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把手》女尔

5、第五章

　　“……我操了。”谭释把方向盘一拍，终于知道沈迦叶在笑什么了。

　　国道过到一个山坡，此处经常发生山体滑坡，前年加固了防塌层。这个冬天下的雪来的早，雪水浸湿到土层深处，灰色水泥层上面直接四分五裂的断成几瓣儿掉在雪白的国道中间。

　　“……”谭释和周楠。

　　“怎么办？”周楠率先下车研究，大风呼呼的吹着，裤管拍打着高筒靴，冷风往上席卷进全身，周楠捂紧大衣到道路中央看了下，汽车宽一米二，石头间距最大也只有九十厘米。现在报警估计也没什么用，人要是徒步走的话至少得步行个三十多公里才能再遇到一个小乡镇。

　　没法往前了。

　　谭释现在严重怀疑沈迦叶那条消息就是通知她山体滑坡的，整个人都处于“妈的，这个女人敢耍我！”的状态，她下了面包车到大石壁上踹了一脚：“跟我这唱红白脸呢！”

　　“啊？”周楠不想这尊神又跟石头发起脾气了，连忙拉住她，“别气了，人家也是国家公石，你注意对待内部同志的态度。”“我他妈不是跟石头发脾气！”谭释冷着脸说，“跟用户-53573318生气呢。”

　　“哟，那不是您财神爷吗？刚把你揣怀里的卡给你，你揣暖和了吗就骂人。”周楠忍不住为沈迦叶说了句话，她把谭释抓回自己身边，“你坑人家RMB呢，她就逗逗你，你也得认是不是？”

　　谭释不认输的动手拉了一把冰冷僵硬的石头，大喘了一口气之后无语凝噎：“这玩意儿可比西北的石头重啊。”

　　“我擦！”周楠连忙全方位搂住谭释，不停用手从上到下揉着她的后背，“别喘别喘，慢慢来慢慢来，你不行就不行，你喘那么大口气万一病复发了怎么办？”

　　谭释摆摆手，往回走上面包车：“回小坝子去吧，总不能冬游啊。”

　　风雪依然还在下，这次看雪的人变成了沈迦叶。

　　□□小游戏2048是她买到这款手机时无聊随便翻到的游戏，都不用花脑子直接手指在屏幕上乱划就行，送走了两位看似很和蔼且遵纪守法的女士后，玩了两盘才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小餐厅摇身一变，装饰以及构造方向一换，柜台货架全摆上了，要不是谭释就认识这么个地方指不定就走错了。

　　“哟二位，没走呢？”沈迦叶趴在梯子上，一手拿钉子一手放锤子。她正打算在高墙上挂一幅油画。

　　谭释为了扳回一城只能先回答：“嗯，外面塌方了。”

　　“啊~”沈迦叶头都没回，她脱掉了冲锋衣，里面是一件收到腰部的衬衫，一抬手的时候一截腰肢就和墙壁交相辉映，“那是不巧了。”

　　“沈大夫是要在这里开诊所？嗯，小坝子确实没有一个成规模的医院，有前途。”

　　原本认认真真敲打钉子的沈迦叶顿了一下，她略微一歪直接从梯子上跳了下来：“我以前没有仔细研究别人的兴趣爱好，但是要我猜你的话也不会有多少错。”

　　“嗯。”谭释点头，“那你猜吧。”

　　“我没有研究别人的兴趣爱好。”沈迦叶重复了一遍，她扎起了自己微卷的头发露出五官，整个人都挺精神的，一直温和的微笑也很容易给人带来好感，“而且，我不是要开诊所，你猜错了。”

　　“两位待到雪停再走吧，不是我说，这里的雪真不是人能吃得住的。”她把锤子拿给谭释，“不介意帮我递工具吧？”

　　单方面和好这种行为谭易龙经常搞，每次搞谭释都觉得很好笑，自欺欺人——她接住沈迦叶的锤子，她接受了。

　　她明明是回来找人家麻烦的。

　　周楠看见谭释拿锤子还以为这雷锋是要自己上去帮人家钉，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是吧谭大队，你都残废成那样了还要帮人家打工啊！”

　　“……”谭释。

　　“谭……大队，阿sir啊~”沈迦叶笑着拍拍谭释的肩膀，“辛苦了阿sir。”

　　谭释那句“我不是”就这么卡死在了喉咙里，周楠奔过来：“你干嘛？”

　　谭释叹口气：“给人递工具。”

　　“就这样？”“就这样。”

　　“早说啊，浪费我感情。”周楠也拍拍她的肩膀，“姐姐还有工作出去打几个电话啊，你辛苦打工。”

　　周楠在这儿呆了两天，第三天据说要赶回去开了什么重要会议，现在下这么大雪也出不去只能先上二楼和自己的小秘书叽叽歪歪。谭释目送她上楼，回头看着这个身体力行的沈大夫：“你要开什么店啊？”

　　“修理厂，吃香吗？”沈迦叶手往下一勾，“锥子。”

　　谭释把锥子递上去给她：“吃啊，不然小坝子能百分之五十修理厂百分之三十餐馆吗？”

