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神》鹤补子

26、第 26 章

　　“我不打紧的，只要我心态够稳，心魔就追不上我。”老板忍俊不禁，眼中是溺死人的宠溺：“你也就一张嘴厉害，恐怕最想镇都河的就是你了。”
　　宣芷被戳中心事有些羞恼，却拉不下脸子承认，仍是梗着脖子犟道：“谁想他了，他最好就为了那个女的死外面吧，真不够烦人的了。”
　　“我还挺想看看镇都河放心尖上的女人是什么样，能降服得了那个中央空调。”老板调侃道。
　　一个人类女人，生生世世都能把一个地仙牢牢抓在手心，还次次都负他，这可真叫人佩服，偏生镇都河把人家当个宝，几千年都捂得严严实实，他们这些狐朋狗友连连看上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宣芷啐了他一口：“就你也配，你个不会怜香惜玉的狗戏子，若我是镇都河断不会把自个的心肝放在你眼前了。”
　　“你这话说的可太伤人，我对女人所有的温柔都给你了，你还如此说我。”老板做西子捧心状，一双美目波光粼粼似泣非泣，倒是没有半点违和，“你宣芷要的，我哪次没有立马捧在你跟前来？”
　　美人在前，宣芷偏偏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情，这块捂不化的寒玉就算她再是怜惜也到不了她的手里，白用功罢了。
　　“你逃婚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宣芷怕是绕不开这一茬了，阴测测看着他，“我让你看着点潇丫头，您呢，一根手指头说砍就给人家砍了？”
　　“我这不也可是为了她好吗？”老板理不直气也壮，“红线都绑在小拇指上，如今长潇没了小拇指，即使那狗男人再回来找她，也不至于重蹈二十年前地覆辙呀。”
　　老板眨巴着眼，一副无辜的样子，宣芷愣是没生得起来气，半晌，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我们魅族本来就没剩几头烂蒜了，这死丫头可别再出事了！”
　　魅从人的梦魇中滋生，只要人还要睡觉魅就不会灭绝，只不过能开了灵智的实在少之又少。
　　清朝还没亡的时候，也不知从哪蹦跶出许多热衷于多管闲事的道士，见着异类不管善恶好坏就是一个杀，更是尤其喜好在夜间活动，不少有了灵智的魅都倒了血霉了。
　　就连宣芷也被烦的不轻，一个年轻气盛的小道士被求爱被宣芷拒绝后恼羞成怒非要斩了她以证大道，虽然一个毛头小子伤不了宣芷，但天天在她耳边吵闹也属实烦人。
　　杀也不能杀，赶也赶不走，宣芷是第一位得了神经衰弱的八千年修行的大妖。
　　“放心吧，有你我看着呢，我就不信墨尽染还能强闯进梦里妖栈。”老板把指节捏得嘎嘣响，面上一派狠辣的神色，“要让我看见他，可就别怪我辣手摧花了！”
　　梦里妖栈本身就是个幻术大阵，如果本事不是幻术大能非要硬闯，那也活该活活困死其中。
　　上一个误入梦里妖栈的是个渔人，大概是晋时吧，那阵子的人心脏，修成了人形的魅也多，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传了出去也竟被当做神迹。

　　53
　　只不过到底是个凡人，贪心太过，最后成了滋补的养料，化成白骨一堆埋在这座山下。
　　“辣手摧花？人家好歹是个上仙，比起来你才是朵小娇花吧。”宣芷鄙夷地嗤笑一声，“除了那个看起来挺精明脑子却不太灵光的孟泽明，你还奈何得了谁？”
　　“停停停，你可别跟我提他，一个名听了两千来年了，反胃。”，老板伸手摁住了宣芷头顶，惹得人家龇牙咧嘴地伸出爪儿去挠他：“你个丢脸的东西，自个看了两千年的店说不要就不要了，自个守两千年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薄情！”
　　这二字着实有些尖锐了，顶得老板有些苦涩，透着灵光的狐狸眼都沉寂了下去：“薄情的哪是我啊，两千年了，就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啊，他明知我的心意却半点回应都不给我，我哪敢去想若是有一日我没了利用价值该是什么样的下场，我赌不起，还不如早点退了。”
　　宣芷翻了个白眼，反问道：“你也甘心？你无非是因为入魔了怕连累他，他何曾想过离你远些不要连累你？”
　　“啧，说白了你就是想赶我走吧，想都别想，我偏要在你们这地赖着。”老板话锋一转，捂着嘴笑道，“幸亏我机灵，差一点就着了你的道了。”
　　老板是个正儿八经的鬼修，精通的是幻术和入梦之术，宣芷算他半个师父，他俩也算是同宗了。
　　梦里妖栈既然能作为这些个魅的老巢，那自然有它的独到之处，老板待的是舒心极了，反正去是没有地方去的，那当然走是不可能走的。
　　宣芷被他那欠揍的模样气得不轻，一拳擂到了他肩上，老板躲也不躲，愣愣地望着天边。
　　“咋啦，给你打傻了？”宣芷心里一毛，突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嘘！”老板拉着宣芷的手臂将她揽进了怀里，紧紧抱住，宣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惊得打了个饱嗝。
　　赤热的火烧红了半边天，千百年的老树棵棵拦腰折断，亭台楼阁化为飞灰，灵智半开的魅碰到火花发出凄厉的惨叫，没有修出灵智的魅就在无声中被戮没。
　　梦里妖栈短短时间便成了人间炼狱。
　　宣芷的眼也被烧的通红，滚滚燃烧的愤怒崩断了她脑中名为理智的弦，她发了疯似的想要挣脱老板的禁锢，眼前却阵阵发黑，脱力地瘫软在了老板怀里。
　　“宣芷你冷静点，如今的你不是他的对手！”老板压抑着冷冽的杀意，强忍着冷静劝道。
　　“墨尽染！”
　　宣芷大力地扯着自己满头渐白的青丝，眼里流出两行血泪，无助地低咽。
　　“混蛋，你们都是混蛋啊！”宣芷崩溃地哭嚎。
　　梦里妖栈没了，她的家没了，她的家人也没了。
　　“阿尧，以后孤浪回来就找不着家了。”宣芷拽着老板的衣襟，灵动的眼里再也找不到半点对生的渴望。
　　老板喉头动了动，轻轻拍了拍宣芷的背，轻声道：“宣芷，放心吧，孤浪能找的回来的，梦里妖栈还在的。”
　　放开宣芷，对她使了个定身术，老板拔出绾发的海棠木簪，抬手一挥便堪堪停在半空化作泛着冷光的长剑，反手握住，脚尖虚空轻点，耳边疾风呼啸而过。

