体雪白漂亮的很。
　　当时李空也看上了，但师长毕竟是师长，他没抢过就换了另外现在这匹黑马。
　　而她能跟着分物资就是因为那会有三个日军中左，其中一个就是被李空的新三团轰死的。
　　《可我只是个大夫啊，你看医院里还有谁穿黄呢子大衣？》
　　那苏远这个人，怎么说呢。
　　她是江南女子的典型，温柔脸皮也薄，是无功不受禄的类型。
　　可李空会来给自己送物资这事还是很暖心的。
　　毕竟在八路军里肉罐头和精米可是有价无市。
　　只是她非常不好意思白拿。
　　《他们不穿是因为搞不着，能搞着这玩意的巴不得天天穿。》
　　她又小声说
　　《旅长一开始说枪牌撸子是娘们使的，可现在天天揣兜里。》
　　《旅长的小秘密你都知道。》
　　《那当然了！还有啊那一团的——》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喝光了一锅粥，因为今天晚上就新年了，医院给主刀大夫们放了假。
　　尤其是苏远，她是单纯为了革命大业从苏联赶来的，还坚持不要上头给她的一块五毛钱工资。
　　直到后来折中到跟所有战士一样的一块钱她才愿意接受。
　　《过几天我跟第三团也要去阜平县了。》
　　李空烤着火与苏远闲聊着，原本部队开拔这事对外是不能透露的，但李空不知为何就是相信苏远。
　　《李空同志，部队的机密还是不要随便透露的好。》
　　《这也不算什么机密，到那边也跟现在差不多，都是打麻雀战。》
　　《那祝你好运。》
　　乱世的儿女说不出什么肉麻的话，只说的出最真挚的祝福。
　　《你也一样，苏大夫，要是谁欺负你了就写信给我。》
　　李空从兜里掏出了那根派克笔，而苏远也从兜里取出了那把勃朗宁。
　　两个人相视而笑，收回了各自的平安符。
　　《等以后鬼子被打出去了，我让你尝尝我做的红烧肉，就当是这件衣裳和军刀的回礼。》
　　《好啊，我再加把劲多杀几个小鬼子。》
　　看着苏远的侧脸，李空头回觉得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