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相依，海相伴》风吹云散空不净

6、转校新生

　　下午第一节课堂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在讲台前慷慨激昂地朗诵“大江东去……”。教室外栖息在大树上的知了在这炎炎夏季的午后也显得烦躁不堪，“知了，知了”地叫个不停。宇萱心不在焉地听着课，心思早就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午间休息的时候楚爸爸又带了楚遥过来，说是已和学校的有关方面接洽好了，只等下午楚遥参加留学生的入学测试，若是通过便能录取。宇萱和楚遥开着玩笑说要是她能通过的话就请她吃3支小豆丁。
　　“那家伙现在正在测试中吧，也不知道她答得怎样了？”宇萱这会倒是比平常自己考试还紧张。
　　入学测试一共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汉语水平测试，毕竟中国的高中绝大部分还是以汉语作为授课语言，当然那些专门的外语类学校除外。第二部分是数学，第三部分考的是理化生知识。每个部分时间为60分钟，监考老师是学校留学生部的副主任，一个年纪大约40岁的中年妇女。考场定在一个空余的实验教室，因为没有别的考生，所以偌大的考场只有楚遥孤伶伶的一个人。
　　在美国时楚肖蓉有专门请中文家教给楚遥上课，为的是让楚遥记住自己有一半是中国血统。而有的华裔父母却根本不重视这一点，甚至恨不得让自己的孩子完全融入美国的文化，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美国人。对此楚肖蓉十分反感，尽管已经加入了美国国籍，但她对祖国的热爱不曾减退。她始终认为应该让自己的后代至少了解一写基本的中国文化知识。好在楚遥这孩子也很乖巧，理解母亲的用心，每次上课都会认真地听。因此这第一部分的测试并未造成多大的阻碍，仅仅30分钟楚遥就完成了所有的试题。
　　讲台上坐着的那个一本正经的女人似乎不大相信这个长着70%西方人面孔的孩子这么快就完成了习题，她拿着试卷反复瞧了好几遍，每个答题处都被清秀的字迹填满了，眼见的并无任何问题，于是第二部分也就提前进行了。楚遥快速地扫过卷面，不由地皱了皱眉，她向监考老师提出了要求：“May I have an e-dictionary please?” 监考老师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楚遥又重复了一次她才听懂，“你要来干什么用？”“我看不懂那些中文的专业词，所以需要查字典。”楚遥很有礼貌地回答。那个中年女人听完嘴张得更大了，监考这么久以来头一次听说有人要查字典的。
　　学校出于人性的考虑，规定在考试过程中考生可以借助词典来理解专业术语从而进行解答。毕竟最终考察的是考生对于专业知识的掌握和灵活运用，而并非对专业术语本身的死记硬背。然而一般的留学生都必定会在考前先掌握好那些专业术语，在短短的60分钟之内想要全部答完都不容易了，更别说查字典还会浪费时间。监考老师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她还是出去找了个电子词典，递给楚遥时特地多看了她一眼，心想：“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敢跑来考试，真是当儿戏呢，可惜白生了副好相貌。”可是接下来眼前的一幕，让她这一辈子从来都没觉得眨眼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只见楚遥左手手指如飞，在电子词典上飞快地查询着，右手握笔在试卷上奋笔疾书，几乎连个停顿都没有，简直就像是在同时进行着。等楚遥停笔交上试卷，她一看表只用了40分钟，“你要不要再检查一下？”她迟疑地问。“不用了老师。”楚遥照旧是谦虚的口吻。第三个部分紧接着进行，一如上一场，楚遥仅用40分钟答完了所有题目，光从速度来说就已经打破了记录。监考老师难以置信地拿着试卷走出了考场，还几步一回头地看看楚遥，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
