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梅妖娆》勿忘罗兰

95、又见故人（6）

　　这一夜长风凄凄，若慈一个人形影相吊地坐在床上不敢入睡。眼前无数次浮现过图加岚那双诡异而残冷的眼睛。伸手抚上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的伤痕，若慈闭上了酸涩的眼睛。究竟是什么让加岚变成今日的模样。

　　“天下没有比你更傻的女人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若慈耳边划过，若慈闻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身黑衣的梅蕊子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你回来了。若莜的解药配好了吗？”

　　“少了一剂药。‘苁草’。五毒教把它藏了起来。我没有找到。”梅蕊子摇了摇头，没有温度的眸子依旧不见变化。

　　“只能等明天火凤凰的解药了。”

　　“只能这样了。等若莜毒解了。我来救你出去。”

　　“不。蕊子。等若莜毒解了。你带着父亲和家里人走吧。想办法离开北月。他们不再受制，我便没有牵挂了。”

　　“你真打算带他们去找‘黄金之城’？即使找到了，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蕊子，你能否解开‘缠绵’之毒？”若慈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笑着问了这个问题。

　　“不能？”梅蕊子竖起了眉毛，清冷声音再次响起。

　　若慈笑了，将胳膊伸到梅蕊子眼前，说道，“你帮我号号脉吧。”梅蕊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伸手搭上了若慈的胳膊。

　　“你怎么会？”蕊子惊诧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若慈，“是什么毒？”

　　“‘缠绵’。”若慈在蕊子惊诧的眼神中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有些事仿佛就是命中注定的。逃都逃不过。既然如此那就让一切都结束在我身上吧。希望以后梅家的儿女再没有什么‘黄金之城’的负担。能活得逍遥自在。”

　　梅蕊子看着若慈，清冷的眼眸闪烁几下，全然明了各种缘由，半响只说了一句话，“你真傻。”若慈笑而不答。过了许久才问道，“蕊子，你知道火凤凰把加岚怎么了吗？他变得很奇怪。不再是我以前熟悉那个加岚了。没有人会改变得这么彻底，连过去一点影子都没有留下。”

　　“他中了五毒教的‘阴阳蛊’。所以性格大变，古怪异常。如果他想要恢复自己的意识和抗拒蛊虫，就会受到专心刺骨，挫骨扬灰的痛。没有人能承受得了那种痛，所以中了‘阴阳蛊’的人，都会变得喜怒无常，阴柔残忍。”

　　悲痛和憎恨同时在若慈心中升起。为的是加岚的痛苦和火凤凰的狠毒。过了许久，若慈抬起头看着白发飘扬的蕊子。

　　“蕊子。一切结束以后，如果能，请你帮加岚……”

　　“好！”梅蕊子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随即按住若慈的肩头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有了身孕。”

　　蕊子的话象电闪雷鸣一样让措手不及的若慈肝肠寸断。若慈呆呆地坐在床沿上，背脊绷得直直的颤栗着，仿佛再用一分力就要绷断一样。一霎间，泪水流淌过若慈的脸颊。若慈悲伤地抬头看着梅蕊子，“这么想起来，上个月月事没来。没想到是这样。”若慈抬手拭去泪水，抚在腹间悲哀而无力的说道，“也好，这一次我与这个孩子再也不会分开了。”

　　梅蕊子向后退了一步，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怜惜。“我能配出‘缠绵’的解药，但那需要时间。所以你要好好地保重。坚强地活着。等着我回来。”说着蕊子便要转身离去。

　　“蕊子。以后，梅家的人就交给你了。”梅蕊子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推开窗户跃了出去。

　　“梦死”的解药是一粒红如朱砂的药丸。若慈将它握在手中的时候却感到它象一朵火焰一样在自己的手中燃烧。

　　“你说只要吃下了解药，一日之后若莜就能醒过来。”

　　“不错。”

　　若慈站在廊下，鹅毛一样的雪花染白了她一半的黑发。徐徐转过身来，她看着身后的火凤凰，点头说道。“那就请皇后娘娘实现您的诺言。等若莜醒来以后让梅家人离开北月。他们入了潼关以后，我就带你们去找‘黄金之城’。”

　　“娘娘很聪明。不过，我有点担心你那个‘黄金之城’会让我们失望。”火凤凰依旧一身明黄色的凤袍，站在风雪之中。

　　“这个我不能保证。因为我从来也没见过‘黄金之城’。那是一个美丽的传说。一切美丽的事物都会有危险。娘娘既然怀疑，又何必费这么多苦心算计陷害梅家。再说，三天前，南越被攻下了。如今南北制敌也不可能了。现在你们也希望在黑木泽拿着解药去换十六城之前，能得到那些黄金不是吗。”

