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德婚姻实录》独角幻想兽

6、第 6 章

　　六

　　豪雨过后带来一番万物复苏的景象，树和花都争先恐后爆发出各种颜色和香气：蓊郁的七叶树颤颤巍巍地盛着新生的塔状花絮：白色峨参像圆圆的伞面散落在路边；杂乱的蔷薇从路旁花园探头探脑地伸出来；大朵大朵的芍药像折纸工艺品一样，开得正欢；苹果树上的花开始掉落，小小果子珠玉一般挂在枝头；活泼的风铃草如丰润的流水覆于林地上；蒲公英头上挂满了毛茸茸的种子。

　　绵绵摘下一朵，吹散了它。

　　宋雨轩跟在她身后，就那样看着，少女的长发随风轻轻飘动，蒲公英在她头顶散开来，带着晨光，去向更远更宽阔的地方。

　　“嘿！绵绵！”一个男生向她走来，宋雨轩转身离开了，男生都看在眼里。

　　她转过头的时候，是笑的那样甜，带着婴儿肥的脸，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第二天一早宋雨轩就离开了A城，因为张雯钰要回A城处理事情，马叶伽会跟着她一起来，他不能和马叶伽在同一座城市，至少现在不能。

　　宋雨轩也不知道自己回去要做什么，每天重复的翻阅已经翻阅了无数遍的文件，脑子里都是蒲公英在少女头顶散开的画面。

　　张承呈想起自己曾答应过妻子，会尽快回去的，他看着怀中的女人，陷入了沉思。

　　“宋雨轩，明天见个面？”

　　“好。”

　　邶骅国际大楼每天都在正常的运行，里面的人在不停地重复每一天都会做的事情，和往常没有不同。只是今天来了一位从来没见过的人。

　　“您好，张先生，宋总说您来了直接上顶楼就可以，出电梯就是宋总休息室，您可以在那里先休息一会，宋总有点事马上就到。”

　　“不用了，我就在这等他。”

　　宋雨轩没有来。

　　张承呈在等宋雨轩的电话，他一定会打过来，只是时间问题，张承呈在c城租了个房子，离碧海青天很远，他接走了小哇。

　　重新养育一些东西的感觉，真好。

　　小哇出院后精神状态恢复的很快，张承呈在c城找了个工作，简简单单的白领，早上9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小哇会早早起床给张承呈准备早饭，在张承呈回家前就准备好了晚饭，他们会聊天，聊丈夫在工作中发生的故事，聊妻子在小区遇见的邻居，晚上他们会□□，然后第二天，和寻常人家的夫妻那般一起吃早饭。

　　张承呈有点羞愧，他知道他们不是夫妻，他的法定妻子还在另一座城市等他，或许是等他。

　　绵绵在等他，也在等他，她需要他的一个交代，需要他的一个承诺。

　　她害怕张承呈会带着一份协议回来，又害怕他不带。

　　马叶伽来A城已经很久了。绵绵是这么觉得的。她已经在雯钰姐家里住了一个星期了。

　　她从来没觉得一个星期这么漫长。

　　马叶伽终于回c城了。

　　雯钰姐没跟着一起走，他和宋雨轩的首富争夺的日子就快到了，知名媒体都会来，说是争夺首富，其实只是打着首富的幌子想一举掰倒那些滥用职权钱权的资本家。其中有一位叫杰克森。

　　严彦也会来。

　　马叶伽回来之后，邶骅国际多了些生机，里面的人突然开始忙了起来，包括老板。

　　宋雨轩太忙了，屏蔽了所有与工作无关的电话。

　　她哪会去关心男人们的那些事业，她只知道她的人生实在太烂，上天夺走了她太多东西，她只想活一次，就一次，属于她自己的生命应该由自己跳动。

　　她要让地狱里的花，开到地面上来。

　　马叶伽告诉张雯钰，一定要看好她。

　　绵绵害怕这个男人，她觉得这个男人浑身都透露着阴冷，不会笑，也不皱眉，她感觉马叶伽能面不改色的把一个活人生吞活剥。姐姐怎么会喜欢这么个变态。

　　父亲葬礼那天，她哭了好久，半夜还在抽泣，姐姐为了安慰她陪着她熬，马叶伽看到姐姐眼皮下的黑色晕染，说了一句“别哭了”，语气很平静，绵绵就真的没哭，乖乖回房间睡觉了。从那次以后，她就很怕他。

　　姐姐倒是觉得绵绵害怕叶伽的这副模样好生可爱，漂亮易碎，谁遇见这个小东西不会迷糊呢。

　　“他绝对是个变态！”

　　“怎么能在背后议论自己的姐夫呢。”

　　“哼，难道不是吗，我都三十五了，还要被人看着。”绵绵刚说完就听见“砰”——一声。

　　“哟，你都三十五了，杯子都拿不稳呀。”

　　他，是变态，所以我爱他。

　　小哇住院后，张雯钰就被马叶伽带回了碧海，她不知道这十五年来马叶伽经历了什么，马叶伽让她住进去，她就去了。

　　刚开始马叶伽还挺温柔的，每次都会问自己痛不痛，要不要轻一点，马叶伽觉得她太听话了，半个月不到，马叶伽开始愈发狠了，把工作的压力，这十五年的压力都发泄在了姐姐身上，姐姐还是乖乖的，但是身体吃不消，哭着喊着，晕了过去，只有这时候马叶伽才会清醒过来，停下动作，把人抱去清洗，然后陪伴入睡。

