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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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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自流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
为了躲避情债跑出混沌魔域,法器却突然异变,将他变成一副幼狼形貌;本想着通过吸收月华之力恢复人形,却因为没到月圆之夜,月华之力不足而宣告失败;昏迷后刚刚醒来,气儿还没喘一口呢,就听见有人琢磨着要杀自己;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又被取了“小黑”这样狗都不叫的名字……
不过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也因此有了一个重大发现——现在这个抱着自己的、准备把自己当作宠物来养的、一头白发蓝衣飘飘的男人,正是自己义父——混沌魔域现任魔尊萧枫亭年少时的师尊!
楚自流一个狂喜。
他早就对义父和义父的师尊之间的那点陈年旧事感兴趣得很,只是义父从来不说,问多了还会挨揍。现下有这么个大好机会,正好他也不知该往何处去,不如就暂且留在这里探听情报!
想罢,楚自流开开心心地在竹溪怀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把小脑袋往爪子下一缩,闭眼补眠去了。
京城,云家。
一个男人撑着头坐在议事厅正中的紫檀木椅上,他面前是一张宽大的黄花梨木桌,上面摆着一个白瓷花瓶,瓶中插了几枝鲜艳欲滴的山茶花。
这男人已经不能说是个年轻人,眉目间虽有岁月风霜,但面容依旧俊美。他颇有点不耐地翻了翻桌上的案宗,对下面候着的人道:“梅故梦到昆仑山了?”
厅下的人恭顺答道:“禀告家主,是的。家族下属的几支势力在路上派人围杀他,未果。”
云司灼重重地叹了口气:“蠢货啊!真是蠢货!那些杂鱼怎么能杀了梅故梦?就算他一个人都不带,就算他病得快死了,也不是他们能动手的。”
厅下的人道:“家主慎言。这话恐人听了心寒。”
云司灼道:“没脑子,却会心寒,真是难伺候。”他话锋一转,又问:“前些日子我们商量的事,皇族议事阁那边怎么说?”
“议事阁那边问我们,归元宗怎么说。”厅下人道:“兹事体大,他们恐怕还需要些时间商议。”
“磨磨唧唧,要不是他们还有点神族血脉在身上,缺了不行……这天下早该换姓了!”
“父亲既然知道这个道理,皇族议事阁那帮活了百年的老头子当然也知道。”云司灼话音刚落,一个婉转清脆的美妙女声便从门口传来。
随着这声音进来的还有一个女人。
这是个世间少有的美人。她着一身黑色华美服饰,束着琉璃玉冠,乌发如云,眉若远山,眼含秋水,一张红润的小口轻轻开合,柔声道:“此事若要办,须得尽快。梅故梦不会在昆仑山上住得太久,他不在归元宗的这两月,是我们与皇族达成共识的最好时机。”
她缓声道:“皇族尚有犹豫,是因为他们害怕。这几十年里,京城中归元宗和云家各占江山,皇族不过是靠体内的神族血脉才勉强得到两方尊敬,现如今我们想要借神魔之血重新开启升仙之路,三方平静被打破,他们担心得不到好处反被推翻,故有疑虑。”
云司灼道:“闺女啊,谁说不是呢!那帮老东西活了这么些年,轻易吃不得一点亏,得想个法子糊弄糊弄他们,让他们知道办这事的好处。云理,若是你,你想怎么办?”
那厅下候着的年轻男子听闻此言,道:“属下不过一介莽夫,听凭家主与大小姐调遣。”
云望舒微笑道:“哥哥,你这又是何必。只管说就好了。”
云理微微叹了口气,道:“升仙之路一旦开启,灵气自天域倾泻而补给人间,成仙便不再是虚无缥缈不可追求之事。届时,天赋出众的修士均有成仙的可能。皇族所负有的神族血脉亦不再是令人畏惧之物。如此看来,我们要做的这件事,对皇族有百害而无一利。”
“哥哥此话,便是没有办法了?”云望舒那张美丽的脸上还是保持着一副柔婉的微笑。
“自然是有办法的。”云理皱了皱眉,抬头看看云司灼,又转头看看云望舒,道:“只是……我不明白。望舒,为何每次遇见这种算计人的事,明明我和你,还有家主,咱们三人分明是有同一个主意,你们总是要我把它说出口?难不成这话由我说出口,你们就成了清清白白、从未出过损招的好人了么?”
