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灵傀儡书》昆仑君

89、骗局

　　泯灭之力，能让灵魂消失殆尽永不入轮回，换言之它能寂灭一切能量。

　　而九昼由泯灭之力淬炼，能消腐□□，让其化为飞灰。

　　他一般都是用九昼施展泯灭之力的，而唐微从始至终只见过他用九昼来施展泯灭的迹象。

　　墨无愿终于明白那异样出现在哪里。

　　他明明是单单打出了一道泯灭，怎么会让紫心化成飞灰？

　　自然是唐微用魂技误导他的。

　　他转头看向一边，果然，紫心昏倒在地，根本不可能上前来为唐微挡那一下。

　　唐微从中剑的位置开始腐化，这一剑是灵与体的泯灭，完全无法抵抗。

　　然而在墨无愿头脑空白的将剑拔出来，将人搂进怀里后，唐微却闷闷的笑起来。

　　“干嘛这幅表情？”

　　“你……”墨无愿看着唐微胸口逐渐崩散成光的伤口越来越大，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捂住它。

　　“放心。”唐微哼笑了一下，“我死了，这副身体也消失了，暮心的灵魂就能进入命轮中，这是我补完所有的灵魂碎片后才知道的。”

　　“从始至终消失的只有我啊！”唐微笑了笑，“暮心活，我死，这是暮清梦早就给我安排好的路。”

　　“不……不是这样。”墨无愿心里酸麻的厉害，但却下意识的忍着心绪说，“你……你就是他啊。”

　　“不重要了，无论我是不是他，最后一个通道必须关闭。这具由百人本源血熔炼的身体和我的灵魂会成为激发命轮的最后一个条件。”

　　“歃血魔阵……”墨无愿喃喃自语，“我藏在基元塔里的。”

　　“我默出来然后让唐雲倩看见的。”唐微说道。

　　“你知道唐雲倩背叛了你？”

　　“早知道了。”

　　“你知道她会换了你的药？”

　　“啊……药是我换的。”

　　“你知道自己身份会暴露？”

　　“早晚的事，也没想瞒了，反正我没几天了。”

　　“你知道我用方圆水玉找你？”

　　“有人从季梦阁收购水玉的时候猜到了。”

　　墨无愿目光复杂的看着他，问道，“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唔……”唐微的胸口已有了个拳头大小的洞，看上去骇人得很。

　　“大概，我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唐微神色怏怏的，低下头一看，脚已经化成灰了。

　　墨无愿心里一片空白，他本应该难过的，可是不知道为何却只觉得头脑里混混沌沌，只顾着将唐微抱住。

　　“你做的所有计划，所有打算，是要自己死……可为什么是我？”墨无愿哑声道。

　　“因为……”唐微叹了口气，“大概因为，你来杀我，我会记得回来报仇吧。”

　　他的短短几句话，唐微的身体却溃散的越来越快，他的下半身已经消失了，只余有着巨大创口的上半身。

　　“那你会回来找我报仇吗？”墨无愿低下头，无意识的蹭了蹭他的额头，问道。

　　唐微轻轻笑了下，似乎听见了什么可笑的话，眉眼都弯了起来。

　　和暮心一样的容颜，一样的神色，一样的……死亡。

　　“想什么呢，若是入了命轮轮回，就是新的人生了，暮心醒来，唐微就不存在了。”

　　墨无愿愣在原地，看着怀里的人，却发觉自己眼前变得一片模糊。

　　“墨无愿，你爱的是唐微，是林夕，还是暮心？”

　　“不重要了，至少对我来说。”他自问自答般的说着。

　　“我不后悔，虽然我这一生不懂什么是情爱，但我至少看到了人生百态，也做了最正确的事。”

　　“再也不见了！墨大家主。”

　　人和动物灵兽之类的被泯灭击中后，会溃散成灰烬，埋入土里，而花草树木则会变成碎光，向天空飞去。

　　唐微是生命古树的树根所化傀儡，泯灭后化作点点碎光，消失在了墨无愿指缝间。

　　可有一点碎光似是眷恋不舍，在空中飘了飘，又蜷了回来，碰了碰他的鼻尖，然后在他眼前炸开了——炸成更碎的光，然后随着呼吸渗入肺腑中。

　　夜晚已经过去了，晨曦的第一道光打了过来，将一地的血腥褪去。

　　“无愿……你，还好吧？”叶蔓缓缓走上来，却不敢碰他。

　　“挺好的。”

　　没想到的是，墨无愿竟然轻轻笑了下，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其实没什么用，泡了雨又泡了血，粘上去的脏污根本不能拍掉。

　　于是他皱眉叹了口气，“这次我们的计划算是圆满完成，接下来的一步我们就要开始分化各个世家，以圣语为中心集结属于我们的力量……对了紫心说的那个黎先生很可疑，之前季梦阁给我递消息说东海那边有可疑的东西……”

　　卜辰歌没忍住，开口道，“无愿，唐微他……”

　　“别和我提他。”

　　三人一僵，看着忽然就面无表情的墨无愿，不敢出声。

　　“他死了。”墨无愿静静道，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我亲手，杀死了他。”