　　火凤凰抿着嘴角没有回答，若慈笑了起来。“桑加在殿外候着呢。让他把解药带走。等梅家到了潼关，桑加回来，我就带你们去找那些你们梦寐以求的黄金。你看，我也了解你们的急切心情，为此做了最快的安排。”对于火凤凰和黑木泽来说，他们心中一直提放着闻人凤举反击。故而着急先找到黄金，然后再用解药去换取十六城，有了那丰厚黄金为盾，他们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哼！”火凤凰扬眉笑了起来。“那就一切按照娘娘所说的去办。”

　　是夜，若慈得到桑加的带来的消息，若莜已经服下了解药，但还没有醒过来。若慈心中有点担心，便在院子里站了一会才回屋。来到朝华殿门口，她依旧将身后的侍女挡在了门外。自己关上殿门，走了进去。

　　孤灯高照，苍茫一片。顾盼一下那张铜镜里寂寥的身姿，苍白的脸颊，显得凄凉。若慈落寞地摸着自己的脸颊，徐徐地走向那张华贵而奢靡的大床。四周寂静得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忽然身后却传来了阵阵刺骨凉意，让她脚下一顿。这几天一直让她忌惮的恐惧再次由心底升起。就在那股寒意渐渐逼近的时候，若慈拔腿向着殿门跑去。可是只跑出了几步就被一双冷硬的双臂抱在怀中。铁一样冰冷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巴。若慈拼命挣扎，却始终被钳制在身后人的怀中。

　　“放开我。”若慈呜咽。

　　“若慈！”背后一声温柔的呼喊让若慈全身一颤，脊梁冷硬。一双冰凉的大手从背后抚向她的耳廓，低头在她耳边轻语。“‘若慈独坐梅梢，要比雪梅娇俏。’这么多年了，我的若慈在我的眼中，一直是最美丽的……”

　　多年前的话语，在犹如若慈心间一滴泪水。当年情景依旧历历在目，转眼已是物是人非。若慈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眨动着的睫毛带着泪滴泫然落下。那双大手绕过她的肩头将她更紧地拥入了怀中。

　　“加岚。是你，我的加岚。”若慈睁开泪眼，双手覆上了那只贴在自己面颊的大手。

　　“是我。我的若慈。对不起，如今的我，如今的北月都让你失望了。”男人伸出大手将她眼角的泪滴拭去。若慈无力地摇了摇头，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的男人。是非成败，转头为空。曾经以为他无情地牺牲了梅家，憎恨他的无情。不管当初他以和目的迎娶了火凤凰，如今才知道他也是阴谋之下的牺牲者。她又如何忍心再责怪他。

　　“若慈。你真好。我做了那么多错事，你都没有怪我。不过，若慈，有一件事我不能再错了。”图加岚贴在若慈的耳边，郑重而又小心翼翼地说道，“明日黑木泽就要回月城了。后天你们就要去寻找‘黄金之城’。若慈，等找到了‘黄金之城’，回来的途中他们一定会放松警惕。那个时候你跟着李昊，他会带你去找闻人凤举……”

　　“加岚。”若慈转过着身子吃惊地看着身后面色苍白的男子。抬手拭去眼中浮出的泪水，这才看清男人看着他的眼神中温柔的背后压抑着无尽的痛楚，面颊因为强忍着某种痛苦甚至有点变形。若慈抬手拭去他脸颊的汗滴，看着他额头暴露的青筋。想起了梅蕊子说过的，与阴阳蛊对抗的人，必会遭受难以言表的剧痛侵袭。 “加岚，你，很痛对不对？”若慈心痛的问道。

　　图加岚摇了摇头，咬着牙说道，“不要管我。我给你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嗯！”若慈轻应，泪滴沿着脸颊滑落，还未来得及拭去，就被男子一把带入怀中，冰凉的双唇覆上她的红唇。若慈怔怔站在原地，渐渐地感觉到男人的吻是那样的绝望和悲痛。他咬破了她的红唇，惺热的血滴落入了二人的唇间，升起了一种血腥而无助伤痛。此一别，可能再无相见之日，仿佛是到了宇宙洪荒的尽头，到了天荒地老的时刻，分离之际，心中只剩下漫无尽头的绝望和绞痛。

　　“加岚。”若慈抬头抚向他的背脊，想要给他一点安慰。身前的男子却哀叫一声，倒在了她的胸前。

　　“加岚。你不要忍着了。那么痛，你变过去吧。”大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腰，几乎要让她窒息过去。

