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神》鹤补子

7、第 7 章

　　六百年前她用修为交易人形，最后心意不坚功亏一篑，那只怪鸟散尽修为送她转生投胎。
　　六百年后她把这段失落的记忆当作噩梦，又一次找了上来。
　　“交易，是有代价的呦。”他好心提醒。
　　“什么代价？”女子问道。
　　“做你自己。”老板恶意地笑了。
　　“这就是代价？”她松了一口气。
　　“没错。”这就是代价，不会再多了。
　　“那我愿意。”
　　“好的，交易成立，祝您做个好梦。”
　　世外西山多了棵人面树，人面簌簌地笑着。
　　多情总被无情苦，谁爱得更深谁就永无翻身之日。
　　账本自行翻动着，最新一页上添了两行小字，老板咯咯地笑了：“生意上门了。”
　　“好了老板，先吃饭吧。”孟泽明抬手合上了账本，“这笔生意我们不接。”
　　“凭什么不接？”老板面色不愉，似乎隐隐压抑着怒气。
　　孟泽明并未被他影响:“只不过是个无聊的为情自杀而已，没有什么交易的价值。”
　　寒千岁的狐狸脸学起老板嫌弃的表情也是十成十的像，让人丝毫不怀疑这是个成了精的狐狸：“现在为情情爱爱想不开的小姑娘也实在太多了，难不成男女比例失调地已经如此严重了？”
　　“哈。”老板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有活路谁又想自杀。”
　　凛城今天下雪了，不知道你的城市冷不冷啊。
　　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凛城也在下雪，你正辍学打工，蜗居在工地的小棚子里，而我是高一学生，成绩优秀又不善言辞。
　　你和我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
　　大概很多人都想不明白，你家境不错且长相俊秀，怎么就想不开来这么一个离家千里远的地方搬砖，但我是明白的。
　　你一定不知道，我就是你网恋了两年的女友森森，你想找的人就是我。
　　森森一定活泼可爱而且有点天然呆，虽然不是顶级美貌，但是奶白色的皮肤加上圆圆润润的大眼睛，简直可爱的让人心脏失灵。
　　我听了你的话心脏闷闷地疼，不知该如何回答，你或许不会想到，现实里的森森身体微胖，肤色暗沉，还有满脸的青春痘。
　　估计你见了我，脑子里就只剩一句摁f进入坦克了。
　　所以在你决定来我所在的城市的时候，埋藏得并不深的自卑隐隐作祟，我不敢告诉你真相也不敢去见你，即使你决定留在这做工直到找到我，即使我明知道这样做是毁了你。
　　明明你马上就要高考了，凭你的成绩足够轻而易举地进入一个令人羡慕的好大学，有个好未来，但这却因你我可笑又幼稚的爱情戛然而止。
　　我不敢深思你与你高高在上的家庭做过怎样激烈的斗争，我不敢去想一个少年远赴千里寻找他心爱的姑娘是用了多么大的勇气。
　　我只能，我只能默许这一切的发生，甚至心底某个阴暗的角落作祟，告诉我自己毁掉你的人生的主导者是我，并从中获得莫大的虚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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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却忍不住偷偷去你搬砖的工地窥视你，看你习惯了弹钢琴的手推起了独轮车，看你习惯了盛热却在这小城冻得嘶嘶哈哈，我活像只苍蝇像条老鼠像个惹人厌恶的死变态！
　　这些都是我带给你的，可我却自私又胆怯不敢终结这一切，我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干脆就这样算了，总有一天你腻了等不起了就会回去，过属于你的生活。
　　或者，留下来，拿你的一生成就我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直到那天，码好的砖头倒塌砸伤了你的脚，那时我就在附近窥视着你，我再也忍不住冲到你面前带你去医院挂号，你先是目瞪口呆，后来一言不发。
　　当时你心里在想什么，是否因为被这样一个丑女人愚弄如此之久而恼羞成怒？
　　你伤势一好便立刻踏上了返程的列车，临走前，你说你没想到你的森森会是这样的女孩。
　　你眼中毫不掩饰的失望与嫌弃轻而易举地刺穿了我整颗心脏，我却释然地笑了，也对，如果王子一开始遇见的灰姑娘就是狼狈不堪的，那么灰姑娘凭什么要求王子爱上她？
　　不是每一段与感情有关的故事都能成为浪漫的童话。
　　一晃好多年，再遇见沈墨池是我没有想到的，但是这时我已经能顶着他惊艳地目光，礼貌地打个招呼。
　　曾经的许森很爱你，后来她走丢了，被找回来的许森更爱她自己。
　　老旧刷刷翻动，太阴幽荧的雕身划过暗芒。
　　老板坐在雕花的梨木椅子上，面色有些阴郁，孟泽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板，您大可不必这样做的。”
　　“为什么不要这样做，这是笔划算的买卖啊。”老板轻笑一声，缓缓闭上眼，喃喃地患者，“孟泽明，孟泽明……”
　　“老板，我一直在。”
　　怎么不是笔划算的买卖了，这姑娘高考失利割了腕子，半昏半醒间来了他的店，用往后余生换了一场重新邂逅的美梦，梦醒则死。
　　若是没有这笔交易，许森还有希望被救活，虽然学历不太好，但是会遇见一个志同道合的男人，有两个儿子，直到七十六岁，寿终正寝。
　　老板今儿不高兴，他用一场梦得到了一个姑娘的寿命、爱情甚至一切，但是心里堵得紧，寒千岁也察觉到了老板的心思，白绒绒的身子窝成一小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莫名地想起交易成立时，他忍不住想问的：“你以后会有两个可爱的孩子，有个美满的家庭，就这样死了，不觉得亏吗？”
　　“亏，但是我现在很难过，我觉得我经营不了那么好的以后啊。”女孩似乎想笑，最终却没拗过悲伤的情绪嚎啕出声。
　　她哪敢相信自己有那么好的以后啊，她生怕这是一个陌生人为了叫她活下去而释放的善意。
　　这人生太长了，长到经不起一丝变故与波折。
　　或许沈墨池不爱许森不是不因丑，而是他爱不了一个全然悲观的女人。
　　“她死了，失血过多抢救无效。”后来孟泽明跟他讲。
　　“不，她是死于悲观。”老板揉了揉太阳穴，“悲观丑陋的心叫他不能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