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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半小时前 。
      另一边的山寨中。
      放倒了最后两个毒贩,易戈开始搜寻幸存者。视线已经有点模糊,枪伤带来的持续性失血让她没有办法集中精力思考,只能杵着木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地面。在经过寨子西边的猪圈时,她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太安静了。整个寨子悄无声息,寂静得让她有些不安。

      “猪呢?跑哪里去了?”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易戈握紧了手中的木棍,小心地往前走去。

      就在她即将靠近草棚的时候,从角落的阴影处突然窜出来一个黑影——正是那个消失了整晚的C叔。他手里拿着匕首,狞笑着就朝易戈捅去,嘴里说着不太标准的中文:“小兔崽子,毁了我的心血还想跑,今天要你留下来给兄弟们陪葬!!”

      易戈一个扭身躲过匕首,然后操起木棍往他头上猛击,就在心中暗喜精准命中的时候,手中的木棍不堪重负咔擦一声断成了两截,身体来不及作出反应,她的腹部已经被狠狠捅了一刀。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刀、两刀、三刀……男人杀红了眼,右手几乎脱力才停下来,而易戈的身上深深浅浅多了十多个刀口,鲜血汇聚在易戈身下,看起来十分瘆人,她眨了眨眼,笑了笑。

      “死到临头了还笑,神经病!”男人站起身朝地上的人吐了口痰,捂着头上血流不止的伤口转身准备离开。

      趁今天连夜偷渡出境,自己就可以远走高飞逃离牢狱之灾了。都怪这该死的疯子,寨子里的兄弟们都死光了,不过这样也好,他就能独吞剩下的钱和货。想到这儿男人差点笑出声来,步伐也变快了许多,他得在警察来之前赶紧把这些痕迹清理掉。

      C叔找来烧饭用的燃气罐,又捡了一大堆枯枝和破布,准备把整个寨子和地上躺着的人一把火烧掉。就在他哼哧哼哧地搬运横七竖八的尸体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易戈动了动,然后以一个常人难以做到的姿势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刚才捅进她身体的匕首,慢慢向他走来。

      正在研究怎么引爆手中的煤气罐,C叔背后突然一阵风声袭来,下意识回头一看,吓得愣在了原地,大叫:“你怎么还没死?!!”声音因为恐惧变得尖锐,回荡在山寨中。

      “我还没报完仇,怎么舍得死。”

      声音不大,但C叔听清了,他看了看易戈手中的匕首,恶狠狠说道:“报仇?我C叔的仇人可都在地下待着呢!今天就送你去和他们团聚!!”

      说完将煤气罐扔到了地上,俩人很快缠斗在一起。易戈到底是女生,加上之前被捅了那么多刀还没彻底恢复,虽然学习了一段时间防身术,很快体力不支被男人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张疤痕遍布的脸猛然凑到易戈面前,得意地笑道:“再来一次,我还是胜者。抱歉了小家伙,这场游戏该结束了。”

      “确实应该结束了……”易戈低声回答到。

      C叔看着淡定的女孩,不安的情绪瞬间到达了顶点,视线往下一挪——易戈的手上赫然拿着他的打火机。原来在二人跌倒在地之后,易戈偷偷地将他裤兜里的打火机摸了出来。

      “咔嚓”,打火机被按动的声音传来,不大,但他仿佛听到了死神的嘲笑声。

      “不要——“C叔绝望的叫声瞬间被煤气罐爆炸的轰鸣掩盖,易戈死死抱住眼前这个导致无数人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发出了解脱般肆意的大笑。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熊熊烈火中,起风了,浓烟四起。

      2019年8月28日天气:雨
      00:54
      易戈被雨猛然惊醒,大口喘着粗气,蜷曲着身体,心脏像刚结束短跑般急速跳动。抬头看着四周如同炼狱的场景,她来不及多想:得在警察来之前找到幸存者离开。顾不得身上还没恢复的烧伤,捡起事先丢在一旁的手机,易戈咬咬牙强撑着站起来,冒雨往猪圈的方向走去。

