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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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唐微忽然笑了，很低的一声，却更像是自我嘲讽。
“你说的没错！”他赫然抬起眼去凝视着墨无愿，嘴角甚至带着浅淡的笑，“被你发现了呢……”
他呢喃着，那双绿色的眼睛一点点的沉下去，沉到深渊里，一点光也反射不出来，“你说的真的没错，唐微……他就是一个不会爱人的人，但有一点你说错了。”
唐微调动起灵力挣开墨无愿抓住他的手，踉跄了一步靠在树干上。
他们这时候其实是离得很近的，一拳左右的距离，是墨无愿逼迫般的站在他面前，将唐微困在一小块区域的姿势。
墨无愿盯着他，看着林夕笑的又轻又飘，他酷似暮心的脸上神情浅淡，那神情在那一刻和唐微几乎一模一样。
或者说，唐微和林夕在那一刻巧妙地融合了，与他那模糊记忆里的人完全重合。
他恍惚间以为暮心站在他面前，长久沉寂的心再一次失了频率。
“有一点你说错了。”唐微又喃喃着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他垂下的眼睫间，碧绿的瞳色忽闪着，显出一点淡棕色来。
墨无愿垂眸看他，呼吸开始乱了。
“唐微他不爱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墨无愿脑子轰的炸开，怒气从胸腔里一路烧进了脑子里。
久远的记忆中，神界浮空岛边缘，暮心盘腿坐在那里低头看着万千暗淡的世界碎片，轻轻和他说着，“黎渊，别看我是情绪之神，可我其实也看不懂情，我只能感受到众生悲欢喜乐，被那些爱恨包围，我能感受到，可我却学不会，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一面镜子，投映着万千悲喜，却从来不沾染凡尘。”
时空重叠，墨无愿模糊间看见那个不沾染凡尘的人碎掉了自己的神格，化为了虚无。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你当初能对自己，对我那么狠的原因，是你不爱任何人，也不爱自己。
被忽然抬起的下巴，骤然加快的心跳，近在咫尺的温热，唇瓣相接的温软，热烈的情意在倏然间爆发，滚在唇舌里，交互着呼吸。
唐微在短暂的震惊后，察觉对方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实打实的在深入这个吻，终于慌了，激烈的开始挣扎。
但墨无愿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他本就是突然袭击，此时一手牢牢锁住了唐微的双手，一手紧紧压着唐微的腰，将人顶在树干上，吻得又狠又深。
唐微从未被人侵入领地到这个程度，这是让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墨无愿近在咫尺的双眼里散发着他看不懂的疯狂，在那样的眼神注视下，唐微平静无波的心突然开始剧烈跳动。
陌生的热意一下子蹿进脑子，唐微眼眶都红了起来。
围观的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事情会突然发展成这样。
“会长！会长！你在哪啊！圣语阁继选要开始了！你和学生会的人都跑哪去了啊！”
一个男生的声音忽然就远远地传来，打破了这诡异的一切，墨无愿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唇舌间松了劲儿，唐微便当即用力将对方狠狠推开了。
他粗喘着气，原本苍白的脸血色弥漫，那不正常的心跳让他更是没由来的心慌。狠狠地用手擦过红肿起来的唇，转身就要走。
而那个学生已经拨开草丛找了过来。
糟浩咦了一声，冲着草丛里的三个人说，“原来你们也和会长在一起啊！那太好了！省得我再去找了！”
叶蔓，卜辰歌，杨羽曜在唐微几乎凝成实质的要杀人的目光里，麻着脸站了出来，杨羽曜毫不客气将田予旋从树上拉了下来，四个人表情整齐划一的，没有表情，像是四尊石化的雕像。
“墨无愿！老子杀了你！”另一边，乌云终于彻底电闪雷鸣，紫心暴怒的从草丛里跳出来，双手拿着两把寒光闪闪的刀就要冲过去。
但是他没能冲出去，张政虽然也挂着一副和叶蔓四人一样石化的脸，却动作又快又准的抱住了紫心，没让对方真的去杀了墨无愿。
唐微头大如牛，就觉得今天大概是出门没看黄历，诸事不宜！
他当即二话不说，转头就走，解释都懒得说，也没有心再去和墨无愿辩，他只觉心好累，好想快点一个人呆会！
“别闹了！紫心！他今天状态不好！我们还是去看他吧！”