　　“呵呵，若慈，我要带你去看一个人。”图加岚摇了摇头抬起近乎苍白透明的脸，抹去嘴角溢出的一行鲜血。一把将若慈拉着向门外走去。

　　“加岚，我们去哪里？”在蜿蜒的长廊下，她跟着他的步伐穿过寒风，迎着飘舞的白雪。男人没有回答她，拉着他着急向前走去。一路上遇见的宫人都惊慌的跪下身子，不敢去看二人的身姿。只是在身后惊异地打量着那纠缠的身影。

　　“子坤宫”的门外，图加岚一把推开了大门。里面本是忙碌的宫人们匆匆回头，看见了图加岚的身姿，急忙跪地叩拜，“参见陛下！”图加岚一人未理，着急地把若慈往里拉去。

　　走到里屋，两个小小的婴儿床落入若慈的眼前。空气中依稀散布着淡淡的奶香味。图加岚将她带到一个木床前，“若慈。你看这是念慈。是我的女儿。她的眼睛像你一样，炫若明月。”图加岚伸手将睡梦中的孩子轻轻地抱起递给若慈。若慈想起了自己腹中还未成形的孩子，心中一颤，看着那个白嫩娇俏的孩子，一阵暖暖地悸动化开，伸出手在男子期待的眼神中接过了孩子。

　　“希望她长大后能像你一样美丽而勇敢。”图加岚握着孩子的小手，喃喃说道。

　　“恩恩。”此时另一张木床上传来了不满的声音。另一个婴孩在床上一个劲地蹬腿，想要吸引别人的注意。

　　“加岚。还有一个。那是你的儿子吧？”若慈抱着怀里娇滴滴的女孩儿，向着另一张床走去。胳膊被身后的男子一把拉住。“不要管他。”

　　“加岚？”若慈迟疑地看着身后的男子，却见他的眼神中全是厌恶。“加岚……”若慈的话只到一半，就被床上被人忽略已久委屈大哭的孩子打断。

　　“陛下，你在干什么？”伴着孩子的啼哭声，火凤凰步伐急切地向着婴儿床走过来。

　　“我带若慈来看看我的女儿。”图加岚轻笑着说道。

　　“你！”火凤凰突然停住了步伐，打量了一下图加岚。狠狠地说道，“你不要命了。要是再抗拒蛊虫，你会死的。”

　　“呵呵！死？我不害怕。倒是你害怕了吧。要是死了，谁会按时给你配解药。没有解药，迟早会是一堆白骨，你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费。”

　　“你！”火凤凰咬碎了一口银牙，凶狠狠地看着面带讥诮图加岚。而若慈则看着一边，听着这些骇人听闻的话，心中不禁替这需要用毒药来制约彼此的一对夫妻感到悲哀。

　　“哇哇！”若慈怀中被此时也哭了起来。若慈低头就要去哄，却听见图加岚一声愤怒的咆哮。“你把念慈弄哭了，我要你死。”若慈以为说的是自己，匆忙抬头却看见图加岚双眼猩红地看着木床里的另一个孩子。

　　“不！”火凤凰一声疾呼，冲了过来。若慈怔在原地看着图加岚犹如一只愤怒的野兽钳住木床里的孩子脖子将他举起起来。

　　“加岚！”若慈惊诧地疾呼。

　　“图加岚，你这个疯子，念南是你的亲身儿子。你要干什么？”火凤凰喘着粗气看着眼前颠狂的男人，着急的问道。

　　“呵呵。不，他不是我的儿子。他是你的儿子。而你是我的仇人。”图加岚的目光已经变得狰狞，凶狠一如猛兽。

　　“加岚！”若慈将孩子递给身后的仆妇，想要制止他的疯狂，谁知图加岚向后退去，把孩子举得更高，“火凤凰。记住，是你害死了你的儿子。”说着图加岚横眉竖眼，扬起一抹阴鸷而癫狂的笑容，“不！”在火凤凰的惊喊声中，孩子从大手间坠落，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加岚！你……”若慈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疯狂的男人，被眼前疯狂的一幕震惊得喘不过气来。这样悲痛地结果，究竟谁对谁错。到底是谁才是真正的凶手。若慈的脑子中全是惊恐和错乱。

　　“哈哈哈！”屋子里回荡着图加岚那风声鹤唳的笑声，眼前出现火凤凰手中抱着全身是血的孩子癫狂怒骂的模样。若慈感到全身一阵寒冷，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