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
-
对于一个决定永远离开的人来说，李在飞的包似乎太小了些。不多的衣服、鞋子，一些洗漱用品，两副眼镜，一把笔，一盏台灯，便是他行李的全部。
最后把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以后这间房用来干什么，就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高三一年所有的书、试卷、练习册全部打包卖给收废品阿姨，总共换了几十元钱。那些改变了他人生的纸张，在阿姨这，就值这么多钱，一斤一两都严格称过。
选一个家里人都在的时候，和他们说了要去B市，爸爸和爷爷并没给出太多评价。
张老师、高老师、李曼、老板、黄新，与这些人道完别，就真的该走了。
最后望了眼这个城市，并没太多留恋可言，除了夜里美得震撼人心的璀璨星河，恍然间一个其他的也想不起来了。
打了整整两个月工，几乎一天都没休息过，最后到手的工资比想象中多，至少有段时间不用为钱发愁了。
其实他想再多赚些钱，等左思回来后再去B市，但左思前几天视频时忽然说租的房子已经空出来了，中介说可以验收了，需要他提前去B市帮忙看看。
就这样，李在飞提前结束了A市生活，坐着火车，奔向了B市。
李在飞的座位不临窗，反正他不太想看风景，更没必要再看A市一眼了。
放好行李，他回到座位，开始了三个小时的旅程。
又回想了起前几天视频时与左思的对话，他忍住弯起了嘴角。
李在飞：“我看了B大官网，宿舍很好，四人间，带独立卫浴，为什么要租房？”
左思：“嗯……B大住宿条件是还算不错，前几年翻修过，把八人间的宿舍全部整改了。但……我从小就不能和别人一起睡，小时候每次学校组织外宿春游，我几乎整晚都睡不着。而且我们住的还是两人间或三人间套房，条件也比宿舍好得多，这样我都睡不着，恐怕住宿的话我会失眠而死。B大可以申请不住宿，签个单子就行。”
李在飞眯起了眼睛：“不能和别人睡……？”
左思：“是的，即使是中午趴在桌上，我也睡不着，我睡觉的话必须有独立私密的空间，这点我也不能控制。为了我的睡眠质量，只能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了。”
李在飞：“你所说的这个别人，也包括我吗？”
左思微微一怔，连忙道：“不不！我和你睡过，睡得很好，别人指的当然是除了你之外的人。”
李在飞扬起了眉梢：“哦？”
左思：“麻烦你提前几天去B市帮我验收一下，好不好？重点看下家具是否齐全，有没有漏水、漏电等安全隐患。我还买了很多家居用品，你帮我签收后看看有没有破损，有的话我好退货。可以吗？”
李在飞：“你怎么不住家里？”
左思：“我家在新区，学校在老区，距离太远，开车的话要一个多小时。”
李在飞：“你爸妈同意你租房住。”
左思：“非常赞同。”
李在飞：“他们不是奉行精英教育吗？一个精英不应该直面自己的弱点吗？”
左思笑了笑，说：“这你就不懂了，我爸妈认为吃低级、琐粹的苦毫无用处，比如住宿舍降低居住环境这种事，对精英来说就是无用的苦。精英的苦应该是思考怎样跳脱出普通格局，寻求更高的格局。不要小看这个，提升思想格局，往往比任何事情都困难。”
李在飞：“怎么讲？”
左思：“举个例子，一个人家暴自己的妻子，最低格局的人会认为理所应当，因为妻子是丈夫的所有物。再高一点格局的人认为丈夫打人不对，伤害夫妻感情。再提升一档格局，想的是怎样解决问题，妻子可以离婚，可以求助妇女组织。而更高格局的人思考的是成因，丈夫为什么会有暴力倾向？妻子为什么没有反抗意识？丈夫也许是受原生家庭影响，他很可能从小就在一个充斥暴力的家庭长大。而妻子可能从小就不被重视，甚至一直被灌输贤良淑德的思想。更更高的格局呢，是在更宏大的层面思考问题，比如国家教育、当地经济等。据相关调查，受教育程度和暴力大体成反比，而经济越发达的地区、国家，家暴的可能性也越低，所以真正的精英想的是怎样发展地方经济以及教育，从而从根本上消除家暴。当然一定还有更更更高的格局，但我目前还不能企及那个高度。”
听完左思的话，李在飞深刻感受到了提升思想格局的困难。
李在飞：“所以说……格局高的精英都是好人喽，又发展经济，又发展教育。”
左思：“不不，有好有坏……或者说是中性的。发展经济和教育的目的可能是为了国民经济与素质的提高，也可能……只是为了增加更多有消费能力的人群罢了。资本，看的是回报。”