张政小声的劝着紫心，好说歹说拉回了这疯子的一点神智，拖着对方追着唐微走了。
“墨无愿！你给我等着！你！你……他妈的敢那么说唐微！老子迟早有一天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紫心的骂骂咧咧渐渐远了，打破僵局的糟浩吓的站在原地哆嗦，“这……紫心他这是……”
“别问，别管，闭好你的嘴！”叶蔓用尽全部力气恢复了自己的表达能力，对糟浩说道，“你去和他们说，我们马上就回去，记住！你今天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听见没有。”她甚至眼中闪过白光，用了一点魂技。
“听！听见了！”糟浩吓得哆嗦着连忙消失了。
所有人的目光又回到了墨无愿身上。
他们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先开口的是田予旋。
他看着墨无愿，前所未有的认真问道，“墨无愿，你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喜欢的是唐微还是林夕？”
这问题一针见血，见得还是心头血。
墨无愿僵硬着脖子，一点一点抬了起来，他那双蓝色的眼睛不再如往日般透彻，记忆一点点的恢复和最近接踵而至的感情纠葛，让他痛苦又陌生。
唐微的眼里是暗的，可墨无愿也没好到哪里去。
田予旋见他看向自己，深沉的眼里像是两口不见底的井。
“你到底喜欢谁？唐微还是林夕，别告诉我你都放不下。”他又问了一遍。
“与你何干？”
墨无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此时完全不像大家平日里认识的那个始终温和有度，谦卑有礼的人。他此时一身寒冰，又冷又硬，像极了当初无情无欲，浑身都散发着寂灭气息的终始之神。
叶蔓打了个寒战，她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墨无愿，心里发怵。
千年的相处，让他们所有人都忘了，墨无愿本是半神，是创世神留下的种子，曾以一己之力违逆神界众伪神，更是重生十载，制定下将反转世界的命轮计划。
他是这一世秩序世家的家主，位高权重，实力不凡。
而他们终究与墨无愿是有着鸿沟般差距的，墨无愿想做的事情，也并不是他们能真正干涉的了得。
更何况那关乎着另一个陨落之神，暮心。
唐微和林夕目前来看是和暮心关联最大的人，这关联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们藏的太好了，所有人都猜不透。
但墨无愿自己已经陷进去了，看样子还是越陷越深，越来越陷不明白了。
“小旋……别说了……”叶蔓试图将田予旋拉回来，但是那孩子最近反常的厉害，竟然一扭胳膊挣脱开来，毫不畏惧的与墨无愿对视。
“我也不是傻子，你们瞒着我很多事，但我也不是自己不会查，我知道你们是什么身份，我也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在找一个叫暮心的人。”
田予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墨无愿，“你们都笑我傻，笑我不识好歹，可是就像杨羽曜总能像个局外人一样看透最本质的东西，我从小见了灵敏世家那么多人心冷暖，我能看清一个人的灵魂。”
“我不知道你要找的暮心是个怎样的人，但是唐微绝不会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林夕也是。他们就是他们自己。”
田予旋说到后来情绪激动起来，语气也不由自主加重了。
“你说唐微没有心，他在利用我们的感情欺骗我们和他做事，但事实上是他知道我们心中所想，他能体会我们，却无法与我们相通，他只能用他的方式来帮我们，所以他训练二班修习，让我们变强要我们有实力自己面对一切，他也从没有说，来吧，你们受了我的恩惠就应该效忠我，他只是一直在付出，是我们自愿跟在他身边的，因为我们想回报他，但他不要，他拒绝我们，才显得他冷心冷情，不知好歹。”
他喃喃着，不知不觉的就开始眼眶发红，“明明付出最多的是他啊，是他不肯休息一场又一场的和我们切磋练习，是他在基元塔翻了两周的古籍帮冷老师重新做了教学计划，是他带你从渡情峡谷出来，是他一直在付出！我完全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见不得唐微好！你说他玩弄感情，可真正在玩弄感情的人到底是谁？”
“你三番两次拿捏着唐微的软肋把柄威胁他，你借着曾经帮过林夕一事威胁他，你因为在前几世帮过杨羽曜他们就在之后的每一世恢复他们的记忆要他们继续为你效力。究竟是谁在玩弄感情？”
