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神》鹤补子

45、第 45 章

　　“梁之宁哥哥，镇都河叔问你要不要看看今年新进门的弟子。”阿岚一路小跑到梁之宁跟前，鼻尖上还挂着细小的汗珠。
　　梁之宁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两步，虽然步伐微小，但还是被阿岚敏锐地捕捉到了。
　　阿岚：您这是何必呢？
　　梁之宁搓了搓鼻尖：“谅是我也没想到僵尸也会有狐臭。”
　　阿岚悄咪咪地朝后退了两步：“嗐，天呐。”
　　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呀。
　　“今年新来的弟子里有长得好看的吗？”梁之宁将垂在额边的碎发向后归拢，漫不经心地往池子里扔鱼食。
　　阿岚抻头去看，池子里聚在一块的红鲤鱼三三两两的翻起了白肚皮，阿岚撇了撇嘴：“您这是扔了多少鱼食啊，宣芷的宝贝鱼都撑死了……啊，我还没去看呢，只听宣芷说有几个天赋好的。”
　　梁之宁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没意思，那我不去。”
　　十年前，一场不明缘由的大雨带来了庞大的丧尸危机，被雨淋过的丧尸不断强化，与此同时异化的植物也在暗处威胁着人与妖的安全，甚至连灵智未开的动物也开始变异，后来，雨停了，但是这只是叫变异种停止变异罢了。
　　这场危及三界六道的浩劫终促成了六界真正意义上的团结，由女娲后人牵头，人妖仙鬼及时组成联盟，有计划地肃清变异种。
　　这场危机结束后，对这次肃清活动做出了卓越贡献的女娲后人伏情、上仙镇都河以及鬼修梁之宁在梦里妖栈的原址建立了新的宗门，招收人鬼妖，专门应对类似于这次惨祸的事件，维护人间和平，梁之宁就领了个长老的闲职。
　　梁之宁：其实我并不想，这听起来太中二了。
　　“镇都河叔也回来了，您不是不想去？”阿岚坏笑着问。
　　“他回来就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梁之宁翻了个白眼。
　　阿岚蹑手蹑脚地凑了上去：“听说，镇都河叔把他那个小情人给忽悠回来做咱山门的弟子了，您不是一直好奇他那小情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吗？”
　　梁之宁眼睛一亮：“那还不带我去瞧瞧？”
　　阿岚俏皮地行了太监礼：“喳。”
　　梦里妖栈当年先后被墨尽染和那场浩劫先后毁掉了，宣芷也是个奇女子，伤心过后，她果断要求伏情把宗门建立在了梦里妖栈，这些年因为修道者灵气的滋养，梦里妖栈也重新活了过来。
　　前些日子，宣芷甚至发现了新的魅，虽然还未生灵智，现在只是一团黑影，但总归未来可期。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宗门的名头这些年因为伏情出色的营销手段而人尽皆知，来拜师求道的人数不胜数，镇都河无奈之下只能决定只有天赋出众者才能拜进宗门，大大限制了进门的人数。
　　今年天赋好的足足有八十个，比往年都多。
　　梁之宁随意地瞟了眼这些新进门，还未来得及被人挑走的弟子，没发觉哪个更出众，便收回了目光，朝着镇都河点了点头：“我听说你回来，就来看看。”
　　阿岚对镇都河摆了摆手，笑的乖巧又明媚：“叔。”
　　镇都河这些年变化很大，长发剪掉了，不离身的月牙白长袍也换成了某奢侈品牌的衬衫，还怪精神的。
　　“我家阿岚乖乖叫人的样子也太乖了吧”他挑起单边眉毛，伸手摸了摸阿岚的小脑袋，又与梁之宁道：“哦？你这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我笑话的？”
　　梁之宁嗤笑一声，双臂环在胸前，语气颇为欠揍：“我看你是个笑话，哪个是，交出来给我看看呗。”
　　“你可真八卦。”镇都河好笑的摇了摇了头，朝人堆唤了一声，就有个低着头的青年站了出来，镇都河指了指他，道：“这个，我要收的弟子。”
　　梁之宁饱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对那青年挥了挥手：“到我跟前来。”
　　陈子恩顶着其它弟子欣羡的目光走到梁之宁跟前，谁不晓得梁之宁长老是出了名的高傲，如今门下还没有弟子，这小子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能得了梁之宁长老的青睐。
　　要是陈子恩能听见他们的心声，那必然要波澜不惊地说一句：当然是卖了十八世的屁股唤来的。