　　马叶伽和小哇结婚的那些年，也不是没发生过。

　　心理医生告诉马叶伽，这是后天产生的精神问题，他曾看见过自己的母亲被宋父折磨，却对着宋父说自己是快乐的，马叶伽以为母亲是真的快乐，直到现在。

　　他觉得姐姐是快乐的，小哇也是。

　　“我母亲墓前的玫瑰是你送的吧。怎么，连日子都记错。”

　　“记没记错，你应该很清楚吧。”

　　马叶伽笑了，身下却发了狠。

　　那天，绵绵看到了姐姐身上的伤痕，不像是暴力，更像一种情调。

　　晚上，她和姐姐盖着同一张被子，眼睛盯着天花板，转而看向姐姐，卷起她的睡衣，那道伤痕就这样映在月光下。问她：“你为什么爱他？”

　　“你见过人间炼狱之上的火树银花吗？”

　　姐姐看着小朋友摇了摇头，“纵使这个世界支离破碎，闪烁如银亮的火焰，绝顶美貌，我自知无权过分逾矩，可是胸腔几厘，因他而蓬勃跳动，因他而血脉喷涌。”

　　他是她的救赎，所以无论他做什么，她都爱他，也更敢爱他。

　　和张承呈结婚那些年，她舍弃了父母，舍弃了工作，也舍弃了自己的心。
　　她回到已经堆满灰尘的工作室，零零散散的工具，她随意的擦拭了一小块桌面，铺上白纸，就着洒下的阳光，直到阳光消褪，才停下笔。

　　她揉皱了那团纸，想找个垃圾桶扔了，却找不到，就这样塞在口袋里，往街上走去。

　　夜色皎皎，街角的玫瑰开了。

　　她想去摘，不是蒲公英，又收回了手。

　　姐姐应该喜欢，玫瑰终究是被摘下了。

　　绵绵觉得这样的日子无聊又漫长，她和姐姐看了画展，逛了集市，去了酒馆，可是这样的生活还是好无聊，她想他了，想念他的声音，他的样子，他的身体。

　　“姐姐，张承呈，他，他是不是把我忘了。”姐姐对上了她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蓄着水。

　　姐姐的心从来没有这么痛过，像是被人揪起，再松开，再揪起，比马叶伽带给她的还要痛上万倍。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曾经做出的决定会害了眼前这个本该无忧无虑的女孩，她责怪自己做出自以为正确的决定，责怪自己没有教育好弟弟，责怪自己没有拦住去往隔离中心的父母。这样，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你还爱他吗？”

　　“我曾经，短暂地，热烈地，但又羞涩地喜欢过他。”

　　“我说的不是我那个不负责任的弟弟。”

　　“爱。比你爱马叶伽还要爱，只是听到他的名字就怦然心动了。”

　　绵绵又喝下一杯酒，“每次看到，哦不，想到他，就好像胃里有成千上万只蝴蝶翩翩，一张嘴就要全部飞出来，酥酥麻麻的，又有点醉。”

　　酒后伴着微醺，体味那种特有的沉醉和快乐，迷迷糊糊之中答应了姐姐说的话。

　　“和他离婚吧。为了自己。”

　　第二天，张承呈带着早已拟好的协议回到楠缤小镇，闻着熟悉的草木芬芳，踏着熟悉的泥土柔软，这是他第二十一次整理自己并不存在的刘海了。

　　绵绵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她还有张子赫。

　　十五年，他们从来没有争吵过，家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

　　“你答应过我的。”

　　“我喝多了，我都不记得了，喝多的话，不能作数。”

　　“你敢说你不想吗，不要再折磨自己了，绵绵，过去的一切，我都应该向你道歉。你不该为了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继续维持这份轻轻一碰就会破碎的婚姻，于你于他，都是解脱，你不会下地狱，该下地狱的是他，还有我。”姐姐颤抖着肩膀，想控制又控制不住。

　　她从来不知道姐姐这样一生要强的人，也会哭，她手足无措，找了半天，从卫生间抽了几张皱巴巴的纸，小心翼翼地拍着姐姐的背。

　　张承呈在A城停留了两天，办了离婚手续。起飞那天，绵绵把卡还给了他。

　　“这张卡，本就不属于我。”

　　当初姐姐让弟弟娶她的时候一定要给她一个承诺，张承呈就决定把自己赚到的钱拿出百分之九十存在这张卡里，和爱人共用。

　　是的，和爱人。

　　春天结束的故事被绘在纸上掷入盛夏。

　　首富之争因为一些因素，草草了之。

　　宋雨轩和马叶伽都烦躁不安。

　　“砰！”

　　“你他妈为什么要擅自行动！”

　　马叶伽的嘴角被打出了血，他也不急着还手。

　　“看看你这个样子，有一点老总的样子吗。”

　　“你有，我们努力了这么久，就等这一刻，你这一枪下去，这么多年，白费。平时不是挺冷静的，怎么一张照片就发疯了。”

　　一拳还没反应就挥到了宋雨轩的脸上。

　　紧接着又一拳。

　　两个人缠打到一块，被人拍照发到了网上。一下就上了热搜。

　　“你没看过照片吧。”马叶伽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甩到宋雨轩面前，如果照片里这个女孩是绵绵，希望你能保持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