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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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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之宁爱极了俗世的烟火气,清晨街边的馄饨摊,午时走街串巷的糕点贩子,晚上板栗糕又出来叫卖。
这样很好,梁之宁感觉自己还活着。
斜躺在塌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不大情愿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把汤婆子拽了过来塞进了被子里。
他总是好走些奇奇怪怪的狗屎运,被师兄捡回去是,出了宫也是。
沈胤撺掇师兄冤杀郭崇韬,李嗣源自立为帝,进军洛阳。
李存勖宠幸沈胤,师兄一把火烧了皇宫,也跟着自尽了。
梁之宁到最后也不明白他到底是爱李存勖还是爱权利了,或许是爱李存勖更多一点吧。
难过吗,梁之宁老是这么问自己。
不,一点也不难过,师兄做了错事,他该自己受着,梁之宁也不是什么尤其重情的人,这么多年无休止的排挤和陷害,他是真没啥所谓的兄弟情替他们挤猫尿了。
要是非得让梁之宁说他俩无辜的话,梁之宁都怕被冤杀的忠臣跳起来挠死他。
最让他觉得好笑的是班主自从知道了师兄的死讯后日日借酒消愁,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岁。
一提起这个梁之宁几乎就要笑出声来了,班主爱师兄他承认,不过他更爱他自己罢了,与其说是难过师兄的死,不如说是难过师兄没了没人撑腰,戏班子就此没落了吧。
裹着被子抱起了太阴幽荧的石雕,抿了口茶,是昨晚泡的,已经凉透了,苦味更重了一些,梁之宁嫌弃地咂吧咂巴嘴。
突然,天旋地转。
再醒时,他已经被塞进了一顶轿子,他慌张地四处寻摸,摸到石雕就在他身边才送了一口气。
轿帘被掀开,班主肃着脸看着他,梁之宁冷笑了一声道:“师父这是何意?”
“阿尧,你师兄没了,你该做出点贡献了。”窦泽说得理直气壮,“县令大人说了,只要你跟了他,咱们这帮师兄弟以后也不愁吃穿了。”
郭从谦死了,新的掌权者有了李存勖的教训打压伶人,他们班子也一蹶不振起来,现如今窦泽的主意竟打到了他身上来。
“就算如此,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委身于人?”梁之宁觉得好笑极了,窦泽竟真相信一个垂垂老矣的县令能给他们庇护。
啧,或许也不是抱了十成的希望,只是牺牲一个他根本就无所谓吧。
“我把你养大,梁之宁,你该知道报恩的!”这不要脸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是理直气壮的。
“我唱戏给你挣来的不少了,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你应该清楚,就算有恩我也都还完了!”他撑着一口气说完便气喘吁吁,用了太多力气,眼前也模糊不清。
轿子外有衙役守着,他根本没有逃出去的机会,梁之宁紧紧抱着石雕,白皙的侧脸在雕身上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叹喟。
“就连皇帝老子都不稀罕,就想如此把你梁之宁爷爷给打发了,我……”一双不嗔不喜的狐狸眼微微眯起,似是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怎的觉着有些熟悉,好像发生过了一次似的?”
轿子停在了县太爷府邸的后门,轿帘又一次被掀开,衙役不屑地瞧着他:“下骄吧您,可别让我们县太爷等得久了。”
梁之宁连个眼神都未施舍给他,衙役不耐烦地将他拽了下来,更是上手推搡他,梁之宁脚下一软踉跄了两步。
死死抱着石雕,梁之宁压下心头的怪异,猛的一使力撞上了围墙。
血印子在雪白的墙上拖下一条长线,梁之宁睁着的桃花眼再也没能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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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之宁,倒是像朵海棠花呐,眼里含着一汪春水,眼波流转便是一副风流态,慵懒艳烈呀!”
一抬头,恰巧对上了帝王炽热的眼眸,梁之宁一愣,缓缓地挑起了唇:“你这话说的可不好,我何止是眼睛好看,我这张脸就没有一处生的不好看,别说沈胤比不上我,我觉得就连郭从谦跟我比起来都差点意思啊!”
额头上仿佛还残留着在撞了墙的余痛,老板一向最怕疼了,太多年没受过这种委屈了,偏生他家孟泽明还不在跟前,悲伤就好像加了buff,酸泡泡一片一片地往上涌。
不对……孟泽明是谁?嘶,他刚刚在师兄面前说了什么!
刚刚那一刹那就好像被反复逼问一个问题惹的烦躁不堪,早想说出口的话不经脑子里打个转脱口而出一般,可是,那些话他明明是第一次听见啊。
郭从谦错愕地指着他:“阿尧,你……你放肆!”
他眼里星星点点的失望透露出对梁之宁的指责,失望什么呢,鬼他娘的才在意他失望什么!
非要说失望的也该是梁之宁才是,他还没说什么这群野鸡倒是会给自己加戏。
接下来的一切都好像预先设定好了一样,他被发现供奉上古神兽,消息传开他大病初愈便被逐出宫去,还没享受几天太平日子郭从谦就倒了,师父把他送给了一个小县城的县令,他当日便撞死在了那人府前。
郭从谦错愕地指着他:“阿尧,你……你放肆!”
老板愣愣地瞧着眼前的一切,他回来了,准确的说是又回来了,每次他撞死后都会回到更久以前的某个时间点,不停地在这段经历中轮回,千年中的记忆被不断找回,越是清醒越是冷漠,这段太久以前的往事实在没法再唤醒他不太敏感的悲伤的弦。
“放肆?你才放肆呢,谁允许你这么跟我讲话的?”老板缓步走了上去,一把扯开皇上,自顾自地坐在了他的椅子上,“你说说你们,死了就往远了死,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出来蹦跶?”
“师兄,你这是做什么,你怕不是供奉那神兽入了邪了吧!”沈胤躲在郭从谦身后,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老板却只觉得恶心,嫌弃了扫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别装了,一个大男人装什么白莲花?郭从谦这个蠢东西就是因为你一直作妖才死的,要不是你勾引皇上让郭从谦误会他能自尽?”
“什么呀,师兄您怎的凭空就诬陷胤?”沈胤大声反驳道,眼里却有些不自在。
“来人啊,护驾!”郭从谦挡在皇上和沈胤身前,失望地看着他,“梁之宁,你真是不可救药了!”
老板一双狐狸眼似有水光流转,再细看去又只有戏谑:“我不是不可救药,是你们从没想过救我,反而一直把我往死路上逼。”
倒是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只不过他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叫他师兄心里面不舒坦罢了。
若他还能活着破了这幻境,就算拼个灰飞烟灭也要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付出点代价。
老板试着运起灵气,却没有半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