　　神光历5022年12月31日，一年中的最后一天里，发生了一件震动整个大陆的事情。

　　圣语学院，圣语阁阁主墨无愿公布了不久前无名岛上发生的所有事情的真相，并将浮空岛中伪神的所作所为披露。

　　一时间，整个大陆所有信仰伪神的世家族人纷纷批文反驳，三大领域中除却墨氏，元氏与唐氏联合神然与灵渊两大领域地的所有世家建立联合，对墨氏与圣语学院展开了讨伐。

　　然，那一战中，众世家自认为胜券在握，却不曾想，圣语学院桃李天下的学子如同无声细雨遍布整个神光大陆，他们潜伏在世家，领域地议政堂，以及民间。

　　当墨无愿振臂高呼时，他千年的铺垫终于揭开恐怖的一角。

　　无数学子与藏在暗处的神弃者们奋起反抗，展现出了不输于世家的恐怖战斗力。

　　那场发生在整座大陆各个角落混乱至极的战争持续了整整三个月，两方势力逐渐分裂聚集，以原来的圣语学院为分界，墨氏与圣语的联合一路退到原本殊政领域地建立诛神阁，雄踞整个神光大陆三分之一的土地，并将东海无名岛纳入其中。

　　则带着所有奉神的世家一起建立了神国，由元氏家主元覃但任第一任国主，设立奉神堂，在浮空岛与其信徒里应外合下，再度打开了为浮空岛伪神进贡的通道。

　　“怎么会这样，唐微的白牺牲吗？”

　　叶蔓咬牙切齿，气得无法自拔，然而说完后才惊觉议事桌上一片寂静，她看向主位，墨无愿一手支着额头，一手在桌子上

　　轻轻敲击着。

　　“哼……”桌子一角，面色苍白的紫心裹在一身黑袍里，神情阴郁的抬起头，沙哑着嗓子说，“倒是给了个好名头……若非你们苦苦相逼，他会死吗？”

　　于是寂静的一切更加死寂。

　　“还是……说说这一次，要怎么应对吧……我们好不容易才切断的通道，不能再让浮空岛打开了。”

　　卜辰歌圆着场子，缓解着氛围。

　　“你能怎么样？那通道只能用雪溟灵猫的引渡之力与情绪之神的神魂力量来破，然而唐微死了，田予旋也昏迷不醒。”

　　紫心阴阳怪气的说着，目光投向一言不发的墨无愿。

　　“阁主大人，你不是半神之躯吗？谋划千年，有没有考虑到现在的情况呢？”

　　一切真相大白，墨无愿的身份也不再隐瞒，他千年的谋划也终于在整个大陆传颂，如今，源源不断的普通平民与神弃聚集到诛神麾下，他们算是赢得了弱者的民心，但同时，也相当于拥有了一个巨大的尾巴。

　　“真可笑，因为那些废物如今畏首畏尾。”紫心叽讽道，凌厉的眉眼中却是空洞洞的黑，“阁主大人下手杀人的时候可不如今天心慈手软，果然大计在小小私情面前都是枉然。”

　　杨羽曜早就听不下去紫心的冷嘲热讽，他一拍桌子站起来，神情严肃的俯视紫心，“你废话真多，那当时昏在地上，还被利用的人也不知是谁。”

　　紫心当即变了脸色，浓郁的灵力迸发，压向杨羽曜，他阴戾的一笑，勾着唇角一字一句说，“你，再说一遍？”

　　那日的一切都是禁忌，对紫心更是要命的，他后来听说了唐微利用幻境引墨无愿杀他这事后，差点拿了刀去劈死对方，然而墨无愿将人拉进密室里呆了一段时间后，紫心失魂落魄的出来，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再也没了以前那副顽劣公子的样，整个人阴郁深沉，阴阳怪气，说话做事都越来越不让人舒服。

　　“别闹了。”墨无愿缓缓说着，将气氛拉了回来，“通道没那么容易打开，需要神的力量上下贯通，浮空岛伪神众多，可神光大陆没地方去找神来。”

　　“除非……”墨无愿顿了下，指尖在面前大陆地图上，圈了圈东海，无名岛后面的地方。

　　“那个所谓的黎先生有神力，但是有神力不代表是神，他想打通关卡，至少要八十一天不眠不歇的释放神力。”

　　他眼神沉沉，不动声色道，“凡人之躯，几乎不可能。”

　　“那他们为什么要宣扬通道已开？”白云间坐在紫心旁边，他现下是季梦阁仅剩的可以议事负责的人，近日来帮着墨无愿办了很多事。

　　“因为信徒。”墨无愿支起身体，看向桌上的人，“伪神要信徒来保证他们的地位与元力供应，而只要是信了，便都是不死不休的狂热者，他们会为了自己的所信出生入死，而剩下的人就是为了利益，比如唐雲倩。”

　　“她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为了自己的目的会不惜一切手段，她被唐微摆了一道，如今架在刀山火海上，如果不帮浮空岛灭了我们，她就稳不住自己的地位。”