李在飞：“我以为这一年我的脑子已经得到了充分开发，为什么我还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哎～好了，我马上整理A市的事，过几天就去B市帮你验收房子。”
左思微微一笑：“嗯，谢谢。”
李在飞：“我这辈子恐怕与成为精英无缘了。”
左思：“是的，做精英太累了，所以我也不想做了。”
回想至此，李在飞忍不住摇头笑笑，他发现左思一般话忽然特别多的时候，就是想要说服他的时候。不知道左思自己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个破绽。
此时的火车有些嘈杂，一小队参加夏令营的小学生在前排打闹，后排几个大妈大姨聊得火热，靠窗座位的人刚打了热水泡面，不远处耳背的大爷在大声刷着短视频。在这一片人间烟火中，李在飞却愈加感到不真实。昨日、今日、明日在他脑海中一片纷乱。他遇到过的人，经历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如此时乘坐的火车般飞速而过。从今天起，他就要切断与A市的关联了。以前的朋友各奔东西，而他与父母的关系，大概也仅止于他工作后每年给他们汇一些钱了……
手机在这时震了一下，李在飞收回心神，打开手机后心微微一震，但倏忽间又恢复了平静。
李在飞收到了妈妈微信转账的四万块钱。
李在飞妈妈：祝贺你高考取得了优秀成绩，也祝贺你成功考上了理想大学。妈妈衷心为你高兴。但妈妈也很惭愧，继上次分别，妈妈回去后思考了很多，妈妈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如果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妈妈一定选择你。但我知道，一切都晚了。钱你收下吧，上大学后用钱的地方很多。你放心，妈妈以后不会轻易联系你了。祝以后前程似锦，去过爸爸妈妈这辈子都没法过的生活吧。
李在飞握着手机，没思考太久，便回了微信。
李在飞：谢谢。我会的。钱我不要，打工已经赚到了学费，不用担心。
回完信息，李在飞关了手机，身体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
照着左思给他的地址，李在飞来到了房屋中介公司，一个小哥亲切地接待了他，并带他来到了左思租的房屋。
是一片开放小区，楼下超市、饭店、理发店、健身房遍布。房屋面积大约60平，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屋内家具齐全，装修风格极简，所以显得空间格外宽敞。
李在飞早就查好了验收房子的注意事项，于是一丝不苟地检查了所有安全隐患。
最后小哥问道：“请问您这房子是几个人住？需要登记身份证。”
李在飞微微一怔，这房子是左思住，但他肯定会隔三差五过来，这种情况他算不算租户？
小哥又道：“租房时那个帅哥已经登记了身份证，你是代他验收，还是跟他一起住？”
李在飞看了看一间卧室一张床的配置，缓缓掏出身份证说：“两个人住。”
“好嘞。”干他们这行见多识广，丝毫不觉得两个男的住一间卧室睡一张床有什么问题。小哥一边录入信息一边闲话说：“这个房子好啊，这栋是统一装修，住的全是年轻人，价格合理，最重要的是位置便利。楼下各种商店一应俱全，公交地铁离得都不远，离这五站地就有写字楼群，你在厨房就能看见B大校园……”
听到此李在飞倏然抬头问道：“B大就在旁边？”
“对呀，你可以站厨房那边看看。”
李在飞刚才专心检查室内，没太在意窗外。他来到厨房，向远处望去，看到了远处巨大树木掩映下一片错落有致的楼宇。“那是B大？”他问。
小哥录完信息后也走了过来，“对呀，这边是老楼，比较低矮。绕到正门，新楼是高层，很气派。我远房一个表妹就在B大上学，听说她高考考了600多分，我高考成绩x2都不到600分，哈哈。你有空可以去参观参观，是个非常有学术氛围的地方。”
远处一棵棵拔地参天的大树，昭示着学校建校已久，那酱红色的矮楼，透露着一股莫名的庄严。接下来四年他将在这里学习，这就是他千辛万苦考进来的地方。
李在飞的眼底里泛起一阵涟漪，良久他才缓声说道：“会去的。”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 4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