听他此言,云司灼哈哈大笑,云望舒也抿唇一笑,道:“这自是有缘由的。一则,我和父亲也想充作一个嘴上的善人;二则,哥哥,你想这些坏主意的样子很有趣,让人看了也开心。”
云理不理解地摇摇头。
三人又在房中商议一会儿,便各自散去了。
月上中天。
此刻夜凉如水,云望舒披着一件白狐狸毛斗篷,倚窗望月。身旁的侍女为她点燃了香炉,袅袅紫烟散出,整间房都被染上了清冷的香气。
侍女将香炉放到旁边的檀木小几上,跪坐一旁,静静等待着这位云家大小姐、云司灼独女的吩咐。
云望舒低声道:“你说,他现在在做什么?”这位世间罕有的美人此刻脸上也是带着笑的,但是不同于平日里柔婉的微笑,现在她的笑容中有一分羞涩、三分甜蜜,显出小女儿家的可爱情态。
侍女答道:“想必也是在思念小姐。”
云望舒幽幽道:“这可不一定。他心里总装着太多事,我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侍女不敢再答话。
“不过没关系。”云望舒的脸上又恢复了她惯常的那种笑容,“很快他就会只想着我了。”
此时此刻,昆仑山顶。
楚自流敏锐地动了动耳朵,从睡梦中醒来。
因为他听见了身侧抱着他睡的那个人的梦呓。
这声音里的情绪百转千回,委屈、欣喜、恐惧、厌恶……但从始至终都只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竹溪喃喃道:“枫亭……萧枫亭……萧枫亭!”
楚自流精神为之一振。他动动爪子——这几天竹溪好吃好喝地供养,再加上昆仑山顶灵气充沛,他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或许有能力进入竹溪梦中一探究竟。
他抬起毛茸茸的脑袋望月,发现今夜的月亮已经接近圆满,心中更添自信,爪子一挥,一道暗蓝光晕自天灵盖中流出,霎时间钻入竹溪眉间。
梦中的景象总是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的,而且画面闪回,快得仿佛走马灯。
只有梦境主人的身影没有变化。他始终穿着一件蓝衣,银白的发,面容模糊,静静地站在那里。
一个孩子在荒郊野岭里慌乱地奔跑,他身材瘦小、脸颊脏污、头发散乱。
竹溪对他伸出手:“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孩子黑漆漆的眼睛里就有了光。
转瞬之间,孩子已经长大。他长成精致俊美的青年,一身暗红色劲装短打,笑着给竹溪送上一碗热腾腾的桂圆红枣粥,一只手去拂他散落额前的银白的发丝。
竹溪刚要伸手接过,那碗粥忽然就被打翻了。粥泼了青年满身,将他的衣裳洇成一片深黑。
青年狂躁地低吼:“死几个人怎么了?!他们不忠不义在先!你居然为了这几个狼心狗肺的人怨我!”
竹溪不可置信地摇头,步履踉跄,一步一步地后退。
青年赶上前去,一把将他按在圆木桌上,茶壶茶杯扫落一地。
他伏在竹溪身上喘着粗气,眼睛血红。两个人的脸从未靠得如此近过,近到差一点点就可以亲吻对方,也近到竹溪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眉心浮现出的一道魔纹。
“你欺师、杀生、堕魔……无情无义,罔顾人伦。”竹溪强压着语气中的战栗与哀怒,道:“从今天起,我没有你这个徒弟。”
“我从来、从来没有真正把你当过我师尊。”青年笑了。他眼眸通红,笑容悲伤又邪倪,眉间魔纹燃烧着诡异的冷光,仿佛刚从无间地狱中爬出的森森恶鬼。
他豁然撕开了竹溪的衣衫。
此时梦境戛然而止,楚自流神魂再度回到体内,震惊得说不出话。这梦中的孩子与青年,就是他端坐混沌魔域魔尊之位数年的义父!
天哪,怪不得一直未立魔后,原来如此……原来如此……