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恋》青灯子

24、有教无类

　　白焰焰沿着旧路，回到了天水山。

　　一进入观内，她便开始远远地遥望，寻找着心念之人的踪迹。不久就发现清尘正悉心照顾一株茉莉树。只瞧见那茉莉树通体碧绿，郁郁葱葱的枝叶上落错地开满了浅白色的小花，空气中竹木与花香交杂，瞬时令人心旷神怡。

　　久违了……几日未见，却仿佛已经相隔了多年，白焰焰想道，迫不及待地从马上跳下，跑到了清尘身边。

　　清尘仍只是修剪着茉莉树的枝叶，并无太大波澜。见白焰焰归来，温和地询问了一句:“你回来了，怎么没见千深？”

　　白焰焰愣了愣，答道：“千深……他，在松阳镇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可能要过段时日才能回来。”

　　“哦，这样啊。”清尘依然没有过多表情，伸出手拿起了旁边装着清泉的竹器，往茉莉茶树上洒了些水，似乎是见周围有些太过安静，才缓缓又道了句：“你们此行有无遇见什么不寻常事，貌似，路上耽搁的世界略微有些长久。”

　　白焰焰一五一十地将遇到匪徒以及拯救松阳百姓的事情转述给了清尘。

　　清尘的表情略微有些触动。

　　“如此……真是多亏你们二人了。此行不虚，相信你也因此增长了许多见闻。”说着，他转身看向白焰焰，神色如往常般，平淡但富有温情。

　　白焰焰见状，脸色倏忽间便红了半分。

　　正当她以为有什么事会不经意发生时，突然冷下来的语气又将她打的措手不及。

　　“如果不累的话，就先去练习一下我之前教你的法术吧。累了，就跟着四五去客房休息吧。”清尘说罢，朝天水观的□□走去，看上去是要去照顾观内别的植物了。

　　“……好。”白焰焰看向一旁已经跃跃欲试的四五，明明之前还是个不可一世、将自己和李千深拒之门外的傲慢书童，真没想到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简单用几颗糖果就将他哄的服服帖帖的。

　　“焰焰姐姐，快跟我来吧，此去松阳镇，你骑马这么久也累了……我送你回房休息！”四五热情地凑上来，东看看西望望，就差将“你有没有给我带点什么东西”这句话写在脸上了。

　　“略略。四五……老实说，你是不是又想吃糖了？”白焰焰一脸坏笑，伸手似乎想从衣内掏点什么东西。

　　“有糖果自然好啊，但是嘛……别的吃的，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四五说着，伸手就想抢。

　　“诶诶。”白焰焰一把将手里的东西举高，纵使四五使劲地够，如何也都够不着。

　　“姐姐……你最好了，我的焰焰姐姐，好姐姐 ，你就给我吧……”四五就耍坏不成，决定以撒娇来代替。

　　“咳咳。”这可让白焰焰心生得意，她装起了腔调，起势道：“四五啊，不是我说你……师父为你起四五这个名字，是在《四书五经》中各取了一个字，这名字，代表着师父对你美好的希翼，是愿你能读遍《四书五经》，成为一个有才学的人。可如今，你却在这儿抢姐姐的糖果，你说，这是一个合格的文人吗？”

　　“你骗人！”四五大声否认道，跳起来就是一个抢抓，立即将白焰焰手里的桂花糕抢到了手里。

　　“你……”白焰焰愣了半晌，“你抢就抢嘛，干嘛说我骗人。”

　　“切。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师父给我起名叫‘四五’，只是因为我是在四月五日出生的。才不是什么……希望我去读‘四五五斤’呢。这种书啊，要读你自己去读吧。”四五说道，朝白焰焰做了个鬼脸，道：“哦对了，差点忘了，焰焰姐姐是一个不爱读书的白丁，哈哈哈哈。”

　　说完，四五拿着手里的桂花糕，很快就溜走了。

　　“你……你……”只剩下白焰焰气的在原地直跺脚。

　　“哼，没见过你这样的小滑头。拿了东西就不认人了……瞧着吧，等过段时间嘴馋了，一定又会来我旁边‘焰焰姐姐’‘焰焰姐姐’……地喊了。”白焰焰像个无头苍蝇，气的在天水观内走来走去，可不知怎么的，渐渐就走向了□□的方向。

