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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950年4月13日 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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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李空打水洗了把脸然后开始喂李远喝米粥。
《远远,张嘴——啊~》
《呜哇。》
可小人不给面子,只撅着个小嘴就不吃。
《远远乖,就来口吃饱了好长高个跟爸一块保家卫国——》
李空真是束手无策,明明别人都用这语气哄孩子。
怎么到自己这就不好使了呢。
《才这么大就想让人跟你当兵啊?》
苏远用胳膊肘推开了门,因为两只手手里端着碗米糊放不开。
《我看战友们都这么逗孩子,就想学学。》
《可当兵太苦了,有条件还是当医生学文化的好。》
李空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子,笑着说
《对,你看我忘了这当兵有多苦了,远远啊你以后就学医,到时候苏姨还能教你。》
苏远听着笑了笑,但她其实真希望李远长大了去学医。
因为这样等她退休之后李空的身份问题也好办些。
《苏大夫你看,远远笑了。》
孩子笑的很开心,白白胖胖的小脸上还粘着些许米糊。
《她啊是喜欢甜的吧?我在米糊里面加了点糖。》
现在的糖是稀缺物资,所以上头发下来的并不多。
《那真是稀罕物。》
李空咽了口唾沫,但不是馋米糊而是想吃苏远亲手做的菜。
苏远认为她这是馋了,于是舀了一勺米糊递到了嘴边。
《啊~》
《我,我——》
李空红了脸的长大了嘴。
我想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将军会露出这个表情。
《怎么样?》
《好,好吃。》
总之早上就这么过去了,到中午的时候来了个军人。
李空隔着窗户就看到了他们,由于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把袖珍手抢藏进了兜里。
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从来都会藏个家伙在身上。
《我是文工团团长张子扬——请问李军长在家么?》
李空透过门眼看了看,发现他胸章上确实挂的军部于是开了门。
《我就是李空,张同志是有什么事么?》
军人上前跟李空握了握手,随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是这样的,何司务长派我来看看李军长家缺什么婚礼用的物件了好赶紧置办上。》
《那就麻烦张同志动作轻一点,我闺女刚睡着觉。》
李空虽然总说自己没文化,但人其实不是大老粗。
《好的好的。》
进屋之后张子扬掏出了怀里的小本子,仔细巡视了李空家的布局和缺少的物件。
但她家不大,因此就缺了点板凳子和红物件啥的。
所以张子扬也没待多久就走了,临走的时候李空让他替自己向何友平问好。
《...挨。》
《气叹多了人老的快。》
戚明远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看着李空在门口叹气就搭了句话。
《也是确实老了...有点配不上她。》
苏远这时候不在家,她跟着张洁带孩子去散步了。
《你啊,37年那会新年给她带了件军大衣的时候她不挺高兴的?》
《哥,那时候我没这意思。。》
《再往后——38年你为她花光了工资换来了一只鸡,又为了把她调过来而捐出了团里唯一的意大利炮。》
《那是战友之情!》
李空像是被戳中了一般着急的辩驳着,而戚明远没什么反应继续说着
《39年鬼子秋季扫荡晋察冀,那会旅部的命令是从北头突围,而你选择在原地布防跟鬼子中将拼正面——你的报告上说是怕被包饺子,但我记得当时事出突然所以团里的伤员和卫生员都没转完。》
《那,那是...》
《后来因为这件事被王友德参了一本,从115师被挖到了老爷子手下——但我记得在鬼子偷袭之前苏远就已经递了辞呈。》
李空沉默的低下了头,而戚明远也不知怎的在涉及苏远的时候李空总是异常自卑。
《再往后,黑煤山里咱们一块被鬼子围了一周,那期间你把自己的水和吃的都让给了苏远——更不要说你去国军卧底的起因了,砍地主脑袋为的是给谁报仇?》
戚明远从环里掏了包烟,平日里是不抽的因为张洁觉得呛挺。
《好了不说这些过去事了,我一开始也认为咱们参军就只是想给亲人报仇,但从王家村活下来以后我明白了自己打仗的意义不只是报仇,还有的是想给爱人一个太平盛世。》
戚明远大李空三岁,算是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兄弟,读过的书比李空多。
小时候戚家是地主,后来31年鬼子进来了一番轰炸之后他家也没了,也就是运气好碰到打游击的东北军才能离开东北加入红一军。
那之后到现在两个人也有二十多年的过命交情了,虽无血缘却早已是不可割舍的家人。
《这些我也知道,但就是过不去我自己这道坎,我觉着她是因为你们或者远远才要跟我结婚。》
闻言戚明远拍了一下她的背,嘴里骂骂咧咧的说
《蠢驴,我跟司令员先前没少做她的思想工作,可每次都不好使,为什么偏偏这次同意了?你的担忧虽然不是没道理,但哪怕现在真是这个原因,往后难道就不能变了?而且结婚证明都领完了,你只要能对她好不就行了?》
李空一想也确实是这个理,但十多年的纠缠下来自己哪里还有这个自信。
她当年那决然的背影和厌恶的眼神,哪怕过去这么多年也依旧经常出现在李空的梦中。
《我先回去和面等你嫂子回来了晚上去我家喝点,我把苏远也叫上。》
李空想着戚明远的话,也确实是只要自己能对苏远好就够了。
想着这些她回屋换了件衬衫,看着炕上李远的睡颜。
李空觉得心里暖乎乎的,她以前从未设想过自己会有个孩子还能跟苏远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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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院子外来了一辆军车。