　　但是陈子恩没有，陈子恩现在很紧张，他本来以为谪仙一般的镇都河就够好看的了，谁晓得梁之宁长老竟然如此貌美，他生的女相，点了唇勾了眉，长发绾起，穿着玫红的广袖纱裙，像个魅惑众生的妖精，陈子恩低着头不敢看他，却仍能听见深藏在胸口的那颗心脏不正常的跳动。
　　梁之宁探究地瞧着眼前的青年，抬起手指落在青年的心口，半晌，他得意地对镇都河勾了勾唇角，嘲讽道：“镇都河啊镇都河，你的十八世也不过如此吗。”
　　青年的脸蓦地惨白，镇都河无奈地笑笑，点了点梁之宁的额头：“别胡说，恩恩是我的弟子。”
　　“恩恩？哪个字？”梁之宁有些恍惚。
　　镇都河默了一瞬，道：“是恩赐的恩。”
　　阿岚眉心一簇，下意识地攥住了梁之宁的衣袖，梁之宁咧了咧嘴：“这名字有点熟悉呢，镇都河，你不会找错人了吧，这真不是我的前世小情人吗？”
　　“嗐，梁之宁哥哥，您什么时候喜欢这么矮的了？”阿岚僵硬地笑着。
　　梁之宁看着青年175的身高赞同地点了点头：“说的也是，我怎么也该喜欢一米九以上的。”
　　阿岚这回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孟泽明就是一米九二。
　　“哟，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挑选弟子也不叫上我们一起。”伏情气冲冲地道，“你们是不是想把长得俊的先挑走？”
　　衡霄打了个哈欠：“你们选完了剩下的送我那去不就好了，我们头儿还叫我来挑人，我哪会啊，顶多就能挑挑哪个好吃。”
　　地府方面，派了玉生烟和衡霄，他们带出的弟子无论死活都可以直接就职地府。
　　镇都河点了点头，示意青年跟上：“我已经选好了，就先走了。”
　　阿岚眼巴巴地瞧着人家的背影，小脑袋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主角都走了，梁之宁也觉得无趣，揽着阿岚的肩道：“我也走了，别忘了给宣芷和妖族留两个。”
　　“诶，梁之宁，你今年也不收弟子吗？”伏情随口问道。
　　“不收，没趣。”梁之宁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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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之宁做了个梦，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近乎虔诚地从他的脚尖一路吻到脖颈，一遍一遍在他耳边唤着他的名字，直至哽咽，是要溺毙了梁之宁的深情。
　　“你是谁？”心口涨的又酸又涩。
　　那人不答，一下一下地啄着他的耳垂，坚硬的臂膀从身后搂着他，灼热的气息温湿了他的后颈。
　　你就在我身侧，我却觉得与你隔了千山万水。
　　梦醒时分，梁之宁久久不能回神，心口好像被剜出了一大块，空荡荡的，做什么都填不满。
　　抬首看时却发现已然夜深了，阿岚在这时推了门进客厅，梁之宁听见声，披了件外衣走了出来，眼圈青黑，憔悴地已与多年前判若两人。
　　阿岚有些讶异：“梁之宁哥哥，您还没睡吗？”
　　“睡了，又醒了。”梁之宁摇了摇头，观察阿岚的神色，试探地问道，“你刚刚去了卧龙峰？”
　　阿岚突然泄了气似的垂下了腮帮子：“是啊，我大概要换一个人了，我去的时候正巧陈子恩穿着他的衬衫从他的房间走出来。”
　　梁之宁深处两根手指掐了掐她光滑的小脸，颇有些爱不释手：“那就换一个，我家阿岚还怕找不到好的吗，你看子介怎么样？”
　　他说的子介是十年前的第一届弟子，跟在玉生烟跟前修行，志向在地府，人长得端正，最重要的人家还对阿岚有点意思。
　　阿岚连摇了摇头：“可不，我看子介师弟这般喜欢我，怕不是恋童吧？”
　　梁之宁眉头一皱，发现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这也不成那也不好，你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主意？”话甫一出口，梁之宁忽地一哽，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倒显得他像个为自个家恨嫁的女儿操碎了心的老妈子了，梁之宁摆了摆手，“算了算了，阿岚你还小呢，大不了咱就再观望两年。”
　　阿岚摇了摇头：“不了，我已经不小了。”
　　这话说的很成熟，小孩子像父母讨糖吃的时候便时常这么说，那镇都河是什么呢，难道只是一块糖吗，阿岚确实觉得自己长大了。
　　“老板，如果阿岚骗了你，你会生阿岚的气吗？”阿岚认真地问道。
