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眷属》你和六月

3、过去

　　初三那年。
　　林隽与早晨起晚了，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
　　闹钟都没响，他迷迷糊糊地打开手机。
　　七点半。
　　林隽与骤然清醒，一边提裤子一边去开门。
　　拧开猫眼，是秦珠玉。他在门前后退了两步把裤子扣好，才打开门。
　　他急得慌，秦珠玉大概也看出来了，直接说：“青云今天先走了，他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哦，谢谢阿姨。”林隽与语速很快，“不好意思阿姨，我也得赶紧走了。”
　　“嗯好，你快去吧。”秦珠玉笑。
　　“好，阿姨再见。”
　　林隽与门都没关，直接跑到卧室把书包往肩上一甩又往门口跑。
　　秦珠玉已经走了，他也就关了门往学校赶。
　　其实已经迟到了，林隽与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不想，只管往学校跑。
　　到的时候校门都关了，林隽与抓着铁栏杆就是一顿晃。
　　保安从门卫室里出来，看到外面还有个学生，多少有些惊异。他也不开门，隔着铁栏杆问他：“你咋迟到这么久呢？还不穿校服？”
　　林隽与才想起来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操。
　　林隽与心里暗骂，居然穿了件黑色T恤就出来了，赶时间赶得根本就没注意自己穿了什么。
　　“您先给我开个门呗？”林隽与没回答门卫的问题，他也回答不了，“先让我进去再说？”
　　门卫也不和他隔空相望了，给他开了门放人进来。
　　“谢谢您。”
　　门卫摆摆手，又关心起他来：“你这也没穿校服，咋进得去呢？”
　　“我跟老师商量商量就完了，应该没事。”林隽与强行云淡风轻，“我赶紧走了啊！”
　　“好好好，你跑快啊。”门卫带着一脸玩味的表情走回去了。
　　林隽与气喘吁吁爬上五楼，站在教室门口喊报告的时候心跳剧烈，一下一下撞着他的胸腔。
　　这节是政治，老师很和气，但是显然也觉得林隽与迟到这么长时间还不穿校服太过分了，就让他在教室后面站一会儿。
　　林隽与拿着课本站在后黑板前。
　　他还在喘气，一时间也没法集中注意力，只听见后排有个男生在调侃他。
　　“学霸也会睡过头啊。”
　　林隽与听出明显的玩笑语气，指节敲在周苏北头上：“去死。”
　　周苏北转回去之前就被老师的粉笔砸了头。
　　开口却还是温婉的：“后排的同学不要说话。”
　　周苏北莫名其妙地——林隽与觉得他莫名其妙地——瞪了林隽与一眼，才道：“对不起老师。”
　　老师点了点头。
　　课堂内容继续，林隽与也终于收了心。