　　“那不行啊，这么多店也不算吃香了。”沈迦叶拿锥子撬开一颗生锈的铁钉，“谭阿sir把店卖给我，自己是打算拿钱去开股市啊？”

　　“哼哼……我没那个本事，这钱是还债的。”谭释看沈迦叶的梯子被她扭来扭曲有个螺丝有点松动刚打算拿扳手帮她锁紧一点，沈迦叶正好把这个货架摆弄好要下来，她穿着防滑的高筒靴，这种鞋子底部的沟壑很深，过百的体重踩厨子娇贵的手上，谭释娇气的叫道：“等等别下来！——嘶！”

　　“啊？我这……”沈迦叶也没想到有人能把手放梯子横楞上，一时不是上不是下的，只能立刻往上爬，结果用力的是踩着谭释手的脚，膝盖一弯完全没有刚刚的敏捷，直接一骨碌滑了下来，谭释连忙过去接住她，两个人狠狠地砸地面上，东西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沈大夫看似柔弱无骨实际上206根骨头一一颗没少，差点直接给谭释的肺部来了个对穿孔，她用手抬住沈迦叶的手拐子：“我操了……”

　　“怎么了！”沈迦叶还记得周楠说的谭释身上有伤，连忙要把人扶起来，谭释瘫倒在地只觉得摔这么一下脑子都浆糊了愣是半天没起来，只能摆摆手：“让我缓缓。”

　　此伤不大不小就是把谭释吓了一跳，沈迦叶不客气的把她检查了一遍，眼睛翻了翻，嘴巴也要撬开看看。“行了行了，衣服就别脱了。”谭释借着旁边桌子的力站起来，沈迦叶这才放开撩着她卫衣下摆的手：“心肺？”

　　“嗯？”谭释觉得自己以后还是有话直说，这种只说一半看似很高深，实际上对方放过来的时候自己也得猜个半晌。

　　“伤在心肺部？”沈迦叶没冒犯的直接把手放谭释胸口，她过去给谭释倒了杯温开水，“以前任务时候的伤啊？”

　　谭释接过水嗯了一声，不想多谈自己受伤的事情。医者父母心的沈迦叶倒是忍不住：“既然是心肺受伤就尽量不要到高原地区了，而且油烟也是能不碰就不要碰，戒烟戒酒——你这是什么忌口你就来什么啊，活不耐烦了谭阿sir？”

　　“早就好了，就是病久了习惯这么金贵自己。沈大夫这花一千万买房子还附带个体检服务？”谭释喝完水站起来揉揉肩膀，“来吧，继续。”

　　“得了，不敢使唤你。”沈迦叶自己穿上外套到外面把东西一箱箱搬进来，都是塑料箱，看着还挺重应该是汽车的零部件，车零件放货架上，润滑油汽油柴油放后面，修理的工具直接先放大堂，谭释帮她收拾了一会儿等到天黑雪还没停。

　　周楠自告奋勇要进去做饭，前房主和现房主就只能继续一直单独待着。

　　都九点了沈迦叶还在弄吧台的工具，谭释没想到一个大夫能把这些东西弄得这么井井有条，吧台背光，她帮忙打着手电看沈迦叶手往哪走她就把光打打到哪里。

　　“明天再弄呗，你要通宵吗？”谭释劝她。

　　“没事儿，今天大体弄一下，明天弄完下面，后天就去弄楼上。”沈迦叶摇头，她把一堆堆电池和螺母堆起来，还不时拿抹布擦干净谭释那八百年不收拾的吧台。

　　“谭阿sir喜欢做饭吗？”

　　“不喜欢。”谭释立马摇头。

　　沈迦叶有点意外：“那你开餐馆干嘛？”

　　“所以我没生意啊。”谭释死着一张脸。

　　沈迦叶被她逗笑了：“我听别人说，喜欢做饭的人都很热爱生活。”

　　“哈，那我不一直喜欢，我以前喜欢吃，后来……工作需要，对这些欲望都挺低的。而且——喜欢吃饭的人一定不喜欢做饭，一日三餐跟上班打卡似的，任谁都得崩溃。”谭释又加了句吐槽，“让做饭者洗碗者必死。”

　　“嗯，”沈迦叶擦擦自己的汗，继续干活。谭释看她干练的忙上忙下，半天没听接下半句，只能自己开口问：“沈大夫呢？你喜欢做饭？”

　　“我不会做饭，”沈迦叶的速度慢了很多，像是突然泄了气，她站起来对谭释微笑：“走了不弄了，怪累的。”

　　不会做饭。

　　不会做饭啊~

　　那不就是需要——厨子嘛~谭释这个下岗再就业的打工人之魂突然就燃烧了起来，她轻轻咳了两下带着点暗示的说：“那个，我会做饭。”

　　“？”沈迦叶。

　　她点头：“我知道啊。”

　　“就是……”谭释又做作的咳了一下，她颇为老成的靠在吧台上，“我吧，现在啊，就是吧……”

　　沈迦叶哪怕就是个呆瓜都能明白她的意思了。

　　“嗷~想在我这儿下岗再就业？”

　　“嗯哼~~”谭释的头点了一个微妙的弧度，看似是点头但是又带了点摇头的氛围，如果不是脑部专家对她这个信号接收难度应该有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