　　气氛一时间凝滞了起来，或许是因为阿岚的问题，亦或许是因为那声老板实在有些震撼人心吧，梁之宁幽幽地瞟她一眼：“不会，你若骗我，我就不要你了。”
　　阿岚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您可真够没良心的，这些年来您的起居都是阿岚照料的，可您却说不要阿岚就不要了。”
　　“老板，您真的和以前不大一样了。”阿岚长长地叹了口气。
　　“变丑了是吗？”老板不大在意，轻轻摸了摸自个的脸，“确实有碍观瞻，虽然旁人不觉得，我自己却觉得这张脸好像开始死掉了，不仅有黑眼圈了，我昨儿还在眼角发现一条细纹。”
　　他从前是多爱美的人啊，如今竟连有了细纹都不在意了，他开始接受他会像普通人一样慢慢变老变丑身材走样。
　　这也太可笑了，他明明是个几千年的鬼修啊。
　　执念深重的鬼才能踏入鬼修道，梁之宁不知道他当初的执念是什么，如今执念散了也只能在无知无觉里逐渐衰败直到死去。
　　阿岚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老板脸上无意流露出的悲哀将她整颗心都刺得鲜血淋漓，她是这世上第二爱老板的，同样能为老板付出生命，再没人比她为了老板忘记了孟泽明感到绝望，老板并不需要别人自以为是的对他好，她懂。
　　“阿岚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姑娘，对吧。”即使我内心卑劣，即使我人格低贱
　　“傻孩子，真是不知羞。”老板揉揉她肉嘟嘟的小脸，别的小姑娘再可爱，都不是我养大的小姑娘。

　　93
　　这年冬天和往年没什么不一样，宣芷不是人类，寒来暑往对她来说其实并没什么意义。
　　宣芷在手心里呵了口气，袅袅的白雾聚齐又散去，捉摸不透就像命运反复无常，她撒了谎，魅并不是没有人的情感，只是魅更迟钝，爱恨嗔痴都要费心去学，学的也要更慢罢了。
　　当年她是公子身边的小丫头，心心念念的是忠于公子。
　　梦里妖栈有位风华绝代的大妖，你若是能入了他的法眼，他便许你浮生一梦，圆了你的半世蹉跎。
　　当年不知起源的传说，这是无数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只沾上零星微末的幻影，便是王公贵族趋之若鹜的美梦。
　　那位清俊的王爷也是追寻传说的千万人中的其一，他精心策划了一场遇见，久居无人之地的妖怪心思单纯，在日日夜夜里终是心思错付，登顶王座的人不能有一位男妖做皇后，公子用命护了她周全，抹去了梦里妖栈的痕迹。
　　公子死后，魅族骤然兴旺，数量突然多了起来，而往后的每一只魅，身上都有公子的影子，只是都不会爱了，阿潇是个异类，也最像公子，可惜下场也并不算好。
　　如今宣芷有宗门，有弟子，却时常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魅族灭绝，当年的老友也只剩下镇都河了。
　　她常常在想，如果当初她能陪在梁之宁身边，而不是蛮横地同镇都河一起抽了他的记忆，那一切会不会都变的不一样？
　　阿岚拿半条命换回了梁之宁失去的记忆，如今还梦里妖栈的某个角落长眠，只是已经没什么人记得当初那个一手好厨艺却长不大的小僵尸，就连当初爱慕她的小弟子也有了娇妻幼子，
　　梁之宁消散的第三百年，这世上好像确实没什么不一样。
　　“我就猜到你在这。”镇都河轻笑一声，“又想起他了？”
　　雪花落在湖面上就散了，外面再冷池子里也凝不成冰，傻乎乎的锦鲤还露出湖面吐了个泡泡。
　　宣芷叹了口气：“是啊，我以前总骂他混蛋把我的锦鲤都喂死了，谁承想我的锦鲤还在湖里游的好好的，他先死了。”
　　“死了也好，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不像阿岚，睡了三百年了，这个小没良心的。”镇都河温润的面庞上满是苦涩，“我当初不想承认身为上仙居然爱上个小僵尸，不曾想一次最平常不过的告别就带给我三百年的离别。”
　　宣芷下意识想刺他两句，但看着眼前这个被情爱折磨的老友还是没忍心说出口，嗐，如今这么深情，说到底还不都是他自己的错吗？
　　陈子恩发了疯地爱他时他不为所动，陈子恩绝望了他才动心，阿岚追求他时他自持身份，阿岚以后都不一定醒不醒得过来了他又爱上了阿岚。
　　说实话，宣芷成千快万年来就没见过这么贱的。
　　“嗯，我确实是贱。”镇都河赞同地点了点头。
　　宣芷：妈的，我居然一个不注意就说出我的心声！
　　“师尊……阿岚醒了！”
　　宣芷一个怔愣，身边的人就没了踪影，她笑骂了一句，不去打扰他们了。

　　愠色正浓，今天大概是不一样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