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们还有下辈子》朱门酒肉n

4、所谓放下

　　第四章：所谓放下
　　十二月，高三学生迎来了史上最短的假期，也是那场重要考试前唯一的一次大放松。
　　有的学生决定在假期之前偷偷努力，带了很多习题资料，也有的根本不在意，一本课本足以应付家里长辈。
　　放假第二天，夏之鲫和奶奶打过招呼之后去姜月家写作业，怀里抱着的是奶奶昨天做的红枣发糕，满满的一个便当盒。
　　在姜月家呆了大半天，夏之鲫抱着还剩小半盒的发糕回去，却在上回的拐角碰见了万冀。
　　“万冀？你怎么在这？”
　　垂眸的男生应声抬头，寒冬腊月里夏之鲫裹着厚厚的棉服还是感觉冷飕飕的，他只穿了件厚外套，露出顺滑的脖颈。
　　“你不冷吗？”说着，夏之鲫上了两节台阶，和他并排而坐。
　　“没带钥匙，懒得翻墙。”
　　真是个任性的理由，夏之鲫手里还残留着姜月家空调的余温，连着枣糕还是温热的。
　　把饭盒递过去，夏之鲫先问了，“你饿吗？万冀。”
　　他脚边是一大袋的啤酒和速食，看来是打算就这样渡过假期时光了。
　　尝了口枣糕，万冀看了她一眼问：“这是什么？”
　　“枣糕，我奶奶做的。”
　　“哦。”
　　等他吃完，夏之鲫很自然的接过空盒子。
　　“你就打算一直待在这吗？”
　　万冀默认，从脚边的袋子里摸出来了瓶草莓牛奶。
　　夏之鲫嘟囔着，“我又不是小孩了，小孩才爱喝草莓味的。”
　　“那你喜欢喝什么味的，喜欢喝什么？”
　　“算了，就这个吧。”
　　旋开盖子，夏之鲫喝了口，奶渍粘上唇角，又被她伸舌头舔掉，万冀不自然的移开视线，喉结滚动。
　　牛奶跟着饭盒放到脚边，夏之鲫双手托腮看着夜空，黑的幕布下仅有的几颗星光闪烁。
　　“你说，人死之后变成天上的星星，他们能看到地上的人在做什么吗？”
　　“能的。”
　　夏之鲫扭过头，看着万冀的眼睛问：“万冀，你有没有什么对不起别人，有没有什么后悔的事？”
　　“没有。”
　　他回答的很斩钉截铁很笃定。
　　“是吗？”
　　“当然。难道你有？”
　　“我有对不起别人的事，但我不后悔。”
　　万冀眼中有抹浅笑，“嗤，不做亏本买卖阿小白兔，这很好，世界上哪能每个人都对得住，只要不后悔就接着去做，这就很好了。”
　　“……嗯。”
　　……
　　过年那天，夏之鲫提前和奶奶说好了她的同学们来家里吃饭，老人很是高兴，一大早的和自己的小姐妹跑了好几趟菜市场。
　　门铃响起，却是来了四个人，除了受约的他们三个，还有计澄。
　　姜月解释说：“我们是在楼下遇到计澄的，他说他是来找你的，我们就一起来了。”
　　夏之鲫笑，招呼他们都进来，“请进。”
　　“奶奶，我的朋友们来了。”
　　他们都没有空着手来，带了各样的水果，坚果，挨个跟着夏之鲫叫奶奶。
　　夏奶奶笑得嘴角都没合上过，拿着锅铲让他们随便坐，对等会就吃饭。
　　姜月跟着夏之鲫洗好水果端上来，成川组织了一场斗地主，自己却输了好几盘，脸上被贴了好几根纸条。
　　计澄玩了两盘退下场，找夏之鲫说话，“夏之鲫，老班给我打了电话，说内部消息，我们这次竞赛名次很好，有可能会被保送。”
　　“那很好啊，恭喜。”
　　她语气淡淡的，计澄有点看不透了，“你想好去哪个学校了吗？”
　　对于他来说，既然能够保送，多半是不会在参加高考了，因为那没什么意义，他觉得夏之鲫也是这样想法的人。
　　“没想好。”
　　夏之鲫看着桌子上玩扑克的男生，三个人就他脸上最干净，漫不经心的像是没睡醒，但他眼里的光泽很认真。
　　她现在还不确定万冀对她的感情，也不知道万冀高考后选择的道路，她只能观望，最坏的打算就是她放弃报送名额，去高考，然后，故意“不小心”和他在一所城市里。
　　她态度模糊，计澄也就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要是他们大学有幸在同一所学校里，那他就勇敢一点。
　　一大群人聚在一起，奶奶坐在主位，成川轮流敬她酒，把老人逗的乐乐的。
　　姜月和成川比赛剥虾，两个人弄得一手油，就听见夏奶奶感慨的一句，“要是阿贡那孩子也在就好了。”
　　夏之鲫声音很快的说：“奶奶！”
　　偏偏成川没感到她语气的不对，问着，“阿贡是谁啊？”
　　夏奶奶看了夏之鲫一眼，减言没说话，夏之鲫不会晾着他，回答说：“初中同学。”
　　“怎么不叫他一起来，多个人更热闹吗？”
　　“……他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万冀的错觉，总觉得她是看着他的眼睛这边说的，她眼神里有不甘怨恨。
　　再探寻的望过去的时候，夏之鲫已经低着垂下了眼帘。