　　议事桌上一片沉默，这似乎成为死局，无论那通道是不是真的开了，诛神一方只有一条路。

　　落入彀中。

　　“先都下去准备吧，迟早是要走这一遭的。”

　　众人纷纷退散，紫心出门前不甘的看了墨无愿一眼，咬着牙垂手离开了。

　　昏暗的室内，几缕光散落，将眼前的桌子分成明暗两块，墨无愿静静坐在暗处，眼睛盯着光束里起伏游荡的尘埃。

　　但他不该这么闲的，他害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想起唐微，想起暮心死在他怀里的样子。

　　他全都想起来了，唐微脑子里的封印不止有曾经的暮心下的，还有他下的一道。

　　而那道封印便是用他爱上暮心的那道情绪为主体，下的。

　　唐微从始至终都是暮心，只是他知道的太晚，知道后也没了改变的能力。

　　“太狠心了……”墨无愿喃喃自语，将屋子里最后一道窗关了起来，像是一并关起了本就未洞开的心门。

　　一室漆黑。

　　“黎渊黎渊！”暮心穿着一身被泼了五颜六色墨水的白袍——不能说其是白袍了，毕竟大团的红绿蓝黑，根本看不出底色了。

　　“你看我今天新画的！好看吗！”

　　他跌跌撞撞一路撞进墨无愿怀里，用蹭了墨水的手在对方白色的一边袍子上来回蹭。

　　“你一直只穿黑白两色，有时候也要换一换嘛！”

　　黎渊低头看着他，脸上空白无声，不说话也不转眼珠子，就是个没感情的木偶。

　　“哎！算了，我说了你也不会改！”暮心并不在意他的无动于衷，自己乐呵呵的靠在他怀里，“黎渊黎渊，你喜欢我吗？梦姨说无论人神都有最爱，我司管情绪，知晓世间百情，喜欢好多好多东西，却没有最爱的，好难啊！完全无法抉择。”

　　他转过头拉着黎渊的脸，通透的琥珀色眼睛里像是有光，“黎渊，你总是这样像个板板一样，你真的一点情绪都没有吗？你没有最爱的吗？”

　　黎渊低头看着他，半晌后才缓缓道，“司终始之神，不得有情。”

　　“啊！”暮心失望的垂下眼，他不高兴的踢了踢脚边的石子，“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完全不理解……我喜欢着所有的东西，却没有最喜欢的，你比我可怜，什么都不喜欢，也就没有最爱。”

　　“某种程度上，我们真是同病相怜！”

　　“不如这样吧！”暮心忽然抬手在自己眉心一点，忍着剧痛取出了一块自己的神魂碎片，“我把自己的灵魂给你，这样，你就能感知到我感知的东西，说不定就会有想法了呢！”

　　“如果你没有最喜欢的，我也没有，不如我们就互为对方最喜欢的东西吧！”

　　“……不如我们就互为对方最喜欢的东西吧！”

　　“……互为对方最喜欢的……”

　　“……最，喜欢的。”

　　暮心缓缓睁开眼睛，过往记忆与这二十年经历的种种逐渐融合，最终化为一瓣艳红的山茶缓缓飘落。

　　他记得自己当初反叛，怀里放着一朵白山茶，那是黎渊临行前送给他的，后来从浮空岛坠落前，花瓣被血染成了鲜红，他亦消散成了碎光，如前不久再次死去时一样。

　　但神的生命何止区区二十年，墨无愿是因十世轮回蹉跎，除却面貌早已与当初无情无欲的黎渊天差地别，可对暮心来说，千年生命与二十年，实在难以比较。

　　“主上！”白旻跪在他身边，恭敬地奉上了衣袍。

　　“您的神魂在死后进入命轮中，才得以重塑躯体，如今神躯神魂神力三者融合，您是这世间唯一真神！”

　　白旻激动地说着，他苦苦守了千年，守着暮心的计划千年，眼见其终得重生，不禁喜出望外，堂堂神兽，却泪流满面。

　　“我……记得死了人……灵枢呢？”

　　白旻微微一僵，从怀中掏出一个拇指盖大小的蓝色冰晶羽毛。

　　“她为护主上而死，虽愚……却也忠心。”

　　暮心看着那枚冰晶，心里却五味杂陈，灵枢死在眼前的一幕冲击着他，让他一时不忍看下去，别开了脸，泪水从眼角留下，源源不断的砸在衣角。

　　“主上……您！”白旻大惊。

　　“我……情绪核心再凝，太长时间没有这些东西，有些……不受控制。”暮心淡淡说着，眼睛却红透了，泪也跟断了线一样止都止不住，他头疼的看着手上的水痕，心里叹了口气。

　　“这样看，不如唐微时更加方便，有情也并不都是好事。”

　　白旻不敢抬头，只恭敬地跪在原地。

　　“那您……”

　　“我不是暮心了，当然……也不算是唐微。”

　　他拢了衣袍，缓缓站了起来，眼中七彩光芒闪烁萦绕，将心里的思绪全部压了下去，脑后一只白色玄凤翩翩振翅，绕着他飞了一圈停在肩头。

　　“既是新的人生……缅怀过去，但也不失本心，以后，便唤我暮心微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