      C叔躲在那个地方,肯定是有蹊跷的。很快她来到猪圈所在地,仔细搜寻了几分钟,终于发现在干草堆下隐藏着一个通往地下室的暗门,费力拉开暗门,易戈小心翼翼往下走去。

      然后她看见了此生都难忘的惨烈一幕:地下室堆满了女人和小孩赤裸的尸体,放眼望去几乎都是一刀割喉,死不瞑目。C叔知道今天情况不妙,为了防止这些人被救,索性全部杀掉。

      地上的血液几乎凝固了,易戈想抬脚往里走,却发现自己的鞋底被黏住,行动有些困难。难以描述的恐惧与愤怒直冲天灵盖,易戈转过身去干呕,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电话声突兀地响起,易戈被吓了一跳,慌乱地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小戈,结束了吗?”对面传来黄山有些虚弱的声音,“你没受伤吧,我很担心你。”
      “我没事……大叔,我们成功了,但是所有人都死了。”易戈闷闷不乐,虽然大仇得报,但眼前的惨象实在让她无法高兴起来,“我马上来找你,等我。”

      “好,我等你。”过了好一会儿对面的人才回答。

      易戈挂断电话,朝南边山脚飞奔而去。她听出了大叔声音的不对劲,但她不敢问,她有点害怕。等她赶到山脚的时候,大叔正闭着眼靠在大树下抽烟,鲜血不停地从伤口冒出来,身下已经汇聚了一大滩猩红的血液。

      脚步不知不觉停下来,易戈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在颤抖:“大叔,你不要死好不好。”
      “说什么呢,大叔我可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听到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黄山有点心疼,艰难地睁开眼故作轻松调侃道,“倒是你,你这脸是怎么了,疼吗?”

      抬手一摸,易戈这才发现自己的半边脸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只是她感受不到疼痛,所以一直没发现。怪不得总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原来是烧伤了,易戈有些沉默。

      “没事,等你回去找个整形医院整一整就好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不怕治不好。”大叔以为女孩担心自己毁容,安慰她道。
      “嗯。”

      她看着身中数枪的大叔,没有提出叫救护车,他们俩都心知肚明——黄山的状况根本坚持不到那个时候。易戈坐到大叔旁边握住他的手,想陪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并排坐着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雨,越下越大。

      就在易戈以为大叔快不行的时候,大叔突然开口。

      “小戈,你想过为什么几乎每个从死亡中走出来的人都会变得具有攻击性吗?”
      (因为害怕吗?她没想过。)
      “因为他们发现……正是因为自己太弱小,挥出去的拳头太轻,他们才守护不了想守护的人,不幸只会降临在这种人身上。”
      (是的,是这样的。)
      “以前的我没有守护好我的女儿和妻子,但今天……我做到了。”
      (这就是被爱的感觉吗?大叔。)

      03:13
      逆着人流朝镇中的方向走去,易戈推开了不知道第几个凑到她面前询问她发生了什么的镇民,淋着雨不知疲倦地前进。终于她觉得有些累了,随手扯过路边的旧纸板盖在身上,慢慢合上了双眼。

      “小戈,睁开眼睛。”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睁开眼睛,看看自己。”

      (不——)

      眼泪扑簌簌滚下来,是难过、恐惧、滚烫的热泪。
      她发抖等着天亮,但天却迟迟不亮。

      09:32
      当易戈被刺眼的阳光照醒睁开双眼后,她感到好多了,也许这是她这一年以来感觉最好的时候,也许是这辈子以来感觉最好的时刻。她从没觉得这个世界如此美好过,脸上的空洞麻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微笑。

      她起身看向街边商店的玻璃门,锃亮的玻璃映照着杂乱的街景——还有她的身影,然后一阵微风拂过,她的身影消失了。但很奇怪的是在内心深处,易戈并不惊讶——她想起来了,所有的这一切,遗忘掉的记忆,想要逃避的噩梦。

      “小戈,愣着干嘛?”大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很遥远但又那样清晰,“我们该走了。”

      易戈转头望去——大叔的面容掩藏在晨光下,恍惚中看不清表情,但她觉得大叔在笑。

      “好。”易戈笑着回答到,眼泪消散在风里。

      (我们是寄居于时间大海洋边的寄居蟹,踽踽终日,
      不断寻找着更大、更合适的壳,
      直到有一天,我们无力再走了,把壳还给世界。
      一开始就没有壳,到最后也归于空无,
      这就是生命的实景,我与我的肉身只是淡淡地擦身而过。)

      迷途的羔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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