车挂着军医院的牌子,说医院里有个很急的手术要苏远过去。
那伙人身上的军装是医院警卫连的,跟李空他们这种随时上战场的主力部队不同,警卫连只负责守警戒任务。
《谁要开刀这么急?》
《你是?》
李空没穿军装,再加上警卫连普遍年纪不大入伍的也晚所以不认识李空。
《我姓李。》
《首长好!》
警卫连的战士们瞬间敬起了军礼,这倒是让李空不适应。
没说全名就是怕这个,虽然纪律重要但她真没官瘾。
《嗯,那是谁要开刀?》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上头只说是接苏主任去做手术。》
李空应了应,随后靠近班长又问了一句
《是不是张副院长下的令?》
《...是。》
而旁听的苏远见李空说完了就要上车,结果李空抢先一步也钻了进去。
《你这是干嘛?》
《去医院,我最近有些不舒服。》
苏远轻笑了一声,她什么想法自己还能不知道。
这肯定是听戚明远说自己在医院里过的不好,所以要去给自己撑场子。
然而等军车到医院以后李空发现跟预想的情况不一样,例如戚明远说她在医院里人缘不好。
但外科的副主任见到苏远却是笑脸相迎,护士们也一口一句苏主任——除了一个眼神锐利的小护士板着脸外,其他人看起来都对苏远很亲切。
李空看着听着,始终沉默不语。
一直到苏远进手术室之后李空彻底拉下了脸。
因为李空看到了在手术室门前等着的人里有政治部赵主任的儿子——赵主任叫赵广,他和他儿子在二月末被派去西南地区剿匪。
可如今他儿子在这里就说明他负伤回了北京,那么这个手术如果做好了是功,但出了插曲就是过。
明白这些之后李空叫住了一名路过的护士。
《这位同志,请问你们院长的办公室是在几楼?》
那护士年纪不大,稍微打量了一下眼前没穿军装的李空。
《院,院长的话现在不——》
《我老婆在里面给人做手术。》
李空打断了小护士嘴里的不字,她知道院长一定在院里。
而她不想指路无非就是怕自己是要闹事。
《二楼左手边第一间...》
知道位置以后李空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小声说了句
《——小同志人挺聪明的。》
听出李空话里的意思后小护士害怕的哭了出来。
当然,李空要的就是她害怕,并且这事在院里传开了才好。
所以在她面对院长马大宝的时候也是没给好脸色看。
可人家也没办法,谁让自己连个师长都没当过。
《你啊,都把人小姑娘吓坏了。》
在回宿舍的路上苏远嗔怪着李空,但后者憨憨的笑了笑说
《哼哼,总不能合了那兔崽子的意。》
李空在跟院长沟通的时候刻意试探过是谁提议让苏远过来动手术的,结果是副院长张清华办的。
那也就是说,苏远这个手术做好了功劳副院长和院长也能分到,但要是做不好的话责任都可以推给苏远。
《你跟他有过节啊?》
《之前没有,现在有了。》
苏远还想说什么,但李空突然加速小跑进了院子。
《这是在干啥啊?!》
李空问的是朝她屋里搬进搬出的勤务兵,回答的是在旁边指挥的戚明远
《给你置办物件呢——对了远远不怎么高兴哭唧的好像要找你。》
见李空身后跟着苏远,戚明远又尴尬的笑了笑。
同时心里头埋怨李空给孩子取这个名,现在倒好《远远》两字都能代指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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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几个人忙活一下午的酒菜终于准备好了。
在李空端着最后一盘炒白菜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椅子坐满了只剩苏远身边还有个空的。
《傻站着干啥呀?赶紧坐下吃饭,我饿了,孩子们更饿了。》
《爹我不咋饿——我饿了。》
在亲爹的注视下戚威改了口,这一插曲也缓解了李空的尴尬。
落座以后苏远为李空倒了一杯茅台,而后者起初不好意思,但在一杯白酒下肚以后面色微醺的夹了一块红烧肉。
《好吃么?》
苏远问
《好吃。》
李空答
《那就好。》
《怎么了?》
《木头脑袋,那是苏大夫亲手做的。》
《啊?》
李空听完戚明远的话之后赶紧又塞了几块进嘴里。
《又没人跟你抢!》
戚明远和李空碰了一杯。
酒过三巡之后,天色由昏黄转成完全的黑夜而酒桌上的气氛也到了顶点。
《这是苏大夫给我做的!你不许吃!》
护食的样子活一条炸了毛的猫,但戚明远也喝多了酒不管你这些。
《拿来吧你!》
他伸筷偷夹了好几块肉,因为人酒量比李空好点,不像后者眼花到夹不着菜了。
《这是我的!》
李空看着肉越来越少气急败坏的端起了整个盘子就要跑。
《你干啥去——》
戚明远怕她摔了连忙起身,但很快又笑着坐了回去。
因为苏远此时扶住了李空,并贴着她耳边小声说
《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好不好?》
李空是真的喝多了,所以在听到苏远这句话的时候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好。》
说完这句话后李空就睡着了,盘子到底是碎了。
但戚明远高兴的很,因为这两人终于是走到一起了,李空总算是不会继续寻死觅活了。
到最后是戚明远和苏远给她架回的家,而等戚明远走了以后苏远并没有急着走。
她看了一会这被布置喜庆的屋子后坐在炕边温柔抚摸着李空那张沧桑的脸——似乎是感觉到了脸上的触感,李空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颤颤巍巍的说
《我在做梦吗...苏大夫你终于愿意回头看看我了...》
《傻子...不是梦,以后我眼里只会有你一个人。》
苏远含泪吻上了李空的唇,李空笨拙的回应着,最终又睡了过去。
这是她十多年以来睡过最安稳的一觉,在梦里她看见了新年那天,苏远给她做第一顿饭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