　　成川眼神一顿，连忙道歉，“啊，夏之鲫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姜月亦帮着开导，“鲫鲫他就是个傻子不会说话，你别在意，别管他傻子说的话，对不起啊，鲫鲫。”
　　夏之鲫摇头，在万冀更长时间的注视下调整好情绪，不似刚才的怨怼。
　　成川最后走的，还在夏之鲫面前又说了句“对不起”，她摇头，“没事，都是过去好几年的事了。”
　　夏奶奶睡得早，这一年里没人守岁，家里早早的灭了灯，夏之鲫洗完澡坐在桌前，神思飘忽，她面前是本摊开的笔记本，里面有个小格子，被人掏空了。
　　她手上摆弄着一条红色的吊坠，看样子就是保存在格子里的东西，大小正好。
　　夏之鲫想到了初二下学期他们在一起之后，贺江鲤送她吊坠的时候。
　　少年的心思还很单纯，想出送人东西最浪漫的方法就是藏到柚子心里，直到吃的时候被她发现。
　　其实他剥的每一瓣都快四分五裂了，她很轻易的看到里面红色的锦鲤。
　　那是圆柱外形的小鱼，尾巴吊着“如意”两个字，嘴里吞吐着一颗朱砂珠子，全体金色交映着红色。
　　因着有些年头且不常被使用，它的红色金色不那么鲜亮。
　　他递到她手上，说：“哎，看你运气这么背，这个送你。拿好了，以后我保护你阿。这就是证明。”
　　夏之鲫故作哭恼的回他，“要是丢了怎么办？”
　　他皱眉认真的想了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没了它我也会保护好你。”
　　夏之鲫偷笑，他可真容易被忽悠，但是手上她握得很紧。
　　贺江鲤说：“那老道还说我命短早夭，被我妈狠狠骂了好大一会，人家也不恼，这坠子还愿意给我，我妈也是看我喜欢才答应我拿着的。据说被开过光，就当了吉祥玩意吧。”
　　夏之鲫小心抚摸着，轻叹口气，没想到被你说中了呢，命短、早夭。
　　全都符合，故意贺阿姨只想骂死那预言的老道。
　　正想着，面前的窗子被砸了一下，夏之鲫小心收好了吊坠，推开窗户。
　　披着头发的女生向下看过来，白色的睡裙露出锁骨，不说话的时候有股清冷感，直到视线看到他，眼底氤氲出笑意。
　　万冀向她招招手，示意她下来。
　　夏之鲫裹得很严实，下巴藏匿在围巾中，一双眼睛灵动可爱。
　　万冀满意的点头，指指脚下的几筐青橘子，“柠檬怕你酸，就买了橘子。”
　　他还记得他们一块出去她买饮料都是柠檬青橘，所以给她买了很多橘子，他在哄她。
　　夏之鲫笑，“这个季节不是没有成熟的吗？”
　　“有，人家给自己儿子留的，我买的，他卖的。”
　　夏之鲫蹲在旁边剥了一个吃，评价道：“有点苦。”
　　万冀也半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块奶糖，“喏，店主给的，甜的。”
　　把糖塞她手上，万冀也剥了个橘子吃，并不苦，反而甜的发腻，有可能是她心里苦吧。
　　今天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她肯定不好受，万冀是抱着哄人的想法过来的，万一人家小姑娘夜里害怕哭鼻子怎么办？
　　“夏之鲫，向前看，那个他，肯定也不希望你一直沉溺在悲伤中。”
　　万冀直觉那个他是个男生，和她玩的很好的朋友，她还没长大，一时之间还没放下。
　　“真的吗？”
　　夏之鲫声音有点不对，不知道是不是他听错了，好像还有声气哼。
　　“有点苦万冀，不好吃。”
　　万冀把手递过去，“不好吃别吃了，给我。”
　　夏之鲫推开他的手，把那个还剩小半的橘子吃光了，也掉眼泪了。
　　万冀暗叹一口气，小姑娘还是哭了，不过现在哭还有个人陪着，等会哭不知道会伤心到什么时候。
　　重新剥了个橘子，他尝了甜才给她。
　　“夏之鲫，人的一生注定要有离别，就像我的父母亲，一个只管生我不管养我，一个觉得给我好的物质生活比陪伴更重要，我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后来就不想改变了，就当是进行了一场漫长的离别，始终都是我在一边。”
　　夏之鲫默然，把他剥好的被剥了一瓣的橘子递给他，学着他的话说：“向前看。”
　　万冀被逗笑，“借花献佛。”还是接过了那个被转了一手的橘子，“对我来说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夏之鲫，早放下早轻松。”
　　“……嗯！”
　　可是真的能放下吗？
　　不可能的。
　　父母的不在意无法挽回那是他们做错了事，可是贺江鲤呢？活泼的少年是那场斗殴中最无辜的存在，不该被权力金钱这座大山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