　　看下时间离宇萱放学还有10分钟左右，楚爸爸又已经先回研究所，楚遥决定去宇萱的教学楼外等她。育英中学的教学建筑高大雄伟，风格严谨，学生们走路时也都规规矩矩，很少互相推攘，大声喧哗，与美国的中学生相比，不免死气沉沉了些。怎样看自己都和这里格格不入呢，何况和一大群人相处时，楚遥远远不如解决难题时来的从容。远离了一个人群又进入了另一个人群，无论逃离多远，始终逃不过自己的心啊。
　　终于等到下课铃响，宇萱收拾好书桌打算去楚遥那看看情况，结果走出教学楼发现楚遥已经在那等着了。奇怪，测试不是还要半个小时才结束吗，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楚遥面前，试图从楚遥的表情里瞧出什么端倪，比如沮丧，失落？可是，除了平静还是平静，一如最初见到她时的那样。宇萱只好佯装得意地说：“看来那3支小豆丁我是用不着请咯！”“为什么？”楚遥倒也挺配合，故作惊奇地问。“这么早就出来，一定是答不出所以交白卷了！”宇萱整个不容置疑的语气。楚遥并未急着反驳，两手一插裤袋转身就走。“唉，你说是不是嘛？”宇萱急了赶忙跟过去，这时随风飘来一个声音：“那3支小豆丁，你逃不掉的哦！”
　　第二天晚餐时间，宇萱一家人正在吃饭，楚爸爸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听着听着就眉开眼笑了：“呵呵，是是，以后还要靠你们多关照了……”说话间眼光还不停在楚遥身上打转。宇萱心头一紧，可能是学校那边的人打来的。果然，楚爸爸一挂电话就兴奋地告诉大家：“刚才留学生部的副主任告诉我说小遥的成绩出来了，三个部分全部满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记录啊！等明天小遥在美国那边的学籍资料一寄到，就可以到育英中学办理入学手续了。”话音一落，另外三人反应各不相同，一个雀跃，一个惊疑，一个沉默。
　　楚妈妈拍着手直欢呼：“Great！Great！小遥好棒哦！小遥最厉害了！”
　　宇萱虽也很开心听到这个消息，只不过吃惊更大于喜悦。她曾在学校的内部网上看过以往留学生测试的试题，从难度水平来讲连她都没把握拿满分，而那家伙不仅全部满分还可以提前半个小时出考场，看来真是小瞧她了！宇萱不由地眯起眼打量着楚遥，像是要从她身上找出什么特殊基因。而整个话题的关键人物此刻一声不吭地嚼着嘴里的食物，敢情正在为了让食物能更好地被消化而努力奋斗。得知这么好的结果还能如此平淡，想必是太胸有成竹了吧。
　　事实上宇萱确实小瞧了楚遥。楚遥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楚肖蓉考虑到她身体的因素并没有送她去学校，而是请了家教给她上课。由于省去了学校里的一些闲杂课程而采取集中授课，加上楚遥的接受能力惊人，短短两年时间就学完了小学六年的内容。后来楚遥身体稍微好点了才被送到当地的Junior high school,相当于中国的初中。也许是不习惯这种集体的教育模式，又或许是嫌老师讲课太无趣，楚遥经常请假，理由是身体不适。她宁愿自己去图书馆或者待在家看书。楚肖蓉没办法只好又给她请了家庭教师，如此持续了一年，楚遥轻松地学完了初中三年的课程。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楚遥坚持让母亲辞退了所有家庭教师，并且变得更加孤僻寡言，常常一个人发呆。