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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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抱着盘糕点出现在木易房间时，他一点儿都不意外，就是那张脸还保持着冷冰冰的状态。
我大咧咧地在他对面坐下，把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说：“刚向厨房要的，吃吗？”
木易皱了皱眉头，说：“不吃。”然后，又痛心疾首地补上一句：“天波府的东西做得太难吃！”
我附和道：“确实难吃。”
山上分工明确，我负责劈劈柴，烧烧火，木易负责掌勺，倒是相处得融洽。只是我向来挑嘴，十二年来在我的不断刺激之下，木易的厨艺已臻化境，是以我俩都已不大习惯吃别人做的饭。
我叹了口气，接着说：“如果只是饭菜难吃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个杨七郎坐在在我旁边。”我从没想过，一个青春正盛的少年说起话来会像老公公一样唠叨，让人很是头痛。
木易感同身受地说：“你见识到了吧。”看来，他当初也在杨七郎那里领教颇多。
我说：“可惜了他那副好皮相，我本来还打算认他当弟弟呢。不过，杨八妹倒是不错的。”
木易有点儿八卦地问：“这些年，你总是一时兴起想要认别人做弟妹，可到最后又会反悔，那以前你有没有真的认过谁做你的弟妹？”
我撇了撇嘴，说：“有，当然有。”
当然有。
那个让我只见一面就认来做弟弟的人，那个让我再也遇不到更合眼缘的人，那个让我十二年来每每想起就愧疚于心的人，当然是有的。
他的名字叫耶律斜。
我原是不喜欢读书的，偏偏表哥却是个嗜书成狂之人，尤其喜爱白居易的诗词。为了迎合他的志趣高雅，我也只好逼着自己去看那些书。时至今日，我还能背下来诸如“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这样的句子。
但是天长日久下来，我竟落下个毛病，每日须得看点儿书，不然就浑身难受。
可见习惯这东西，是挺可怕的。
这毛病自上了山就变得愈发严重，师傅见我每日如掉魂一般颇有些吓人，于是每次游历后都会带些戏本子回来，以慰藉我纤细敏感的心灵，顺便安抚木易被我吓坏的脆弱心灵。是以这些年来，我看过的戏本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看得越多，我越觉得我和木易的相识像是戏本子里头的英雄救美，诚然他算不得英雄，我更谈不上美。而我和耶律斜呢？我翻烂了塞在床底的那些戏本子，也没找到一个符合我俩的故事。后来我有点明白了，戏本子里的男女相识大都美妙，而我俩的初次见面却太过血淋淋，不宜写进那些才子佳人的戏文里。
那时我已经八岁，终于有一日我受不住表哥的“摧残”，独自一人骑马跑出了城。现在想来，我当时未免太过大胆，因为就在不久前我才亲眼看见有人被老虎活活咬死，并吓得把家里所有的虎皮都拿去烧了。但人总是这样，总是会想我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当然，老虎是不会这样想的。
所以，我和老虎相遇了。老虎乐了，而我傻了。
事后我无数次地回忆，耶律斜是怎么冲出来的呢？想来想去也想不起来，我又不好意思去问他。总之，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正在和老虎搏斗。我曾见过不少大辽勇士，杀个老虎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眼前的这个也忒小了吧。
很难得，这一次老虎和我想的一样。
不过，我很快就改变了想法。因为这只老虎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但是没能从小男孩那儿讨到半点便宜。然而，老虎终于失去了耐性，张开大嘴向他扑了过去。
当我看见他的手臂快要没入老虎的口中时，我当机立断地取下背上的弓矢，将两只箭搭在弓上。我这人武功平平，唯一拿得出手就是射箭，所以我这两只箭毫无意外地正中老虎的两只眼睛。接着，老虎低吼一声，将小男孩摔到了旁边，然后颓然倒地，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
我待那老虎死透了，便立刻向那小男孩跑了过去，只见他右手手臂上正流着血，看起来是被老虎的牙齿咬伤的。
可是，他却瞪了我一眼，接着咬牙说道：“谁让你射箭的！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已经把匕首插在老虎的咽喉上，只要再深一点儿，老虎就被我杀了。可你偏偏射了那两箭，要不是我收手地快，这条手臂就被老虎咬下来了。”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脸色竟有些发白。
我后来说，他那是因为失血过多外加运动过度。可是，耶律斜却说他是被我气得。我们曾就此问题展开讨论，却始终没能得出一个统一的答案。
反正当时我听完他的话，低头一看，他那只手上还拿着一把小小的匕首，上面还沾着血。显然，那不是他的血，而是老虎的血。我想，这世上竟有人为了杀老虎而把自己送到虎口里去。这种魄力，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至少，我就没有。
我和他攀谈了一阵子，知道了他叫耶律斜，年纪和我一样，但是却比我小上十几天。因为刚刚的搏斗，所以他身上脸上都是尘土，样貌看不大清楚，但那一双眼珠却是明亮有神。
我上下端详了他一番，说：“我决定了，你就做我弟弟吧。”
他愣了一下，说：“为什么？”
我指了指那只已经死去多时的老虎，说：“就凭我刚刚杀了那头老虎，救了你。”
他说：“……”
他什么都没说，因为他一口气噎着了，一头栽倒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