田予旋抽泣着，狠狠抹掉了眼泪，“唐微现在这样是有原因的，他七情六欲断绝情感缺失，在根本上就无法做到与人共情，他挣扎了这么多年，一直活在无知无感的苦难里，现在他知道自己早晚会死，我真的为他开心，至少他不用再继续受这样的折磨了。但是你，墨无愿！”
“你才是那个不会爱人的人，你爱的只有自己！”
田予旋撂下这句话之后就一闪身消失了，雪溟灵猫的拥有者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敏捷与速度，田予旋想跑，没人抓得住他。
杨羽曜抿紧了唇，看了看墨无愿又看了看几乎快惊掉下巴的卜辰歌和叶蔓，声音低低地说，“我去看看他。”也离开了。
叶蔓干笑两声，她觉得自己此时也不太适合呆在这了，“啊！宴会厅那边没人不行，马上就要选出这一任圣语阁成员了，虽然结果你我都知道，但我还是去看一眼吧！”
卜辰歌这次嘴没叶蔓快，只能望眼欲穿的看着叶蔓跑路，回过头来面对他乌云盖顶脸气得发黑的老大。
他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摇了摇，啧啧叹着，“难得啊！这么多年，你一次见着你这么失态。”
墨无愿怏怏的抬眼瞥他，终于肯挪动步子了，“回去吧，继任仪式要开始了。”
“喂！所以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们不知道你，我们难道还不知道你吗？你做的事情牺牲了多少。”
“那也是我该做的，我做的一切都比不上暮心的牺牲。”他说着，收敛自己的情绪，试图让从前温良的假面带回脸上——他需要这一副谦和的面具来继续完成他的计划，也同时自欺欺人的掩盖住千年轮回带给他的副作用。
没有人的重生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太奇怪了，那么多年我用了那么多方法，灵魂里的封印都一动不动，可是每次遇见林夕和唐微，我就会被封印里泄露的记忆影响……你不知道，那一瞬间我以为暮心就站在我眼前！”
墨无愿沉下语气说，“我承认我有私心，我想要他回来，我等不及了，也等不下去了，唐微和林夕必然和暮心留在这个世界碎片里的痕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要知道他们中那个是暮心！”
他喘着气看向卜辰歌，两人相对无言很长时间。
“但我几乎无法分辨出来……他们……他们都像他……这一定和灵魂里藏的记忆有关，但是我却他妈就是没办法完全解开封印！一千年了！整整一千年！”
卜辰歌静静看着他，叹了口气，“就算解开封印了，让暮心也复活了，然后呢？你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我要他回来，我要他留在我身边，永远的留在我身边！”
墨无愿的眼睛通红，他低低的咆哮着向卜辰歌说，良久后又猛地闭上眼睛回过身，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压下去不露一分，最终颤抖着说出最后一句话，“抱歉，我失态了，走吧，宴会厅那边不能离开太久。”
卜辰歌最终只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身影，无声叹气。
困在迷沼中，中毒太深，再清醒的局外人也拉不回了。
宴会厅里，众人谈笑的声音随着墨无愿等人重新回来而渐渐收了起来。他们看向这位年轻的家主，以及他的好友们，笑着将中间的路让开。
“久等了，继任仪式很快开始。”墨无愿微笑着一边走一边向来观礼的人们道谢。
他目光环视整个大厅，林夕不在，紫心和张政不在，甚至大部分二班的人都不在。
墨无愿眼神动了下，嘴角的笑也淡了。
二班这群人，是注定无法被他拉拢为自己阵营的了。
继任仪式是他曾经无数次经历过的，他留下的投影在所有人的见证之下被钦点为这一任的圣语阁领袖，唯一不同与往次的大概是身份。
前几世，他要么是一个神弃要么是一个小世家籍籍无名之辈，这是他第一次有这般高的身份，固然，这样的身份为他的计划实施助力不少，但高处不胜寒，越是引人瞩目的地位越会带来更多麻烦。
“哼！”元覃冷眼旁观着那道所谓前世圣语阁主留下的投影，缓缓降落在墨无愿面前，将他散发着金灿灿光芒的手放在墨无愿头顶，像是什么神圣的加冕仪式。
他脑海里回想着那位大人告诉他的话，眼里嫉恨的光愈发浓艳。
伟大的神说，有人背弃信仰，成为了异端，人人得而诛之。
元覃握紧了女儿的手，他今日没能占到一点便宜，但是那位大人交代他办的事情已经达成了。
墨无愿是从外面回来的，匆匆赶来时，元覃细心地发现了他唇边的破皮。
他眯起眼睛，心中冷笑着，带着自己的族人们悄悄离开了。
这不过是一场谎言，就像那位大人说的，时间会不停向前走，那一刻终会到来。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