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水长流（GL）》雾海青竹

3、改名即改命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吴县令调到另外一个地方继续做县令，虽同为县令，但那地方比颖水县大，待遇自然比在颖水好得多了。吴县令这一走，吴家大小十几口人也跟着一起走了，只留了吴氏一人在顾家。

　　七月窝在吴氏怀里，敏锐的感觉到了吴氏心情的抑郁，自己便也高兴不起来。吴氏显然也察觉了七月的闷闷不乐，便问：“怎不高兴了？”

　　“娘不高兴，小月月也不高兴。”七月干脆把小脑袋埋进吴氏怀里，手上紧紧拽着吴氏的衣襟。

　　大丫在旁边站着，冷眼看着这母女俩的温情互动，冷静的表面下却是不再平静。

　　吴氏心里一暖，轻柔地拍着七月的后背，说：“娘没有不高兴，只是你外公、外婆和舅舅们都走了，娘有些舍不得而已。”

　　七月枕在吴氏臂弯里，嘟嚷着：“我也舍不得外公他们走，可是，娘，你不是还有爹爹和我嘛，我们不走，啊，还有大丫也不走，我们都不走，永远和娘在一起。”

　　“呵呵，傻月月，等你长大了总归要嫁人的，到了别人家，就不能陪着娘了。”吴氏笑着看了看大丫，“大丫这孩子也总会嫁人的。”

　　“嫁人是什么？我才不要去别人家，我要陪着爹娘，哪都不去。”七月同样看着面无表情的大丫，“大丫为什么也要嫁人？”

　　吴氏觉得这问题还是不解释的好，免得这祖宗要闹，便敷衍着说：“等小月月长大了就知道了。”七月还想问个缘由，吴氏赶紧转移话题，“过几天你爹会给你找个先生教教你读书识字，到时候可不准不学。”

　　“我不要先生，我只要大丫。”

　　“小月月必须读书识字，不然娘可不高兴了。”吴氏见七月瘪着嘴，又说，“大丫是你的，谁也不会和你抢，放心好了。”

　　七月不想她娘不高兴，大丫也不会被人抢了去，只是每天要像哥哥一样跟着先生读书识字而已，想想也没什么，便又笑了起来。

　　晚上七月回到自己屋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爬起来跑到外间，看见大丫睡在墙角的小榻上，蜷缩着身子。

　　“大丫，大丫。”七月叫了两声，大丫没反应，想把她推醒来，可看她睡得那么香，最后还是作罢。

　　大半夜的，七月只穿着一件单衣便跑了出去，幸好只是初秋，晚上并不是太冷。丫鬟小厮们都睡得正酣，黑漆漆的小径，七月有些害怕往吴氏的院子小跑着。

　　很快七月便跑到了吴氏的卧房门口，慌忙喊道：“娘，开门！娘！”

　　漆黑的房间很快亮起了灯，没一会房门被人打开，只披了件外衣的顾老爷寒着脸把七月抓紧房间。

　　吴氏坐在床上，见七月只穿了一件衣服，脚上的鞋子已经湿了大半，赶紧把七月喊上床，用被子紧紧地捂着。

　　“冷不冷？怎么只穿了这么一点就跑来了？”吴氏摸到七月冰凉的小脚丫，立即抓着它们放在自己怀里捂着，“这脚都冻成这样了，天亮了让大夫来瞧瞧，免得受了寒。”

　　“不冷，娘，好暖和。”七月笑眯眯的趴在吴氏身上。

　　吴氏叹着气，心疼的给七月取暖。顾老爷站在床边，有些无奈的看着那抱作团的母女，这晚上，他既烦躁七月突然跑来打扰他和吴氏，可又心疼七月，完全对七月没了辙。

　　虽然只是初秋，但七月还是受了寒，第二天一大早就发起了低烧，吴氏寸步不离的照顾着。
　　顾老爷眼见七月没事了，这才记起来害七月受寒的“罪魁祸首”大丫，要不是大丫不警醒，七月也用不着半夜跑过来找他们，也就不会受寒发烧。当即，便让人把还在熟睡的大丫给叫到了书房。

　　大丫迷迷糊糊的被人从暖和的被窝里面拉起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推进了顾老爷的书房，面对着满脸寒霜的顾老爷。

　　顾老爷知道他不能把大丫赶走，不然七月找不到人会哭，七月一哭，他心就疼。“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书房吗？”

　　大丫摇摇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还没起来就被强行带到这来了，要知道原因，那才是怪事。

　　“七月今早发了烧，现在还在睡着。”顾老爷早就习惯了大丫不说话的性子，再一次想不通自家宝贝怎么会看上了这么一个“哑巴”。

　　大丫蓦地抬起头看着顾老爷，眼睛里满是疑惑，七月怎么会发烧？因为以往七月起得晚，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推醒大丫，所以在大丫的意识里，现在七月应该还在房里睡觉才是。

