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古代言情(三) ...
-
坐台之后,空无一人。
左卫长皱眉,眼神将这处不大的角落来回巡视了一遍。
可地上只有将要燃尽的火堆,一床铺在地上的厚被褥,与翻倒在一侧的淡青色瓷瓶。
他用剑鞘将地面上的被褥掀开,没有发现丝毫异常。
而云芙忐忑不安了许久的心,在没有看见男孩踪影的那一刻,才终于稍稍宁定了下来。
男孩突然间的消失,不仅意味着他自身的安全得以保住,也意味着云芙一行人不必再受其牵连。
云芙看着左卫长的动作,轻声解释说:“想必是外面的风太大,不小心将放置在台上的药瓶吹落了吧。”
左卫长走向前几步蹲下,将掉落在地上的瓷瓶捡起,放到鼻尖轻嗅。
在闻到熟悉的味道那一瞬,他的眸光一闪,不放过任何线索的追问道:“敢问云小姐,可是哪处受了伤?”
云芙隐在衣袖中的双手悄然握紧,而面上依旧不露声色,她疑惑地问:“大人何出此言?”
“白芨,仙鹤草,血余炭……”左卫长一词一顿,将从药瓶中嗅出的药材名称挨个报出声。
而后他扭过头,视线看向云芙的脸,像是瞄准猎物的利箭,不肯放过云芙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如若没受伤,云小姐因何要用这止血效果上号的凝血膏药?”
云芙的神情十分淡然,她在左卫长的注视下缓缓摊开自己的掌心,平展到他眼前。
只见一双细白修长的玉手,掌心下侧与指腹处,都分散着几个正在渗血的小豁口。
“山路打滑,我乘坐的马车陷入了坑地,无奈之下我只好与丫鬟一起下车帮忙,因此手不小心被车板上的木屑刺伤了。”
左卫长依旧用眼睛紧紧盯着云芙的脸,在仔细辨别着这位侯府千金口中话语的真假。
空气间弥漫着一片死寂的沉默,忽然间,角落里将要燃尽的柴火堆里,一粒火星炸开,发出呲呲的微响。
左卫长脸上的凛冽终于收敛了几分,他笑了下,对云芙说:“行路危险,云小姐还得多加小心呀。”
云芙微笑颔首,将手重新收回袖中,承了这番应对之话。
搜寻没有得到结果,禁卫军一行人也不再多加停留,匆匆来之又去,迎着庙外的风雪接着寻人去了。
在他们离开之后,风玉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带着些后怕地小声问:“小姐,他们要找的男孩,是不是就是咱们方才救的那个啊?”
云芙朝着禁卫军离开的方向站立,她轻抿着唇,说话的语气中透露着不容商量的坚定。
“切记,以后莫要再提及今夜之事。”
风玉皱起眉头,对自家小姐突然间的命令有些不明所以。
而静了片刻后,云芙这才接着说道:“能引得禁卫军离开京城进行搜捕的人,那个男孩的身份,绝不是我们能够妄加揣测的。”
她的声音很沉,也很缓,其中暗藏的蕴意,却让风玉和刘伯两人内心受到了震撼。
风玉闻言立刻噤了声,不敢再多加追问。
而刘伯则是默默地转过身,将快要熄灭的火堆重新烧旺。
可男孩突然间的消失,终归是有些离奇。
明明在云芙现身在禁卫军眼前之时,男孩还昏迷着躺在地上,就在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他就这样无端地从庙里没了人影。
云芙的视线落到药瓶起初掉落的地方,她带着好奇地走上前,将那块位置仔细打量了一遍。
可她的视线所落之地,没有寻到任何结果。
正值凝神之间,云芙突然间感到有丝凉意从左前方袭来。
她顺着微小的风流而去,脚步停在隐约有寒风吹来的墙壁之前。
那块墙面自她的视角看来完好无损,只是靠墙处堆积了几块厚重的木材。
云芙心中有了决断,她伸手费力地将木材搬开。
果不其然,被厚重木材所遮挡住的墙面上,豁然有着一个破损的洞口。
男孩消失的原因,恐怕就是在当时听见了禁卫军前来搜寻的声响,即便是身带重伤,也还是快速寻得出口,离开了这间观音庙。
有几片雪花被风裹挟着吹拂到云芙脸上,她望着那处洞口,默然无声。
洞口边缘有着一圈深色痕迹,那是男孩出离之时留下的血迹。
这般风雪交加之际,外面又是禁卫军的层层搜找,也不知道男孩能不能坚持活下去。
毕竟对方也是自己决意相救之人,虽无力再多加帮助,云芙心中还是期望着男孩能有一个好结果。
她在内心暗自祈盼着,而后将木板缓慢放下,沉默地走到火堆旁闭目养神。
翌日清晨,简单收拾后,三人又接着赶往陵州。
已然不远的路程在时间的消逝中缩短,在太阳还未完全落下西山之际,马车停在陵州南浔镇的一间房屋前。
这间房屋邻着街巷,白墙黑瓦,分为两层,统共六间房,干干净净的一处院落,中间则是由由方正的青石砖铺成的天井。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镇上云钗阁的掌柜,正热情非凡地向云芙介绍镇上的情况。