　　“我……我才不是什么白丁呢。只是没有机会读书而已，凭什么，凭什么说我不爱读书嘛。”白焰焰气鼓鼓地嘀咕着，随意踢起一块石头，好不巧地正好砸到了清尘的身上。

　　见此，白焰焰脸都吓白了，连忙冲上前去连连道歉：“师父对不起，我，我刚刚没看见你，我不是故意踢你的……”

　　“……没事。”清尘神色如旧，微笑着望着白焰焰，“你不必自责……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诶，什么话？”白焰焰有些吓懵了，慌张地看着清尘。

　　“四五嘲笑你没读过书……对吧？”清尘缓缓开口，“这孩子从小待在观内，未尝与外人过多接触，不懂得如何说话，我替他向你道声歉。”

　　白焰焰一边惊讶，一边赶忙回道：“……不用不用。您怎么能和我道歉呢，虽然我也没读过什么书，但我还是知道，长幼、尊卑有序的，您不用因此和我道歉的。”

　　清尘却慢慢摇头：“若你真想读书，我必定把我知道的全部，尽心教授于你。但前提是，你愿意学。”

　　“我……”白焰焰有些被难倒了，短短一分钟内，她思考了很多问题。首先，她不知道自己这种具有独特的“资质”的人能否理解书本上的知识……毕竟，自己的前身只是一只动物，动物可以学会人类的知识吗，她不清楚。其次，早前几日在松阳镇内与外人攀谈时，她便了解到，清尘身为一个德高望重的道士，明明极度受人追捧，众多达官贵人愿花千金聘请他出山，他却不为所动。这般淡泊之人，又为何要教自己这种……资质尚浅，贪恋玩乐的人？

　　白焰焰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问出心中的疑惑：“我不明白，师父您明明有大好的前程，有那么多的人重金求您出山，可您却常年独守在这深山老林内，闭门不出。现在，居然还要教我这般……爱玩乐的人读书。这究竟是为何？”

　　听完白焰焰的话，清尘并未立即作答，只是领着她走到□□的花圃外。

　　“师父，您这是何意？”

　　清尘微笑地指了指花圃，问道：“你瞧，这是何物？”

　　“蒲公英啊。很常见的花朵。”白焰焰立即接道，顺带着神色都对清尘都有些不解了，毕竟自己还没愚蠢到连普通的花朵都不认识。

　　“那这又是什么？”清尘又指了指旁边的茉莉树。

　　“这是……茉莉树吧。我喜欢喝碧雪飘香，这茉莉花正是酿制此茶的原料。”白焰焰答道。

　　“它们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一个平凡、随处可见，不需要精心养护。另一个需要培育栽种，为了酿制更好的茶，更具观赏性。嗯……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差，一个好吧。”白焰焰脱口而出，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言行有何不妥。

　　清尘却是连连摇头。

　　“焰焰。你只知茉莉树需要精心培育，能酿出上好的碧雪飘香。却不知，这蒲公英虽然长着平凡的外表，随处可见，却也具有极高的药用价值。蒲公英苦寒，将其碾碎，泡水服用。能清热解毒，泄降滞气，是很好的药材。”清尘说道，采下了一朵蒲公英，递给了白焰焰。

　　白焰焰接下后，还没等她准备吹，手里的蒲公英就已经在秋季温和的晚风中逐渐散去。

　　清尘微微一笑。

　　“你看。正是因为蒲公英风吹即散，易传播繁衍，它的真正价值才能够被世人所善用。若是它不平凡普通，随处可见，需要这份药材的人，又如何才能找到它呢？”清尘又道：“正如同世人，人间有富有权势的高官子弟，有腰缠万贯的纨绔子弟，有才高八斗的文人雅客……但，这便是人间吗。”

　　“你要知，人间并非只由这些人组成。更包含有千千万万的平凡百姓。而这世间，向来也不是只有优质的人可以追求心中所愿，任何人都须有这种权利。‘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万物依四时律动，我们，也只是万千微尘中的一粒。任何生灵，也都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物。而万物……”

　　“皆为平等。”清尘停了下来，看向白焰焰。

　　白焰焰有些恍惚，有些听明白了，又有些迷茫，迷迷糊糊只记住了最后两个字。

　　“平等……”她默念道。

　　清尘并未再多言，只是摆手，温和地留下了一句：“所以，无论何时，只要他人想学，我都会教。但由我所教，须满足的前提便是真心想学，而非一时兴起……待你想通，可随时来找我。”

　　说罢，清尘便转身离去。

　　轻风抚过白焰焰的脸庞，不经意间留下了无形的清香。这一刻的她，忽然内心有种特别的感受，好像，有什么说不上来的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