　　54
　　十步杀一人。
　　茹毛饮血，杀人如麻。
　　那些魅不论有道行或是没道行，只要是被碧琅剑刺中不过都是飞灰一抹，风一吹连点存在的痕迹都寻不得，甚至连点罪孽都不用背上，这样的杀戮最能平息滚烫沸腾几乎要灼伤他自己的愤怒了。
　　当年审判漠长潇的那些长老除了宣芷都已经成了他剑下飞灰，就是这些临死前还在惊恐嘶吼的废物断送了他的一切，真是可笑！
　　被杀意渲染得漆黑的眼眸偏执又疯狂，微动间闪身躲过剑锋，白衣男人警惕地注视着他。
　　忽然，脚下的大地颤动，半透明的紫色壁障笼罩了方圆五十里土地，紫色旗袍的女人双手掐诀，浓稠的紫气覆盖住火焰，一红一紫好像搏斗般明明灭灭，不多时紫气便落了下风，肉眼可见地被火焰蚕食了起来。
　　见着她，墨尽染握剑的手俶地绷紧，眼中的暗色浓的好像研磨好的墨汁，手抬了起来，剑尖对准了漠长潇，声音嘶哑，如同鬼魅：“长潇，一别多年，为师甚是思念你啊。”
　　寒千岁将漠长潇挡在身后，冷声道：“墨尽染，你未免也太过分了，我们已经闭店二十年，你却步步紧逼甚至屠了梦里妖栈，你难道就不怕战神大人知道吗？”
　　“今天这不会跑出一个活口，上神又从何而知？”他笑得癫狂笑得阴渗，这个男人如今不像个上仙，倒像个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弑杀取乐，不欲成佛。
　　漠长潇的唇微微颤着，终于火焰完全吞噬了紫气，她身形颤了一颤，冷静，她从未如此冷静，就连杀戚离殊的时候也没这么冷静。
　　没了她的压制，那火花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如同稚童般在山里撒野所过之处皆是滔滔火海。
　　“这是你和我的事，与旁人无关，还请上仙高抬贵手。”她低着头，缓缓跪在了地上。
　　尘封的记忆中在烈焰中重见天日，关于爱与被爱，救赎与被救赎的故事恍如隔世，但是宣芷与老板他们对她深切的爱却刻在骨髓，暖进了心窝。
　　魅没有五感六识，她修行五千年，如今第一次有了热泪盈眶的感觉。
　　她的错，就让她自己担着吧，大家已经为她做的够多了，她不想在躲在别人身后假装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让别人为她分担苦难。
　　“你都想起来了？”墨尽染睥睨着她的头顶，她此刻臣服于他脚下，整个梦里妖栈不多时就要化成灰烬，却并没有带给他半点报复的喜悦，“在他们出手保下你时起，这就不光是你我的事了，包庇你的，都是凶手。”
　　是了，他们之间哪能轻易地用杀戮与残害就轻易了断了，千百年的时光把他们的骨血融了一滩又筑在一处，一死即一伤。
　　当一丝细微的情动都牵动着四肢百骸将疼痛蔓延至心脏，谁也不曾深想这是什么缘由，谁也不敢去想背后的深意，再等细思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该有多大的勇气才敢抽丝剥茧隔着不可能逾越的鸿沟深究？
　　糊涂到底，别无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