武安侯府祖地在南浔镇,因此镇子上也分布着武安侯府名下的众多产业,云钗记便是其中之一。
掌柜姓张,靠着一张在生意场上无往不利的好嘴,介绍完镇上的大致情况后,又滔滔不绝地接着说话。
“小姐能来此地,绝对是我南浔之幸啊。这处住宅也是我跑遍了镇子的全部地方,才挑中的一处妙地。往前百米是南浔街市,往后再行两里,则是云府祖宅坐落之地,地理位置可谓十分优越。”
云芙知晓刘掌柜意在邀功,看着院落点了点头,也不吝啬地夸赞道:“确实不错,辛苦掌柜为此四处奔波了。”
刘掌柜脸上的笑容愈发大了几分,状似谦虚地摆摆手,“不辛苦不辛苦,小姐言重了。”
云芙未再多言,循着院子走动了一圈。
昨夜落下的大雪,覆在黑青色的瓦片上,别有一种淡雅除尘的韵味。
云芙将院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扫如眼底,内心的欣喜满到都快要溢出来了。
没有继母的磋磨,也没用父亲的冷待,接下来的日子,是可以让她独自一人随心而过的。
天底下怕是不会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张掌柜见云芙神色间尽是满意,又接着出声说:“小姐,若这屋内还有什么缺失的物品,您跟我直说便可,我一定为您打理妥当。”
“不必了,已经够齐全的了。”
张掌柜心中暗笑,他花费了足足半个多月的时间来装扮这间屋子,自然是十分周到齐全了,也不知道这位主家的小姐能给自己多少好处。
云芙好歹也是在侯府中待了十二年的嫡小姐,身边伺候的人脸上露出这般神采,她也自是有所了解他们心中的想法。
她将身后跟随的风玉招过来,命她从行李中拿出些银两打赏张掌柜。
张掌柜见到打赏,一张敦厚的脸上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捧着银两道了声谢后,便高高兴兴地转身离开了。
风玉忙着去收拾卧房,院落中只剩下云芙与刘伯二人。
刘伯正要上前辞别,侯夫人交待他的任务只是将三小姐送到目的地便可,接下来他得赶往京城复命了。
可云芙仿佛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先一步地开口说道:“刘伯可是想要辞别?”
刘伯闻言愣住,随后点点头,算是承认了云芙的说法。
云芙转身看着他,年岁尚未及笄的她,此时一张清丽的小脸上,却已然显露出了当家做主的气场来。
“我这有两个选择,不知刘伯可否听我一言?”
没有等刘伯回话,云芙直接将后言一并说了出来。
“第一,离开陵州,回到京城继续做侯府的下人。第二,留在此地,你受我个人所雇,自此与侯府断无干系。当然,你的工钱,我愿意出双倍 。”
刘伯震惊地望向云芙,不知她此番决定是因何原因。
他嘴巴嗫嚅两下,问:“小姐,您这是……”
云芙开口解释:“我说出这番话,一来是因为刘伯你身手不错,日后我独自居于此地,有你在也能有个保障。二来,则还是因为昨晚之事。”
刘伯不懂其中关窍,他只单纯地以为禁卫军昨晚没有在他们暂留的破庙中搜到人,此事便已算有了决断。
可云芙接下来的话,却还是让刘伯觉得他所思所想过于天真。
“禁卫军绝不会轻易放弃搜捕,而昨夜那领首之人怕是已经记住你我三人面容。如若你中途返京,我不敢保证,此事会不会在你身上出现纰漏。”
刘伯猛地瞪大了眼睛,一生都只是行车夫之事的他,根本就没预想到,发生这种事情他该如何自处。
他如今虽已经年过不惑,却也尚未成家,京城之中并无他所牵挂之人。既然回京要面临着被禁卫军审讯的危机,那不如就依三小姐所言,留在陵州。
经过这一番分析,刘伯心中立马有了选择,他忙不迭地答应了云芙的话:“我愿意留在陵州追随小姐!”
云芙正视着刘伯的眼睛,知晓他已下定决心后,淡然地点点头:“那便也在院中挑间屋子住下吧。”
这件事算是彻底解决了,云芙心中悬着的大石落地。
昨夜她闭目休息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琢磨出了男孩的身份。
年岁对得上,出逃的时间也对得上。
而在国乱之际,能让京城那位出动这番力量搜寻的人,除了那位尊荣至上的皇太孙,根本不作他选。
云芙转身朝主卧房行去,轻缓的脚步中,透露出她后知后觉的确幸。
幸好昨夜男孩离开得快,没被禁卫军发现。
真的是,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