而楚肖蓉当时正在忙一项科研项目根本无暇照顾楚遥，又把她送进了一所离麻省理工大学最近的senior high school。这所高中在麻省排名数一数二，且以培养学生的创新专研能力出名，这才让楚遥稍稍显示出一点兴趣，人也较之前活泼一些。当时年仅11岁的楚遥在一群16，7岁的大孩子中间异常地惹人注目，不光因为她的年纪小，更多的时候是她在课堂上所展现出来的独到思维和见解，常常让她的老师们惊叹不已。由于便利的位置条件，楚遥还常常跷课跑去麻省理工旁听，甚至在闲暇时和母亲的同事讨论一番。楚肖蓉的同事不止一次地向她赞叹：“Your kid is a genius!”每当听到这种赞扬楚肖蓉在欣慰之余，却掩不住内心的一丝苦涩。比起楚遥显露出来天份和早熟，她倒宁愿这孩子能像一个普通的孩子般快乐地成长。有时看着这孩子空洞的眼神，她知道她并不快乐，可是她又无法去理解，是不能，还是她不愿意呢？高中毕业后楚遥没有急着升入大学，而楚肖蓉也很赞同让她休息一年去做些其它自己喜欢的事情，并试着在这一年里多花点时间和她相处，改善一下她们之间的关系。只可惜上天似乎并不善解人意，没有给她多少机会。急剧恶化的身体状况让她不得不远离工作住进了医院。多次从病痛中醒来看到守在病床边的楚遥，那个很少言笑的孩子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她就会觉得心痛。数年前当她被自己最爱的人背叛和抛弃之后，她就拒绝了另外一个最亲的人的爱。面对幼小的楚遥那期盼和渴望的眼神，她选择了逃离，用繁忙的工作去麻痹自己。她想楚遥应该是恨她的吧，却无法问出口。然而在弥留之际，当楚遥紧握她的手泪流满面，她知道，这孩子还是爱着她的，这样已足够了吧！

　　隔天上午楚遥正式成为育英中学的一员，而且还被安置在高一最好的班级，也就是宇萱所在的高一（一）班—科技班。当楚遥被班主任带进教室介绍给同学们，全体学生的嘴一致变成了O型，当然，宇萱除外。女生们如久旱逢甘露般的脸上绽放出异样的光辉，若不是班主任在场恐怕会立即欢呼雀跃，而男生们则一个个黯然失色，平常早因只会读书阳刚气缺乏，而娘气过剩遭到班里女生的多番贬责，正打算奋发图强力求改头换面以搏女生们的青睐，谁知从天而降一个只有偶像剧里才会出现的“花样美男”，令他们才涌起来的劲头被打散得灰飞烟灭。“楚遥同学刚来中国不久，希望大家多多互相照顾。”班主任压根没留意到自己学生在底下的激烈心理斗争，环顾了一下教室，指着宇萱旁边的空位微笑着对楚遥说，“楚遥，你坐到那个空位吧。”接着又笑眯眯地望着宇萱：“楚宇萱，你是班长，以后楚遥有什么问题你可要多帮帮她。”宇萱十分怀疑班主任是不是已经知道她和楚遥之间的关系才故意这样安排，不过班主任大人的旨意岂可违背，她只有含笑回应：“好的，老师！”在那一瞬间其他人齐刷刷地看向她，眼里是赤裸裸的羡慕和嫉妒，“啊叻，我就知道会这样！”宇萱顿觉一团乌云顶在头上，背后冷汗直冒。成为众矢之的的感觉真不好受。
　　“Hello！”楚遥似乎很满意这个安排，一坐到位置上即和宇萱打招呼。
　　碍于其他人的虎视眈眈，宇萱勉力一笑：“Hello！”心里却早骂开了：“臭家伙，坏家伙！……”
　　“Hello！小遥！我们又见面了！”坐在宇萱右边的邱丽丽快乐歪了，竟无视宇萱的存在越过她向楚遥招招手。
　　宇萱朝邱丽丽一期身换上诱惑的语调：“要不我们换换位置？”
　　“呃……这个还是不要了吧！”邱丽丽看看四周“凶光毕露”，吓得赶紧缩了回去。
　　“哼，就知道你没义气！”

　　放学回家，宇萱，楚遥和邱丽丽一行三人走在校园里，旁边的女生三五成群地在那指指点点：“哇，快看快看，那两个人简直就像是王子和公主！”“是啊是啊，男生帅气，女生漂亮，他们会不会是一对啊？”总之就是完全把邱丽丽当空气，她气急败坏地冲那些女生大叫：“喂喂，还有我还有我呢!” 宇萱和楚遥黑线直冒，低着头加紧脚步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