　　下午体育课，男生们一如既往地打篮球。林隽与爱凑热闹，却不想参与热闹，就坐在场边摆出一副“我是大佬”的样子，看。
　　散漫的眼神在对上那双褐眸的那一刻凝住。
　　祝青云的眼睛亮了一下，眼底泛起些许笑意。林隽与也笑，冲祝青云挥手。
　　他起身走近，趁着中场休息打商量：“我能上吗？”
　　左右就是玩，也没什么拒绝的道理。林隽与上了下半场。
　　“青云哥。”林隽与招呼了一声。
　　“隽与。”祝青云也不生疏，“合作愉快。”
　　林隽与没应，转头朝裁判喊：“开始吧。”
　　比赛开始。
　　林隽与和祝青云从小玩到大，把彼此的套路都摸了个透。祝青云见招拆招，林隽与反而被激发了斗志。
　　完全没注意到场边一浪高过一浪的喊声。
　　林隽与以前是从来没有上过场的，如果不是高三的恰好上体育课，祝青云还刚好在，他可能永远都不会上去。
　　所以这一次是他第一回注意到祝青云有多受欢迎。
　　他听不见别人叫他，耳朵里全是祝青云的名字。他起了坏心，带着球从祝青云身边过，咬着声线：“青云哥哥真受欢迎。”
　　祝青云愣了一下，没拦住林隽与的球。林隽与转身就是一个三分，回头对着祝青云笑。
　　“你不专心。”
　　祝青云否认不了，也没那个心思，走近他压低了声音：“别闹。”
　　林隽与揽住他肩膀：“爽！”
　　祝青云松了口气：“休息吧。”
　　体育课是没有下课铃的，高中部和初中部不在一个地方上课，初中部离操场更远些。林隽与要先走，就和祝青云道了别。走到场边和观战的裁判招呼了一声，他就自己溜达着回班去了。
　　把叽叽喳喳八卦的声音全都甩在了身后。
　　他是真的听不见，也不想听见。
　　到教室以后林隽与还在喘着气，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自己桌肚里的东西。
　　很有少女心的粉蓝色信封，上面还画了点装饰画。显然是情书，林隽与的关注点却偏到了“这画的水平还不错”上。
　　破案了，还没看内容他就猜到是谁了。
　　林隽与随随便便撕开信封，展开那粉色的信纸。
　　“林隽与，我喜欢你，下次期中考试我一定会超过你。”
　　第一句话的跳脱程度就让常年年级前十的林隽与无言以对。
　　他完全是心如止水，甚至还觉得挺好玩的。这么一想就笑出来了，在那信纸背面写了俩字儿：“加油。”
　　然后把信纸翻过来继续看。
　　“我喜欢你，所以我想和你站在一起。”
　　“我会努力让你看到我的。”
　　落款，靳瑜霏。
　　林隽与毫不意外地把信纸重新叠上，直接拿去还了回去。
　　看到了靳瑜霏精彩纷呈的脸色，他站在旁边没走。
　　“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打算谈恋爱，不过祝你学习进步。”林隽与解释，“加油。”
　　“……谢谢。”靳瑜霏笑得比哭还难看。
　　林隽与转头回了座位。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莫名的梦，林隽与现下想不到除了祝青云以外的能让他喜欢的人。
　　不过他也懒得去想，每天放学之后就已经累得要死了，他不介意做个梦放松一下。
　　只不过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罢了。

　　第二天一切照常，前一夜林隽与检查好了自己定的闹钟，也就没有错过和祝青云一起去上学。
　　祝青云一向不问太多，林隽与以往都是想着法儿让他开口，那天却是空前地安静。
　　进了学校，林隽与往初中部，祝青云去高中部。憋了一路林隽与也一言不发，就最后说了句再见。
　　一告别，林隽与的脚步就松快起来，莫名地松了口气。
　　因为没迟到，那天林隽与上课注意力特别集中，数学的压轴大题都做出来了。
　　心如止水的状态直到放学之前都没有波动。
　　看到祝青云立在自己的学校门口的时候，林隽与定住了。
　　那天，林隽与的心跳空前鲜活，似乎随着他的呼吸，能被他注视着的那个人看见。而他注视着的那个人，却一直把目光定在虚无的某一点，不知道在看什么。
　　林隽与平复着呼吸走过去。
　　“青云哥，走吧。”
　　“嗯。”祝青云的目光聚焦，“走。”
　　林隽与不说话。
　　他太紧张了，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估计就连声音也得是颤的。
　　最终确实一句话都没说就道别了，林隽与逃跑似的回了家。
　　他在纠结，在害怕。他怕一切未知答案的揭晓，怕面对自己不愿面对的一切。
　　尤其是，这所有的一切里，都有祝青云在。
　　他看不清自己，甚至也不愿意看清。这个答案太罕见了，他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想面对。
　　而这个万不得已，只要他不去碰，大概也不会出现吧。
　　林隽与终于睡着了，虽然很不安稳，梦却不坏。
　　隐约晃动着的若即若离的顾青云的脸，然后是爸爸妈妈，交织在一起。
　　醒来的时候，林隽与很平静。
　　又一次不可避免地见到了顾青云的时候，林隽与尽量坦然地打了招呼，却没捕捉到顾青云眼底的神色。
　　纠结晦暗的情绪翻涌，马上就要溢出。
　　林隽与什么也没看到。
　　他甚至和祝青云聊着天，想要缓解本就是他自己脑补出来的尴尬。
　　走到学校，就把祝青云浓重的情绪彻底撇在了身后。
　　此后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