　　“昨天晚上，七月只穿了一件衣服就跑来找我们，路上受了寒。”顾老爷说到这里脸色更加难看，“而你却睡得舒舒服服，一点自觉都没有！别以为七月喜欢你，你就给我恃宠而骄，我顾家不养没用的人！我们给你吃好的穿好的，是看在七月的份上，而你，就得把七月给我服侍好，不能让她出意外，不能让她不高兴。七月让你做她媳妇那只是戏言，我们默认，那是她不懂事，我们疼她、宠她，别把自己真当做顾家的媳妇！”

　　大丫听着，怔怔地看着顾老爷，心里翻腾，委屈酿造的酸水往上涌。从小到大，猎户从没说过她一句重话，整天逗着她笑，后来猎户走了，街坊妇人在背后嚼舌根，她只觉得眼不见心不烦便是，可比起来，从没觉得像今天这样委屈。

　　顾老爷自觉说话有些难听，但谁让大丫碰了他的底线让七月病了呢，冷了声说：“等七月长大，懂事了，我们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绝不会亏待你。以后若再出现意外，绝不会像今天这样只说你几句，你好自为之。好了，下去吧。”

　　大丫垂着脑袋走出书房，看着陌生的环境，心里想回去，回到原来住的小窝里。虽然只是一间茅草屋，但那里是她的家，属于她一个人的家。那里没有七月，没有顾老爷，没有这么多的顾忌，那里自由自在，她想干嘛就干嘛，没人会说她骂她。

　　“能陪我去池塘玩吗？”

　　旁边一个柔柔的声音问着，大丫转过头，看见穿着一身鹅黄衣裳的柳馨儿。她想起来这个人，是七月的哥哥顾允的童养媳，和她同样身份，可实质上却又不一样，柳馨儿是实实在在的顾家媳妇，而她大丫，却是顶着“顾家媳妇”身份的七月的丫头。

　　柳馨儿没得到大丫的回答，任由大丫那双眼睛上下打量自己，脸上不由得微微发烫。刚刚她看见大丫从书房出来，看样子像是随时会哭出来，想到大丫和自己可算是同命相怜，并且大丫比她还可怜，是七月的“童养媳”。过了一会，柳馨儿尴尬的重新问了一遍。

　　大丫看着柳馨儿，见到她眼里透出的期待，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柳馨儿笑着上前拉住了大丫的手，有些粗糙，但握着不难受，便高高兴兴的往池塘方向走去。

　　中午的时候七月醒了，脑袋不再是昏昏沉沉的，和吴氏撒了会娇，便执意去寻一直未见的大丫。晚上，大丫给七月脱了衣服，服侍她上了床，正打算回自己的小榻去睡，不料被七月的小手抓住。

　　“大丫，别去那边睡了。”七月轻轻地摇摇大丫的手，“我一个人睡不着，以后陪我睡吧？好不好？”

　　大丫不习惯和别人睡一起，就算睡茅草上，她也喜欢一个人睡。刚想摇头拒绝七月，可突然想到白天骂她的顾老爷，定定的看了会七月，只好微不可查的点了一下头。

　　七月可是一直观察着大丫的反应，见到大丫点头，立刻咧着嘴往床里面让了让，打开被子示意大丫上来。大丫心不甘情不愿的脱了衣服，慢腾腾的爬上去。刚躺下，七月就迫不及待的钻进大丫的怀里，大丫不舒服的往外推开七月。

　　“我要抱抱，”七月固执的继续往大丫怀里凑，“娘都是抱着我睡的。”

　　大丫没答话，继续推七月。这样，两个人僵持了好一阵子。最后大丫推得累了，也不再抗拒七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七月抱着暖暖的大丫，嘴角挂着胜利的笑，没多久也睡熟了。

　　七月开始跟着顾老爷请回来的先生识字，大丫则扮演了书童和伴读的角色，在七月身边伺候。

　　教导七月的先生是顾老爷重金请来的老先生，虽然七月是个女儿家，用不着这么重视，但在顾老爷看来，他愿意给七月最好的，不管七月是男是女。顾允的先生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以他的才智教教顾允，也是绰绰有余的。而在小顾允的心里，对顾老爷的埋怨越来越多，对七月的恨意也越来越重。

　　这天，七月在老先生的书里见到了自己的名字，便记下了她名字后面的那两个字，拉着大丫的手，问她：“大丫，你是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是吗？”

　　大丫想到了顾老爷说的，她早晚得离开顾府嫁人，而七月同样的也会嫁人，那样，她就不可能永远和七月在一起。但大丫懒得解释什么，七月的固执，她不想再领教了，反正最后妥协的总是她，何不一开始就顺了七月的意呢。

　　“哈哈，我就知道。”七月笑眯眯的说，“那你改名叫做‘流火’，好么？这样不用我说，别人也知道你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大丫不明白她改名字和那个有什么关系，而且为什么要改作“流火”呢？

　　七月看懂了大丫的心思，说：“我今天在先生的书里面看到有我的名字，‘七月’，七月后面就跟着‘流火’，七月流火，嘿嘿，这样别人就知道我们不可能分开了。就改作‘流火’好不好？”

　　流火？七月流火……大丫看着兴奋异常的七月，心里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

　　从此，没有大丫了，有的，只是流火，七月……流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